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胡耀邦冲到浪尖上
△ 胡耀邦
1978年年初，推进平反冤假错案的工作困难重重。经中央组织部部长胡耀邦提议，中组部从1978年2月22日至4月23日，分三批召开了疑难案例座谈会，全国性平反冤假错案的工作提上了议程。胡耀邦还下达了写一个文件的任务。但是，这样大的问题由中央组织部发文，就可能引来责难。恰好，定于6月1日出刊的《组工通讯》缺一篇开台锣鼓的文字，由我们中组部研究室几个人撰稿的《抓紧落实党的干部政策》一文，就作为《组工通讯》第一期发出了。随后，以“特约评论员”署名在《红旗》第六期公开发表，《人民日报》及全国各大报刊相继转载。可以说，这是一篇发向全国的“平反告示”。
统统让事实说话
《抓紧落实党的干部政策》一文发表两周后，有中央领导同志对这篇文章进行指责，点名批评胡耀邦，并说：对“特约评论员”文章可要注意。而此时，被唤醒了的冤假错案受害者，抱着对党的信任走进各级党委组织部门，涌向各级信访室，于是就有了9月全国信访工作会议的召开，就有了中央领导同志“邀请”胡耀邦去会上讲平反冤假错案的事。这是既知双方认识距离很大，而又无法推脱的事。
1978年9月18日和20日，胡耀邦两次把我叫去口授他构思的信访会议讲话提纲。他说：
要我到信访会议发个言，我对信访工作不了解，但只好讲。讲四个问题：
第一，这次信访工作会议很重要。这些年来，干部、群众到我们领导机关上访的很多，粉碎“四人帮”后就更多，现在越来越多……说明干部、群众对党中央是很信赖的。把他们的问题解决了，对发展大好形势很有好处。
第二，落实干部政策，纠正冤假错案。1．任务很重。应当说，在平反冤假错案上全党已做了许多工作，但不能估计过高。2．落实政策原则是实事求是。不管什么重要领导定的，哪一级批准的，现在都统统让事实说话。全错了的全部纠正，部分错了的部分纠正，不错的不纠正。3．有阻力。什么“落实干部政策是否定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呀，说这类话的还大有人在。说这种话的人，不是别有用心，至少是糊涂思想。
第三，对信访工作同志提点希望。要非常细心负责，一不小心就会搞错了人。要力求把自己经办的每个案子弄个水落石出，负责到底。要有本事，要不断学习，不断进步。
第四，典型示范。全国县以上有两万个单位，这么大的工作面，就要推动全党搞信访，推动全党办案。
讲话稿征求了一些同志的意见，加加减减，改来改去，形成一个万字长篇，打出清样后，胡耀邦还算满意。
总得有人先下油锅
在胡耀邦赴会前一个小时，我跑到他办公室，说：“耀邦同志，有一个建议请你考虑。”
他“哦”了一声，说：“你讲。”但眼睛仍旧盯在稿子上。
我平静地说：“可不可以考虑找个理由谢绝这次讲话，现在还来得及。”
他放下手中的笔，吃惊地问：“为什么？”
我说：“用‘特约评论员’文章的形式推动平反冤假错案工作回旋余地大些，现在却是你自己冲到第一线了。”
胡耀邦有些生气，声音也大起来，说：“你们就是胆小，谨慎过了嘛。”
我说：“我的意见是你这番话不是不讲，而是等到机会成熟再讲，你不是说做事要讲究效果吗？”
胡耀邦开始在屋里踱步，然后突然停下来：“下油锅，我先下。总得有人先下嘛。”
我们的谈话就这样结束。
不过，我的心仍旧悬在那里。我根据讲稿长度计算着讲完的时间，不时地看着窗外。果然，在我估计的时间内，胡耀邦的车开进中央组织部大门。我不由自主地向仅有一层之隔的胡耀邦办公室走去，我们恰好在楼梯上相遇。
我问：“怎么样？”
胡耀邦进屋坐下来，好像还在兴奋中，说：“今天是我一生第一次一字不差地念稿子。”
这件事总算过去了。我对证明了我作出的是“过虑”的判断而感到高兴，立时轻松了许多。许多年后回头看，全国信访工作会议是平反冤假错案的重要传播渠道之一，为宣传和推动平反冤假错案提供了难得的讲台。
（摘自《组工文萃》2016年第四期）
稿件来源：《百年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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