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阅读手记(三):平庸的邪恶
1.
这个世界上的专制暴君无不在用这套说词为自己最无耻的专制进行辩护:他说自己正在以理想的自我的名义努力使你们自己实现自我,当然也许手段有点残酷,或者乍看起来在道德上不够完美(而乍一看这正适合于那些低级的经验的自我)。据我所知,斯大林所用的词"人类灵魂工程师"可以说最为逼真,他做那些事根本不是为了“国家”而竭尽全力,相反,他打着“国家”的旗号,说是“国家”如果对历史的理解达到了他那样高的水平也会这么做的。这是有史以来对积极自由概念所做的最大的曲解:不管是马克思主义领袖、国王、法西斯独裁者、教会或阶级或国家的领袖都这么为暴政辩护,它寻找人们中被禁锢的、"真实的"自我并解放它,于是这个自我就能达到跟发号施令者同样高的水平。这就回到了最基本的概念:对所有问题只有唯一的正确答案。如果我知道正确答案而你不知道,那么你跟我不一致,乃是因为你无知;如果你知道真理,那么你必然会相信我所信奉的,如果你想背叛我,那只能是因为你错了,因为真理并没有向你显现而是被我掌握。正是这种理论为人类历史上一些最骇人听闻的专制和奴役提供了正当性,它确实是对积极自由概念的最危险的、最暴虐的解释,而在我们这个世纪尤为突出。
决定论(Determinism)是数百年来为哲学家们广泛接受的学说。决定论宣称,每个事件都有原因,正是由于这种原因所以该事件不可避免地要发生。这是自然科学的根基:自然规律及其一切应用(整个自然科学)都建立在科学所探索的永恒秩序的概念基础上。而如果整个自然界都服从这些规律,为何人类会例外?在我看来吊诡的是,有些政治思想运动要求献身,坚信决定论。比如建立在历史决定论基础上的马克思主义宣称社会在达到完美状态之前,必须经过一些必不可少的阶段。而采取痛苦而危险的行动、进行强制和杀戮,有时给作恶者和受害者带来的痛苦一样多;然而如果历史必然会进入完美社会,那么为什么要献身于这么一个进程?毕竟,即使没有他的帮助,历史自身也仍然能达到其完美、幸福的终极状态。
决定论把人们自己做的很多事情的责任推到与个人无关的原因上,于是就让自己对自己做的事有一种问心无愧的感觉。如果我出了差池,或者犯了错误、犯了罪,或者做了任何我自己或别人认为不好或不幸的事,我就会说,"我能不做这事吗?我就是这么被培养出来的",或者"这是我的天性,是属于自然规律范围内的东西",或者"我属于这个社会、阶级、教会、国家,这里人人都这么做,没人会指责我这么做",或者"我从心理上已经习惯成自然了,我父母就是这样,他们也是这样对我,我是受经济和社会环境影响的,而我之所以生活在这个环境,是被动的,是被迫的,因此我不能选择按其他方式行动",或者最后说"我是受人之命"。
道德伦理赖以为基础的信念和惯例网络(network of beliefs and practices)都预设了责任概念,责任就蕴涵在黑与白、对与错、快乐与责任之间进行选择的能力,也包括在更宽泛意义上在不同的生活方式、政府形态、大部分人尊奉的整个道德价值体系之间进行选择的能力,不管他们是否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实际生活就是如此。道德赞赏必须采取这样的形式:如果我称赞你不顾自己危险而拯救了我的生命,我的意思就是说,这事太难了,其实你并不是非得做不可,我很高兴我遇上了你,你确实决心要拯救我的生命,而如果碰上有的人,他们完全可能视而不见。而按照决定论,可敬或可耻的行为、寻欢作乐与壮烈牺牲、勇敢与怯懦、欺诈与诚信,抵制诱惑行为端正,所有这一切都和长得美还是丑、高还是矮、年老年壮、黑皮肤白皮肤、父母是英国人还是意大利人等等这些没有区别,而对后者我们是无可奈何,因为一切早就决定了;我们都希望这些能如我们所愿,但我们却无能为力;我们就是这么被生出来了,所以我们只能就这样下去。确实,每个行动的背后都意味着选择,但是如果选择本身就已经被决定了,那么,行动(action)与纯粹无意识的行为(behaviour)之间还有何区别?
2.
阿伦特将纳粹和斯大林主义这样的极权专制界定为“激进的邪恶”。激进的邪恶是极端的邪恶,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原创的邪恶。纳粹统治下的灭犹行动,斯大林统治下的集中营,是激进邪恶的最集中体现。在阿伦特看来,激进的邪恶有三个特征:不可罚、不可恕和不可知。她写道:“集中营是进行改变人性试验的实验室,……为了证明没有不可能的事,极权统治却无意中发明了既无法惩罚也无法饶恕的罪行。当不可能的(罪行)成为可能的时候,它也成为不可罚、不可恕的极恶。极恶是无法用自私、纵欲、贪婪、怨毒、嗜权、懦怯这些邪恶动机来解释的,因此,对极恶既不能用恨去复仇,也不能用爱去容忍,或用友情去宽恕。”
极权专制是阿伦特思考邪恶的具体对象。在她那里,了解专制邪恶的一些现象,如灭犹行动或集中营,并不等于就知道了专制邪恶是什么。阿伦特要从哲学上来思考专制邪恶,但思考邪恶却没有一个可以借助的哲学传统。哲学对邪恶思考的贫弱似乎证实了一些人“恶不可认知”的想法。但阿伦特“邪恶不可知”却与这种“恶不可认知”论有根本的区别。恶不可认知论认为,善恶的概念所表示的不过是说话人的个人喜恶,天下并不存在人人都应视之为恶的恶。即使如纳粹、斯大林主义、红色高棉这样的大恶,也只是一些受害者和同情受害者的主观看法而已,未必人人都视其为恶,也未必人人都应当视其为恶。恶不可认知论自然而然地导致逃避对恶的道德判断和批判。阿伦特在极权主义邪恶问题上所持的道德批判立场正与此相左。她坚持,人们对极权主义邪恶可以形成普遍的共识和道德批判,极权主义的邪恶具有可认知的特点(尤其是它的危害程度和组织形式),只是它前所未有的本性超出了人类对恶的现有了解。极权邪恶因其史无前例性而超越了人对恶的思想极限。
阿伦特在思考专制邪恶本性的时候,提出“邪恶是什么?”这与其说是一个哲学问题,还不如说是一个政治哲学问题。在阿伦特看来,极权邪恶是对人类的犯罪,因此有必要将它与过去一般的专制行为(包括不民主和违反人权)区分开来。过去的专制无论怎样残暴,都只能是针对具体个人的,都没有能象极权一样,划分出“理应消灭的人种或阶级,”没有以集中营或劳改营为场所对他们进行集体改造或屠杀;过去没有一个政体象极权这样公然取消“你不应杀人”或“你不能做伪证”这样的人类道德信条,而把杀人和说谎变为公民应服从的法律命令;过去的专制政权仅止于迫害反对此政体的“政治敌人”,但极权毫不留情地歼灭服从它的“顺民”;过去没有一个政权的领导如极权一般狂妄地认为自己的力量无比伟大,而得以用“历史或种族必然法则”来从事人性的改造。
3.
对人类的罪行,是由什么样的人具体执行的呢?这个问题一直到阿伦特1961年以《纽约客》杂志报道员的身份见证了纳粹分子阿道夫.艾克曼在耶路撒冷的审判,才算有了答案。阿伦特事后称参加对艾克曼的审判是一种“迟来的治疗”。在受审者玻璃亭里的艾克曼,是一个看上去彬彬有礼的人,他在种族屠杀中犯下弥天大罪,而他的动机却是极平常的服从命令和尽忠职守。在艾克曼身上,阿伦特看到了邪恶平庸的活生生的体现,“除了一心向上爬之外,艾克曼确实没有任何动机,……用通俗的话来说,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艾克曼的邪恶不在于他犯下了普通的罪行,而在于他心甘情愿地参与了极权统治将人变为多余的“伟大事业”,并毫无保留地将体现这种“伟大事业”的法规当作最高的道德命令。从根本上说,他所体现的邪恶平庸指的是无思想,甚至无动机地按罪恶统治的法规办事,并因而心安理得地逃避自己行为的一切道德责任。邪恶的艾克曼并不是另一世界中的“妖魔鬼怪”,而是我们所熟悉的世界中的熟悉人物。正如凯诺文(Margret Canovan)所说的,“要表述那种在极权主义非人力量面前的自暴自弃和自我矮化为二脚动物,实在没有比‘平庸’二字更确切的了。”
她认识到,邪恶不是一种卑鄙得超乎人的理解限度的现象,邪恶是产生于肤浅动机的反常行为。邪恶因动机的肤浅而平庸。邪恶的动机是平平常常的人性弱点,邪恶的动机人人能懂,并不需要高远深奥的理论解释。平庸的邪恶指的不是邪恶不凶残,而是再凶残的邪恶也是空洞的。邪恶的空洞,而不是它的深奥,使得哲学思想对邪恶的探究不能有所进展:“我的意思是指大恶虽然极端,但却不激进,它既不深刻,也不是妖魔。大恶能弥漫,能糟蹋世界,恰恰是因为它能象毒菌在表面扩散。我曾说过,邪恶与思想不能相互见容,因为思想要朝深里去,要追根究底,思想碰上邪恶,便无所进展,因为邪恶中空无一物。这就是平庸。只有善才有深度,才能(激进)原创。”
2006年3月5日,北京野兽居
【心灵自由·工作坊】
1.马丁纳夫妇的身心整合工作坊
罗伊·马丁纳(Roy Martina)是一位享誉全球的整体医学医师和心灵治疗大师,由于在全球出版的多部著作与杰出的医学研究成果而广受敬重。其中以胡因梦老师翻译推荐并引入国内的《改变,从心开始》最受国内读者欢迎,又与张德芬老师合作出版《心灵突破60问》而家喻户晓。
乔伊·马丁纳(Joy Martina)是一位生命教练、催眠师及培训师,她与罗伊合作,共同在欧美进行了多次课程。主要面对医疗领域的咨询师、营养师、健康顾问、健身顾问、知名企业家、顶级运动员、艺术家等。
时间:2014年11月29和30日
地点:北京
费用:6800元/人
2.哈米达老师的九型人格二阶课程
哈米达老师,她在大学时期主修生物学。接受了多种超个人疗法的学习和培训。在过去的30年中,她在多位德高望重的苏菲老师的指导下进行九型系统的研究和教学。30年前,她首次接触到九型系统,那个时候,在一所第四道的学校(葛吉夫的传承)接受多位上师的指导和训练,进行超个人心理学的学习和工作。27年以来,她一直跟随Naqshbandi苏菲传承的上师Mawlana Sheikh Nazim学习。而Mawlana Sheikh Nazim的上师Mawlana Grandsheikh Abdullahad-Daghestani即是将九型系统及其法则传授给了乔治•葛吉夫的人。乔治•葛吉夫即是将这一体系传播到西方国家的第一人。哈米达老师说:“心理学和灵性两个方面的训练和学习,让我从整体的维度去理解和教授苏菲九型这个强大有力的系统。
一阶课程 ·觉察
时间:11月20-23日
费用:8800元/人
地点:北京
二阶课程 ·超越
时间:11月27-30日
费用:8800元/人
地点: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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