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 读史八记（年终总结之七）
致传统
卷耳、蒹葭、茈荠。植物在诗中
复活——情爱与仇恨，由它们，讲述。
南方的潮湿，北方的干燥。都一样。
我在这个上午干的事是从发音中
寻找不同。结果没一点收获。这不是无聊么。
对头。醒得早，蛋痛——别人严肃，一提笔，
家事国事汹涌。忧心者众。反衬我玩世。
语言困顿。能否找到一条新路：蒹葭苍苍。
我不能利在乱搭，一个词成为另一词的苦主。
了不得的是，庸俗代沟，庄严成为云烟，
风中飘散如无。我只能吱吱呀。想到造字先祖，
呕心沥血，搞得这个世界花团锦簇。云蒸霞蔚。
如今，却是散乱在主事。瞧吧，洋浜汀人众多。
怎么搞呢？现在的作法是，牵强附会。
成为无主之言，广涉事物。一个挨打的理由
被我提到台面。现在，啊！我把混乱引入诗，
管谁能懂得。下一步的事：写成为泻。
在词中找词就像在火中取栗。这里的结尾，
我要排列它们：君子、小人，道阻且右。
旁观叙
……反复追问。禅让之说也是虚伪。
剑戟在宫墙下林立，刀斧手已经隐于帷帐。
这些全是史官的叙述。无论我翻到哪一页，
都可以听到心跳气喘，凝固如火山石。
至于阿谀之辞，混乱就像蝗虫盘旋。嗡嗡不绝
——带给我一个郁闷的早晨。
只好用茶清洗思想。需要的是“……长宜放眼量”。
不必纠结。可是怎能不纠结——尤其
目光落在“是时，灾祸频起，日酷无雨，流民徒千里”。
制度左右命运。让人不得不长…叹…息。
但叹，也是空叹。由此，更觉得困顿。这一点，
就像此刻我窗外的景象，苍茫大海上
大团的云奔涌；分裂、撕扯——我知道，这是必然。
只是，我仍然有疑虑，如果文字的叙述
朝着另外的方向。处处反戈一击，历史的演变又会
带来什么？政通，还是人和；风和，还是日丽——
没有了政治的阴谋权术、云诡波谲，还会
有我们的今天么——它是否说明：所有的旁观，
是对旁观的曲解。我们其实是他们的结局。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他们也是我们。
同侪诗
……士人群议，词语沸大地，一路西荡
——群臣与宦官，一下慌了手脚，只好借助
天子之力，用了铡刀。但是，仍然没有
阻止几个词落入时间的缝隙，两百年后开出花朵。
至今，虽已枯萎，但还在展览当日的妖艳。
凝目者不禁生出涛涛思绪。遥想如果不是这样，
我们又能看到怎样一幕？为此撕开的是新的一天？
源头不过在想象中，“……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黎明就此陆沉？黄金时代的传说已经腐烂。
他们的报怨没有产生效应。在这里
一切沿着另一条道路前进。可怜那些引颈就刎之人，
不管是写出怎样的绝交书。怎样佯狂，
都被束之高阁。成为钻牛角尖的理由，进不了朝议。
这里沸沸扬扬的是贸易得失，一进一出的计算法；
小数点后的几个零。到是我成了务虚之人，
犹如扑火飞蛾，被吸引，钻进故纸堆。试图寻找灵魂的
生成法。发现“迢遥”一词。它牵出“孤独”的魅力。
促使我向南再向南。直达海南（风景画卷）。
就此分析山水与时间的关系。只是我仍然不想有榜样。
不想借一波浩淼浇胸中块垒。我只是在作一个人的雅集。
就此看到转换的力量，把古老的坟砖转换成砚台。
我仍然相信，书写的秘密大于书写——“……
昔是蛮荒地，今成销金窟”。同侪之庠，还在继续。
我就此深入了别人的流亡史，它有沉香的气味。
宫体叙
……君王风流，频频雅集，面对山水
女人抒情、寄志。留下后人嚼舌的故事
——我关心的却是结局；焚书，
被虏，成为亡国者。种种都是难堪的画面
——说明了什么？过于聪慧的脑袋，
可以装下山水，却没有装下江山；词语的祖国，
代替了现实的家国。吟咏，实际上
成为遮闭。越是吟咏的花团锦簇，毁坏来得
越是迅速——以至到了今天，我还能
看到火光冲天，宫阙坍塌，奔逃的人影在绝望中
晃动——尤其是临死之人惊恐的脸庞
就像铁板一块，硬生生地嵌在了时间的影壁上
——就此，我能说出什么，成为我的
追问——带来语言的“两分法”。让我从左右
两个向度做出抉择，哪一个会赢得
我的赞美——太难了。一方面他让美变成唯美，
另一面，又让唯美与后来者的谴责相遇。
——真是一条道全是黑——不过，深究细节：
他说过，书误朕——这是命运的因果关系？
此种结论，是错误上的错误让人难同情。
观戏叙
……有人失败，演义攀附如山藤
——一座破城成为闹市。
可怜读者。我的目光却盯在一张表上，
对其中的文体反复琢磨。
得出悲怆、无奈的结论；错误的追随，
带来悲惨的结局，
所谓壮志，更像上演
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说明想象的复辟
基本是妄想。时间需要另一个剧目上演
——其中的波澜壮阔属于
审时度势的人。而那些还在编造传奇的人，
不过暴露的是弱势者的一厢情愿。
虽然带来心理的满足，
终究不过是笑话。这是他们的自我安慰？
我倾向于这样认为。
我还倾向于认为，那些在看戏中得到
满足的人。他们的人生，不值一提。
人物叙
……芒屐。木杖。斗笠。好一付
山者形象——在密林、陡崖、深壑乱窜。
只为了一首诗——自然，从自然来到纸上。
如果突逢急雨，退避到阔叶树下，
静睹烟雨缭绕。成就高人形象——这一切，
不免欺世——官场的波澜，其实还在内心汹涌
——如果深究，被枭首闹市
那一幕，才意味深长——身逢混乱，要保持
心静如玉，真是太难的事情——
从山水吟咏中出来，立马暗室密谋更高的权力。
人格分裂，的确让人难解。更何况
还有对治下民产的巧取豪夺。它们与伟大的关系
如何分解，怎能不算作难题？——
让我的眼前一片萧瑟。尤其是如今山水
已毁了几成更增加语言的高邈。如果要我来说，
孤独，才是困难的存在，一旦卷进
权力斗争，生命不值一提——所以啊，所以，
你并不是我学习的榜样。向你致敬也不必
——这个世界上，山水，终究还是人事。
风流叙
“……相煎何太急……”。八王之乱，
还是煎了——直读得我，心跳如鼓击，
眼前不断出现血腥场景。兄弟
算什么，叔侄亦全是敌人。引起的猜疑，
全都匪异所思——密议、算计、谋害，
先下手为强。媲美三十六计——不道德么？
什么是道德？圣人之学，
谁又不是读得滥熟，释义犹如楷模——主要
是朝会上的侃侃而谈，主要是诏示治下臣民。
他们，才是被治愚的对象。
只能听命最后的胜利者。然后，
才是其他一切。结果是一门之后聪明尽失
——到了最后，得利者都没有得利，
让我呜呼——我必须呜呼——后学，仍不镜鉴，
只是谈资——多少人深究细节。多少人从中
学习韬略。真是太凶狠。
噬心的狠——尤其是看到妇孺老残皆不放过。
眼前莫不鬼哭狼嚎——让人觉得，城廓，
庙堂，砖缝里都砌着死不瞑目者。一晃神，
仿佛自己就是殃及的池鱼——池鱼啊……
苏州叙
……城市从水中升起。只为了
赢得赞美——建筑之花、桥梁之花，
开得妍丽。我是赏花者。细节：
一处门庭、一个拐角、一扇窗棂、一个斗拱。
让我哑然失语。停留下来的，则是精神；
臆想如纵横；雨中吃茶，亭阁听书。
都是我。还有挑灯夜读：故国往事，君王美人，
哀歌如云。倭人、蛮夷、僧侣，皆为疮疥。
唯有叹息气节难写，媲比离骚，难言爱恨。
于是揣摸遗失；道路革命，宽为标准。仍在限制。
一不小心“天眼”如网煞风景，
坏了心情。到是小友，识得大体，导游一番，
东吴、江左、文士、优伶，皆有事迹。
详解变迁的因由。结果是君子不见，文雅亦灭。
说明历史的进程不以美为圭皋。
所谓进步，不过是焚毁契约，火了旅游业。
来来往往，看见的是不风雅者对风雅说三道四。
把虚无主义搞成现实。搞成意义的偏离；
这一座城也是另一座城——它在想象中耸立。
它的钟声是寒钟。令我雨夜乱窜小巷。
在斑剥的石灰墙上寻找存在如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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