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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读书有四种方式

2018-03-10 刘心武 领导文萃


我的祖父和父母都是读书人,我家虽称不上是正宗的书香门第,但读书的风气一直都很浓郁,因此我从很小的时候便以读书为乐。

刚开始我是“狼式读书法”,一拿到想读的书,便心急火燎,一目十行,家里人唤吃饭迟迟不动,睡觉时还要挑灯夜读,一本二三百页的书一两天便可读完,读完后还很喜欢给兄姊同学复述其中有趣之处,高谈阔论,扬扬自得。

这种读法也不是毫无益处,尤其对一些不必细读深想的书,匆匆翻过后总算能知道个大概。但这种囫囵吞枣的读法,往往造成消化不良,而且因为翻阅仓促,储留在记忆里的多是些碎片式的、模糊不清的印象。我后来成了职业作家,写文章时随手拈出一些往日阅读印象来,有时不及查书核对,便会张冠李戴、乱点鸳鸯,闹出笑话,引出批评,这都是“狼式读法”的后遗症,为解决这一问题,一些以往读过并自以为读通的书,我现在还要找来重温,当然,不再狼吞虎咽,而是另取斯斯文文的读法了。

“狼式读法”已颇可笑,而我还有过“蟒式读法”呢!我们都知道,热带雨林中的大蟒,有时会生吞整只带毛的生灵,吞完后可以久久不再进食,让其在胃肠中慢慢消化,最后将实在难以消化的残余排出体外,倒也能由此变粗长许多。

乍听起来,你会觉得此法比“狼式读法”更加可笑,也更应排拒。但人生多变,境况难测,“蟒式读法”虽有弊病,却总比无书可读或有书不读要好。我二十四岁时偶然捡拾到半套解放前夕东北出版的《鲁迅文集》,我便将其从第一页到末一页加以“蟒吞”,且“存在”肠胃里再说!回过头再翻那一厚摞鲁迅译文,竟发现经过久久的消化,我从中获得了许多营养,有的“微量元素”尤为可贵! 

但好的读书方法,不是这两种,应是“牛式读法”,不但细嚼慢咽,且能常常反刍,把本来就斯斯文文吃进的草料,再精磨细研,效果当然极佳。

我近年常反刍以往读过的中外经典。像《红楼梦》,我至少反刍过五遍,在反刍中形成了关于“金陵十二钗”最后一钗秦可卿的系统想法,结果产生了探佚性著作《秦可卿之死》。最近我还在反刍叶君健先生译的《安徒生童话》,这是我十几岁时便珍爱的书,但那时还只懂得欣赏《海的女儿》等情节新奇的篇章,现在却能体味《老单身汉的睡帽》等篇章中的人生喟叹与诗意升华。

现在的书真叫多,且不算音像制品及电脑网络上的读物,光是文字为主的印刷品,就不知每天推出来多少种!这种情况倒容易弄得读书人手足无措。面对这一形势,我现在多取“猫式读法”。

我家养了三只大猫,通过观察,我发现它们进食有几个特点,一是进食前先以目巡查左右,并对食盆中的食物以鼻检验,绝不轻易下嘴,这启发我选一本陌生的书时要十分慎重,不能因此耗费宝贵的时间,更不能误食腐物影响心灵健康;二是它们吃东西时不仅细嚼慢咽,还能十分精确地将鱼肉中的小刺剔除,这启发我读书要善于汲取精华、唾其糟粕;三是它们一般都不贪食,胃口大开,却能适可而止,由此启发我面对的书越繁杂,越不能贪多求广,还是要确定好读书目的,精益求精。

(摘自《公务员文萃》2018年第三期)

稿件来源:《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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