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每一个小小的胜利—写在2018年藤校发榜之前
作者：杨光，本文完稿于2018年3月25号。
家里有一个申请大学又独立自主并不爱和我们交流的孩子，这几个月算是对我身心的极端考验。這個时候的孩子们，都是炸弹，稍微一不小心就会引爆。我认识到自己的任务就是排雷之后，就努力做到这点，不论情况如何，都要一心一意安全度过雷区。写这篇文章的目的是为了记录一下自己过去大半年来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的心情，绝对不是要所谓交流培养孩子或者申请大学的经验。其实我最最厌恶的就是某些家长写书吹嘘自己的育儿教子经验，然后到处高高在上地拍自己的肩膀。每个孩子都是一个独立的人，有他们独特的性格和优缺点，不用别人来指教。所以所谓经验交流第一不是我的性格，更不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我现在开始写时，儿子还有六所学校没有发榜，大家都知道离三月底最近的都是些什么学校，所以现在我对他到底会被哪些学校录取，将来要去哪里都毫无概念。
每一个小小的胜利都值得庆祝。去年五月底，国殇日的那个星期是孩子的高三期末考试周。考完结束的第二个周六就是他的ACT考试。我们想得很好，正好考完试，有一个礼拜集中复习ACT，虽然没有找导师辅导，也没有上任何突击课（他坚决拒绝），一个礼拜估计够了，再怎么着也比不复习强。于是我兴颠颠地在亚马逊上买了两本ACT的复习书，指望孩子自己买是不行的。周五考完期末考试，孩子晚上去朋友家开party庆祝，这是应该的，高三这么紧张的一年终于过去了。周六周日，孩子除了party，睡觉，钢琴课，其它时间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ACT的书还在亚马逊的箱子里面，口开着，但是书在里面还没有露面。周一周二，书还在箱子里，我嘀嘀咕咕跟领导说，领导也有点坐不住了，周二晚上敲了孩子房间的门，他正在和朋友在手机上聊天。我说，你周六就要考ACT了，是不是应该复习一下。孩子顿了两秒钟，空气都冻结了的那种冷酷，有些不耐烦地说我知道怎么安排时间。领导一听就放心地撤了，我站在孩子身后不能如领导一样淡定，酝酿了一下接着说，我知道你会安排时间，但是总是要做几套题吧，至少得知道到底考什么。孩子继续不抬头，说：“先考一次看看情况，现在才六月初，考不好再考下次。”我一听血压就直接上升了，接着唠叨，你马上要去实习了，回来以后要写申请作文，高四前半部分更忙，现在有时间都不复习，以后这么忙还上哪里找时间复习！我已经止不住了，话都哗哗地涌出来，孩子一听干脆就不回答了，给我一个背影。
败战，我只好回到房间里默默地给自己舔伤口。
周三下班，看到复习书终于从纸箱里出来，爬到他的书桌上。我松了口气，不再提起。这是一个小小的胜利，心里暗暗地庆祝一下，但是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
周六早上我问他要不要送他去考，他破例地说好，因为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停车位，于是领导送他走了。我到他房间里，想整理一下东西，一看实在无处下手，最后想至少把ACT的复习书收起来吧，说不定要重考，复习书不能丢。顺手一翻，看到里面连一整套题都没有做完，一大半的书连翻都没有翻到。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坏，这孩子，怎么对申请大学这么不重视，对自己的未来如此不负责任，将来要去讨饭该怎么办！
考完回来，我即使是再急，也知道没有用了，鼓了半天勇气也没敢提及ACT复习书的事情，只好问他感觉怎么样，他说不错。他从来都是说感觉不错的，所以我知道问也是白问。但是人家去考了，这也是关键的第一步。
接着他就去北京实习去了。七个星期中间没有给我发过什么消息，都是我在问，喜欢不喜欢，有没有朋友陪伴，吃没吃饭，云云。突然有一天，他发了短信说ACT成绩出来了，总分考了34（满分36），其中英文考了满分，数学考了35，科学考得不好，33。我说第一次考就考了个34，真的不错啊，还没有打下一个字，他的短信来了，“不再考了，就用这个成绩申请大学了.” 我的话堵在喉咙里，手指在iPad上悬着，是继续打字还是无条件支持，一时没了主意。但是人家那边已经下了结论，我想还是以退为进，等他回来跟“别人家的孩子”沟通一下，说不定还会自己打算再考一次呢。
别人家的孩子是什么概念呢？就是那些让我这个做妈妈自惭形秽的孩子。我们所有人的身边都有这样的孩子，即使他们不在身边，也在各类媒体微信报纸书中，哈佛耶鲁西点军校，斯坦福加州理工，奥数西门子机器人，每天轰轰烈烈在我们的天上飞着，让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家长面壁思过。
八月份来了，我们全家一起去加州看学校。孩子从初中时就跟他的一个导师说过，他想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上大学。当然这个愿望他从来都没有跟我们说过。不过他基本上从上幼儿园开始，就很少跟我们讲他在学校的事情。我能打听到的都是从其他家长的流言蜚语里出来的。孩子是个低调的人，考试不论考得好坏，我不问，他就不说。但是他朋友巨多，有点时间他宁愿去找朋友聊天，也不乐意满足我的好奇心。我们有一次跟导师开家长会，导师告诉我们，我们才知道伯克利的事情，具体这个愿望是如何产生的，我们俩一无所知。既然有这个愿望，就要带他去看看，万一根本就不喜欢，不是就死了这颗心，干脆就不用申请了吗？就这么一个孩子，真不愿意让他走这么远！带着这个侥幸心理，我们去了加州。加州的蓝天和阳光白云，特别是伯克利的自由咖啡馆，给了孩子无限的向往，美国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学生抗越战活动就是从伯克利开始的。参观学校时，我们俩在队伍最后，他一个人走在前面，问了很多问题，他喜形于色，我们一看就知道惨了，他一定是非常喜欢。从伯克利出来，下午安排去看斯坦福，他居然说不想去斯坦福看，因为斯坦福主要偏理工，他更喜欢伯克利的自由和民主。对了，孩子从小就对社会公益有无比的兴趣，十一岁时，他自己筹款参加抗饥饿游行，居然一个人走了三十多个公里。那天我在芝加哥出差，没能去陪他走路。除了这个，还经常去献血，写文章，总之伯克利这所美国大学生民主自由的中心，对他有无限的吸引力。下午去看了美丽的斯坦福，他虽然在问答时也提了问题，但是并没有被她极美的校园和罗丹的雕塑而吸引。后话说来，他没有申请斯坦福。中午吃饭时，他突然冒出一句，妈妈，你想看我申请纽约大学的作文吗？我一听差点喷饭，这不是我一辈子都在等待的时刻吗？这个问题的意义可是深远的。第一，没有想到才八月份他都写好一篇专门针对某个学校的作文了；第二，他对我的母校感兴趣；第三，他居然想跟我分享他的作文；第四，这是空前绝后的机会，也是他对我信任的表现；第五... 我已经来不及在脑子里快速分析了，赶紧谄媚地说，想看想看，表面上还得淡定。就这样，在加州的一个快餐店里，孩子给我看了他的NYU申请作文。后话说来，那是在所有申请材料都递上去之前，他给我看的唯一一篇作文。孩子是个小笔杆子，经常写文章，在校刊上有他自己的专栏，还没事儿就在学校的政治杂志上写文章，所以对他的写作我是不担心的。这个NYU作文事件在我心里的分量非常大，并且给了我一个底，至少知道了他的思路。我看完之后没有提任何建议，只是夸奖了他写得好。那一刻，我在心里暗暗庆祝。
写这几行字时，离NYU发榜还有一个星期。所以我并不知道结果如何。
接下来的几个月，都是在提心吊胆的期待中度过的。他决定一切都由他自己办，我再旁敲侧击，人家就是铁打不动，不让我参与。在这之间，我帮别人家的孩子看作文，提建议，自己的孩子我行我素，我有再大的愿望和精力，都使不出来。他除了上课准备申请材料，还在排戏，十一月份要上演的话剧，忙得不亦乐乎。看到他紧张的安排，要是我再去坚持要看他的申请材料，不是更加给他添乱吗！九月底我干脆回国了两个星期，眼不见心不烦，我使不上劲的事情干脆就不惦记了。就这样过了十一月一号的早期申请，也过了十一月三十号的加州申请，一下子就到了十二月中。
十二月初，学校的高校申请办公室开家长会，嘱咐大家要怎么样面对孩子们即将得到的早期消息，说绝大部份孩子会收到调档通知，就是没录取也没拒绝，正常期间再考虑。因为是第一次经历，我还觉得有点不以为然。孩子早期申请了麻省州立，密歇根和耶鲁大学。觉得他麻省州立肯定是垫底的，进去甚至进个尖子班（honors）都应该不在话下，密歇根应该希望很大，耶鲁则是碰运气了。万一耶鲁的人一时疏忽，或者眼睛不好使，瞎猫碰上个死老鼠，说不定也会有希望呢？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这份残酷过了几天就将我掀翻在地。
十二月二十号，满心欢喜地等着早期录取的消息。一天坐立不安，儿子那边是沉默，沉默不是好事，我心里开始发毛。先是被耶鲁调档到正常期申请，看起来耶鲁人没有疏忽的时候。这个不奇怪，耶鲁早期我本来就是盼着侥幸，根本就没指望过，所以收到这个消息心里连一丝丝的遗憾感都没有。紧接着的消息就不一样了，一个比一个令人绝望，密歇根大学居然也被调档了，接着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麻省州立只给了他一个普通录取，honors根本没给。我一听就傻眼了，老师嘱咐的话都忘在脑后，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孩子一晚上闷头弹琴，他的心情复杂，既有歉意，又有疑惑，既有愤怒，又有坚强，我不能责备他，但是我心疼极致之中，又不免想到他为什么不给我看他的作文和申请材料？会不会有了我的建议，结果会不同呢？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心理只敢跟领导表现，别人听到要笑话死的。私下和领导说，我的心情一落千丈万丈，这个开局惨败，以后还有什么指望吗？还什么伯克利UCLA呢，连麻省州立都没有进去快班，完了完了。
圣诞节早上拆礼物时，孩子的情绪也很低，一边拆礼物，一边说他看了麻省州立的课程，还挺不错呢。我一下子眼泪就涌上来了，知道他在心里已经妥协，已经开始准备要去Amherst上麻省州立了。我强忍着眼泪，开玩笑说是啊，咱们至少有个大学可上。
再一想对啊！咱们不和“别人家的孩子”比，但是和一个月之前的自己比我们是需要高兴的！至少我们有一所大学可以上了！这个胜利虽然太小，但是也是胜利，是胜利就得庆祝。
圣诞节假期之间，他准备正常期录取的学校申请材料，正常期的截止日期是一月一号。写作文，要成绩单，对了，补充一句，ACT没有重考，其实34分已经是个非常不错的成绩了，加上他是只考了一次，绝对没有刷考行为，所以我们就没再坚持。孩子继续坚持他的独立，不听别人的意见，我再次努力使尽了招数，依然没有得到阅读作文的特权，申请材料更没门，连他们学校的Naviance都不肯给我看，他说这是他做为成年人以来做的第一个重大决定，他要自己做，不要别人包括我们帮忙。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还得挺着面子假装不在乎。在放假之前，我跟他的导师打电话，告诉了她孩子的“坏消息”，她鼓励我说，我知道你现在还看不到几个月之后，但是我相信你们会有很多好消息在等待的。我听了她的话，并没有增加什么信心，心里想她不过是在安慰我，大概她和所有的孩子家长都这么说吧。放假之前，他的高校申请导师批准了他的正常期申请名单，他的高校申请导师对我说：“有很多学生的单子我们都觉得担心，但是他的单子得到了我们全办公室的一致通过。很平衡的单子，不是一面倒。你就放心吧。”她还嘱咐我说，“他不给你看，你千万不要勉强，他的作文写得非常好。我还把加州大学他写的其中一个作文带回家给我先生看了，我们都很喜欢，他太幽默了！”我一听真的放心了不少。她经验丰富，我相信她的直觉。孩子的单子上还有十所学校，很多元化，每个层次的学校的都有，就是说他到元旦时会一共申请17所学校，其中包括加州大学的四所分校，以及早期申请的三所。我和领导被迫采取远望的措施，每天密切关注信用卡的动向，通过信用卡我们看到哪所大学的申请材料递上去了。每递上去，我都在心里庆祝一番。要知道，光有个平衡的单子是远远不够的，一定要真正申请才算啊，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特殊的作文，还不能写一样的，然后还要一个个去弄推荐信成绩单，保证所有的材料都在元旦前收到，真是非常忙碌。到了十二月三十号，离截止日期还有一天时，看到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的申请材料还没有寄出，我有点沉不住气了，讪讪地去问，孩子斩钉截铁地说那两所不申请了。我说啊？弄好了的被所有人都批准了的单子，人家说不申请就不申请了！这个不按规则行事的决定给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他说伦敦太远，你不是不让我走那么远吗？这个理由充足地让我无语，那哥大呢？纽约可是离得近啊，他的理由是不怎么喜欢哥大，再说哥大根本不会要我的，所以不申请了。我说你不申请不是100%地进不去吗？申请了至少还有5%的机会。他说0%到5%的变化其实并不大。孩子的数学超好，这个逻辑在我这个数学远远没有他好的人看来仿佛有些道理。只好作罢。说起哥大，我也有心理情节。早年我申请博士时，哥大录取了我，但是只给我免了学费，没有替它助教金，我选择了NYU。所以感情上是希望他能去哥大的。但是这是他申请大学，又不是给我圆梦，他不要申请，我也只能在心里遗憾。到了除夕，一个作文我也没看到，一份申请材料也没沾边。一共十五所学校，就这样，一月份来时，申请材料都送进去了，手上只有麻省州立普通班的通知书。
一月初，我要去佛罗里达出差，领导决定跟我同行。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在孩子屋里跟他交代事情，突然他说你想看我的加州申请材料吗？我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说当然想看了。看完加州紧接着他又给我看了密歇根和东北大学的申请材料。所有的材料都做得相当棒，他的作文里可以看出他是阅读量巨大知识面非常广泛的孩子。然后他又谈到他去年读的和他上课毫无关系的26本书，我在骄傲和感动之间一直和他聊到深夜一点。第二天我坐在飞机上想，他真心是个天生的知识分子。我在他这个年龄哪里读过这么多纯理论的书！那本关于美联储体系的书是一千多页，他按照自己的兴趣读了不说，还做了大量的笔记！他说他要学经济，绝非是如某些人说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孩子才去学经济的。再看看他的申请名单，芝加哥大学他就没申请，我说芝加哥大学的经济系不是一流的吗？孩子居然说他不喜欢那个流派，太保守。他还知道流派呢！我突然心情放松了，不论他去了哪所大学，他对知识的渴求都会随他一生的。孩子从来就不打游戏机，他的绝大部分爱好都花在了读书和交友上了。对他，我应该放心。麻省州立也是一所很不错的大学，即使没进尖子班，也没什么可以遗憾的。在这几个星期之间，“别人家的孩子”一个个都被各大名校录取。我已经开始麻木不仁了，别人家的孩子再怎么样都是别人家的，我自己的孩子我们要对他充满无条件的支持和无尽的信心。
二月初，鼹鼠日，Punxsutawney Phil在宾州看到了他的影子，所以冬天还有六个礼拜才能结束。二月三号，和领导去看电影The Post，是关于华盛顿邮报的故事，从电影院出来，刚上车，接到孩子的短信，被密歇根大学录取。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被调档时密歇根大学说会四月一号之前通知他，哪里知道这么早就出结果了，这才二月初啊！一路欢呼着开回家。见到孩子，全家拥抱在一起。我知道这个小小的胜利是非常值得庆祝的，因为从二月初到三月底还会有近两个月的时间。现在有了密歇根大学的录取，至少我们有了真正的保底学校，三月份不论来的是什么消息，我们都可以承受了！后来知道，原来是因为早期申请密大的人太多，没有来得及审查的人就都被调档了。二月初发榜的那批人基本上都是早期申请没来得及被审查的。密歇根大学是个全面发展的数一数二的公立学校，体育也非常好，我也开始关注他们的篮球队了。后话说来，密歇根进了NCAA的四强，真是很棒！
就这样终于熬到了三月份。三月十四号一早醒来，看到霍金去世的消息，和领导说他选了Pi日子去世，想起来这一天是麻省理工发榜的日子。孩子没有申请麻省理工，所以这一天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晚上回家时，我说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些申请了MIT的人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啊。这时候孩子突然进到我们的房间，说他被东北大学录取了，还收到了每学年一万六千块的院长奖学金！这是他正常申请的学校里第一个收到消息的学校。我们一听无比高兴！东北大学这几年上升得很快，变得很难进去。我在那里拿到的MBA，所以也视他为母校。第二天给我东北大学的发展官发信，他说祝贺孩子！今年东北大学收到了六万四千份申请书，本科生收两千八百人，被录取是个非常令人骄傲的成绩！加上还给了院长奖学金，实在是难得。我们听了非常高兴。原以为Pi日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但是给了我们一个正常申请期的开门红，非常感激。回家夸孩子，他很开心。
三月十六号，周五。下午开回家的路上突然收到他的短信，被Fordham录取，也是院长奖学金，这个更多，每年奖金四万块。在手机上欢呼了一番。等他回来，给他一个巨大拥抱。其实在我心里，觉得他进Fordham应该是没问题的，申请费都给免了，所以他就顺手递上去了。但是被录取就是胜利，不论是哪里！晚上我们去意大利餐馆吃晚饭，因为下雪停电两天，我把冰箱里的所有东西都扔掉了，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他的eggplant parmesan 来了之后，孩子轻声说了一句，还有两个小时。我问他什么还有两个小时，他说今晚加州大学开始发榜，今晚是圣跌耶哥和洛杉矶分校八点钟发榜。我的心不免紧了一下，他最想去的就是加州大学，但是因为加州大学去年下半年被勒令要限制外州学生，我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所以对于晚上的消息，开始有心理抵触。
7:50，孩子在楼下自己的房间里，我在上面坐立不安。短信来了，被加州大学圣跌耶哥分校录取。我和领导快速冲下楼，跑到他的房间，欢呼跳跃拥抱。他给我看录取信，上面说有九万七千多人申请，我和领导说那估计是申请整个加州大学的人，去年就好像有这么多。庆祝完毕，我们俩上楼，说即使加州大学其它三所都没录取，有这个也不错了。然后我就上网，看到八点以后加州洛杉矶UCLA的消息出来了，网上一片哭声，都是拒绝信。我们就在上面静静等待楼下的孩子。领导嘱咐我千万不要问，给他空间，让他自己看。楼下一直是沉默，接着听他好像是在打电话。一直在电话上，过了八点半，还在打，我说完了，还没有动静，肯定拒绝了。但是听着他好像还在笑，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八点四十，孩子的短信冒出来，I got in!! 两个惊叹号。我们俩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楼下。他说他一直在打电话安慰一个被MIT拒绝了的朋友，一直没看，刚刚看到的。上面说今年申请UCLA的有十一万三千人！就是说我们俩刚才对圣跌耶哥的分析是完全错误的！再一想，有十一万多人申请的学校，居然要了我们的孩子！这份喜悦真是无法形容。我知道和“别人家的孩子”相比，我们被录取的不是芝加哥大学（也是同晚发榜）也不是哥大，但是我们不在乎，咱们没申请那个档次的学校，咱们只为他的被录取感到无比地感激和欣慰。
有了这几个开门红，我的心情更加放松。接下去的这个星期，我去做美洲投资研究竞赛的评委，回家后孩子有点不以为然地告诉我他被加州圣塔巴巴拉大学录取，并给了honors尖子班的机会。我很高兴，告诉他这是非常可贵的，因为在五千多名一年级学生里，去年只有三百人进了这所学校的尖子班。由于去年年底麻省州立因为没给他honors，我一直觉得疑惑，虽然他ACT没考满分，34也算是令人尊重的成绩，他的GPA也很棒，比他低的也都拿到了honors，我还真有点耿耿于怀，现在圣塔巴巴拉的honors来了，终于结了这块心病。
领导突然说，凡是发榜了的学校都是录取信，都是好消息。我一听，真的是啊，但是我知道经历了十二月份的低谷，我对每一个发榜都带着谦卑的态度，收到每一份好消息，都为这每一个小小的胜利都充满了感恩心理。
三月二十三号，又是周五。儿子开车带我回家，打开信箱，里面一封薄薄的杜克大学寄来的信。我递给他，他还在驾驶室里就迫不及待地撕开了信，是杜克给他的优先录取信。告诉他在众多的杜克大学申请人里，他是一小撮拔尖的人，下周四杜克发榜时，会enthusiastically给他发录取通知书的，但是现在他如果想参加杜克的活动，他会有优先权。我在车道上就开始跳跃了。孩子下车和我拥抱在一起，我手抖着给领导发了短信。杜克大学的录取率是6.4%，其中收到优先录取信的人不到10%，就是说他是所有申请人里的前1%里面！我的宝贝！
突然间在欢呼中意识到突然，我的这个平时不爱和我们交流的宝贝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开始转变成“别人家的孩子”，这是怎么样的变化！
周六，就是昨天，信箱里静静地放着南加州大学的录取信。第九所大学的录取。感恩。十五个学校，发榜了的九所都是好消息。
每一个小小的胜利都值得庆祝。从六月份开始考ACT，到麻省州立，到密歇根，从东北大学，到杜克和南加州，每一步都是他的心血，都是我的担忧和期望。他的独立，他的果断，他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态度，告诉我下星期不论是什么消息，都值得庆祝，值得欢呼。我们能做到最好的事情，就是给他足够的空间和尊重。哪怕自己暗暗咬牙切齿，也要在行动上给他放飞的空间。
还是那句话，不论走到哪里，我知道他渴求知识的愿望，我了解他对社会公益的向往，孩子，为你庆祝！以后的路你要自己慢慢走，我们能做到的只是能远望着祝福你。
作者：杨光；系一位常住美国波士顿的私立学校学生家长，本号获作者授权发表，版权归属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