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前总统德斯坦先生访徽州纪事

巴黎时间2020年12月2日，法国前总统德斯坦先生于法国卢瓦尔地区的家中去世，当我的好友将这一消息告诉我时，我震惊之余，思绪万千，却不知如何起笔用文字来表达。一切仿佛就在昨日。

德斯坦及夫人在唐模村许氏支祠观看民俗表演

结缘徽州

2007年4月13日晚9点50分德斯坦先生一行乘坐的飞机降落在黄山机场。在贵宾室刚刚坐定，德斯坦先生便开始与接待人员聊起了徽州。原以为徽州可能不为欧洲人所知的我，旁听老先生与接机人员关于徽州的对话时，极为震撼：徽州村落中能知晓徽州通识的年轻人，大多是因近些年徽州旅游兴起，被信息流反向科普的。2007年，即便是在黄山市，除去部分本地老者，知晓徽州通识的年轻人可谓“凤毛麟角”。而此时第一次抵达徽州的德斯坦先生，所提的问题，显然是对古徽州、徽商有先行作了充分了解的。德斯坦先生来徽州之前就提出一个要求：希望到村民家中吃一餐饭。我在前两个月就开始在古村唐模和呈坎寻找有抽水马桶的老屋，但彼时的唐模和呈坎村民没有一家像样的民宿，最后还是在呈坎村一家村民新建的“老屋”中勉强完成接待任务。与今天徽州地区有3000多家民宿相比，我们乡村旅游的发展速度已经非常惊人。这也是促成德斯坦先生访问徽州的主要原因，之后相继来访的法国旅游部和法国前总理拉法兰先生，都是为“中法黄山乡村旅游合作项目”前期工作准备，最后经过多轮考察磋商洽谈，中法双方一致同意黄山市政府与法国佛朗什孔泰大区签署中法乡村旅游合作项目备忘录，共同打造旅游特色村品牌，推动黄山乡村旅游走向世界。

爱上徽州

德斯坦先生是一位博学睿智、也很风趣的老人。当他在许氏文汇馆（现多称为“小西湖”）接受村民题赠的“寿比南山”条幅时，准确读出了几个汉字，村民见状，便请他题词，并拿来题字笔和传统毛笔给他备选。老先生一把抓过毛笔，像握钢笔一样，抬笔就是三点水，写了“很好”两个字。随行人员在旁边看到这情形，笑着提醒：“很字左偏旁应该是双立人而不是三点水。”老先生刷刷地改了过来。事后陪同来访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德斯坦先生因对中国文化的喜爱，70岁以后便开始学习中文。”
德斯坦先生很喜欢摄影，在唐模古村水口处便频频举起相机。有一段时间老先生注意到一个女孩时时地出现在他身边，就很幽默地问：“为什么老和你相遇？”得知女孩是为新闻单位供稿的通讯员后，为了便于女孩完成工作，老先生配合其拍了照片，并饶有兴致地打开相机翻给她看。呈坎的贞靖罗东舒先生祠在全国不多见，特别是男女同祠（男祠内设有规模较大的女祠）在封建时代尤为少见。德斯坦先生听了这段介绍，看见夫人已站在女祠门外，连忙拿出照相机招呼夫人进女祠拍了相片。游览村落时，老先生见村中有老人拿着铝锅吃饭，便一直端着相机，随着那人的走动不断调整角度，一定要拍出一张满意的相片来。在村里一家幼儿园门口，德斯坦先生很想走进去，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退了回来。也许他是觉得这种贸然的造访打扰了小朋友们吧。临近下午1点的时候，德斯坦才依依不舍地告别祠堂，去村民家中用餐。席间发生两件计划外的事情，一是德斯坦特别邀请小院内两家主人坐下来共用午餐，二是小院主人曹篁生赠送了自己亲手雕刻的竹质笔筒。德斯坦拿在手中反复欣赏，一定要主人签上名字。曹篁生笑着解释：他的签名按中国传统艺术习惯，已经刻在竹筒底部了。之后德斯坦及夫人主动邀请两家人一起合影。随后，德斯坦和夫人，以及法国驻华大使苏和一行来到屯溪老街。德斯坦先生屡次问站在身边陪同的古建专家：“在哪里可以看到官窑瓷器？在哪能买到最好的徽州旅游地图？”古建专家陪同老先生一连进了几家老店，最后只买了一张黄山旅游地图。买完地图后，德斯坦夫妇一行在老街茶座，欣赏了小型徽州传统戏剧。在返程登机前，德斯坦对陪同人员说：“谢谢你们的帮助，我非常喜欢徽州，我会把这里看到的一切介绍给我身边所有的朋友。”这一句，并非德斯坦老人的客套话。

推介徽州

德斯坦先生回到法国，将徽州介绍给朋友们。为更好地向法国民众介绍徽州，法国作家安娜女士与我取得联系，开始合作出版法文图书《石与墨书就的儒商徽州》。翌年，中法签署“唐模乡村旅游合作协议”，共建“唐模国际乡村旅游示范点建设合作项目”。2010年，在法方帮助下，我受邀于法国举办“徽州面孔”影展，一方面向法国民众介绍徽州，另一方面，结识法国从事文物保护工作的学者，为徽州古建保护提供更多参考案例。我的图书《徽州：捡拾历史的碎片》之所以出版为“中英双语”，也是因德斯坦先生造访徽州前，我与汪延在徽州找寻外文图书无果，尔后不得不赶制一本纯英文画册赠予德斯坦先生，便于老先生能带回法国，向朋友们推荐徽州。德斯坦先生造访徽州前，我并不觉得，外国人能比我们更了解中国。陪同过程中，先生对徽州通识的了解程度以及对中国的热爱，鼓舞我，令我下定决心，要将我的图书出版为“中英双语”。这篇文章，我写了很久，删删改改。我不知如何描述这位交往不深，但却对我影响深远的老先生，才能将其为徽州提供的帮助，以不夹杂过多私人情感的形式呈现。先生对中法乡村旅游的助力，即便只是平述，亦足以彰显其对徽州的帮助。任何褒赞之词，用在德斯坦先生身上，都不为过！

作者：张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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