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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阅读手记(一):民主社会的平庸

2014-10-27 陈寿文 陈寿文

1.


民主社会的平庸性。“如果你认为理智比才华更为有用,如果你的目的丝毫不是想创造什么英雄业绩,而只是想尽可能地形成一些息事宁人的习惯,如果你希望看到的只是缺点而不是罪恶,只要罪恶少些,宁可少一些伟大的行动,如果你满足于在一个繁荣的社会里生活而不是在一个光辉灿烂的社会里大展宏图……那么你就得为平等创造条件,组成一个民主的政府。”这样的国家不再是帝王们追求荣耀的工具,贵族等级也失去了昔日的文化垄断权,因此它不可能以千古伟业和荣誉为目标,而只能带来繁荣和安宁的小康局面。

20世纪有时被人称为一个“意识形态的世纪”,乐于让一种包打天下的观念体系来主宰我们的精神生活,同肠胃是否有充足的摄入可能有一定关系,同时也很可能是深深扎根在人类本性的某种弱点之中。人们经常是不愿承担责任的;世事无常,人情险恶,失去集体归属的感觉,会令人心神不安;如果是在一个冲突性很强的社会里,一味坚持己见所要付出的精神或物质代价,往往也不是普通人的意志所能承受的。

一个成功的新闻记者,他所面对的特殊困难,是他内心向他发出的要求。经常以貌似平起平坐的身份,出入于这个世界上权势人物的沙龙,大家往往是出于惧怕而对他奉承有加,但他心里始终明白,他身后的大门一关,主人十有八九会向客人们解释自己同这位“报界下流文人”打交道的原因,这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更不轻松的事情是,他必须迅速而令人信服地就这事或那事发表意见,对生活中可以想象到的一切问题,即出现“市场”需求的无论什么事,表明自己的态度,又不能变得极端肤浅,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因自我表白而丧失尊严,这会造成十分可悲的后果。有许多新闻记者变得丧失人性,毫无价值可言,这并不足怪。使人感到吃惊的倒是,尽管有这种情况,这个团体中居然仍有许多可敬的、真诚的人,这实在不是外人所能轻易想象的。

2.


健康的爱情关系倾向于使双方的言谈举止完全出于自发,倾向于使两人相互了解,永远相爱。当然这意味着,随着一个人越来越密切和深刻地了解另一个人,他就会喜欢他所见到的一切。如果伴侣极坏而不是极好,那么,与日俱增的熟悉不会产生与日俱增的喜爱,而只能产生与日俱增的敌对和厌恶。

健康的爱情关系所产生的最深刻的满足之一就是它允许最大限度的自发性,最大限度的自由自在、最大限度的解除防卫和最大限度的使人免遭威胁。在这样一种关系中,一个人完全没有必要警戒、隐瞒、力求引人注目、感到紧张、言行谨慎、压抑或抑制。 他们能够成为自己的主宰、完全感受不到别人对他们有所要求或期望,他们能够感到自己在心理上(同样也在身体上)是赤裸裸的,他们仍然感到有人爱着自己,需要自己,仍然感到十分放心。

这一点罗杰斯描述得很好,“‘被爱’在这里也许有着它最深刻和最普遍得含义,即被深刻地理解和被由衷地接受。。。。。我们爱一个人只能爱到这样的程度,即我们不受到他的威胁;只有当他对我们的反应,或者他对那些使我们感动的东西反应能够为我们所理解的时候,我们才能爱。······因而,如果一个人对我们采取敌视的态度,如果此刻我在他身上看到的仅仅是一种敌视的态度,那么我肯定,我一定会采取某种防卫的方式来对待这种敌视态度。”

门宁杰描述了同一问题的相反一面。“我们的那种自己未得到正确评价的感觉对爱的损害比恐惧对爱的损害要小一些。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模糊地感到这种恐惧,唯恐别人看穿我们的面纱,看穿那些由传统和文化强加在我们身上的压抑的面纱。正是这一点导致我们回避亲近的关系,只在一个表面的水平上与他人保持友谊,低估别人从而不能恰如其分评价别人,唯恐别人也恰如其分地评价自己。”

3


我们的上一辈正在老去,他们曾以历经苦难的身份对我们嗤之以鼻。但是,不必再为此苦恼:我们并非凭空继承一个丰裕富足的时代,每个时代都有它留下的废墟、垃圾、烂摊子,留给下一代去清理,酬劳和代价不成正比.恨意像寄生藤一样死死抠在文明的皮肤里,誓要与后者同归于尽.忧虑像盐水渗入我们意识的角落,并潜伏下来.在被迫意识到世界的不确定性(这个几乎压倒规律和确定性的威胁)这点上,每一代人与上一代并无不同.

冷战的结束使我们的上一代更为自信.但是,混乱时代的各种噪音留下的记忆是极不愉快的,于是,漫长的文化传统恢复了它的压倒性魅力.动乱时代的幸存者急于抓住现成的拐杖,这些拐杖通常是非此即彼的暴力思维的各种变异形态.

70年代人最重要的责任是:我们怎样创造性地解决暴力问题.为什么要对70年代人存有如此的奢望?也许因为我们关于暴力的历史记忆,比上一代人要浅:这给了我们冷静思考的机会;比下一代人要深:这使我们不至于对隐患无动于衷.但是,由于生于和平年代,我们没有多少机会检验表演和信念之间的区别,教育也使我们独立思考和发言的欲望受挫。在我们的抉择中,很少隐含着这样的一句潜台词:我为我本人的一切抉择和立场负责,它是出于我对有关事件的各个角度的了解,以及我对我个人经验的反思.因此,任何外在的利益和压力都不会使我改变初衷,除非更多的事实使我看到原来看不到的东西.

我们注定要被混乱的思考所左右:反对跨国资本垄断,反对文化和武装侵略、反对恐怖主义、反对毒品工业等等.但是真正的勇气不在于条件反射式地反对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或某种绝对邪恶的符号,而在于清醒地认识到历史的复杂性、它隐藏的角落、自己在历史中的位置,并完成自己的责任.这种认识必须以个人主义为基础,而绝不将某种集体的面具作为挡箭牌和后盾.选择可以是千奇百怪的,但是没有任何对权力、利益和社会地位的获取能比这一认识更能证实70年代人的成熟。

阅读书目:

1.《尤利西斯的自缚:政治思想笔记》冯克利著,江苏人民出版社,2004年5月一版一次, 16元.2005年6月25日邂逅于博雅堂书店。


2.《学术和政治》马克斯·韦伯著,冯克利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98年11月一版一次, 11.60元. 2000年7月邂逅于北大南门风入松书店.
  

3.《动机与人格》马斯洛著,许金声&程朝翔译,华夏出版社,1987年11月一版一次,102,000册,3.50元. 2005年11月21日邂逅于北大西门附近的沉香书屋,卿松赠送.
  

4.《冷酷的新闻纸》 覃里雯著,华夏出版社,2003年6月一版, 13.00元 ,2004年3月邂逅于经济观察报评论部,覃里雯赠送。

写于2006年3月1日,野兽爱智慧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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