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 绝对八叙（年终总结之八）
具体叙
具体反对具体；菖蒲反对月季。
猫反对孔雀。海反对山。我反对你。
其实，我不过是反对一顿午餐。
反对顶着酷日走出家门。我是在反对热。
反对饭桌上的应酬。我不反对的是，
把自己抽象成一个想法；昨天是不存在，
今天是一场谈论成为一个秘密。
我正在做的，不过是在一册书里边遁行，
文字之中；我一会是太学监理，
一会是炼丹术士。都是移情换形。都是焦虑。
一切真的太具体；国家具体，商业大于精神。
社会具体，少年难说心事。搞得
我想潜心空虚；就像一座山峦，空出沟壑。
一座岛屿，空出沙滩。我还要在错误中
空出错误。如果你不懂。那么，我告诉你，
我要让肉体空出灵魂——具体的灵魂，
它在这里端坐。它不下楼。它要用灵魂
寻找灵魂。就像在介词中，寻找名词。
绝对叙
白色，叠加在灰色之上，黑色飘浮
不定——抽象的描写有隐情——我需要
告诉你？呸呸、呸！外与内两个世界。
我刚才在外，此刻在内。我需要一种纯粹；
风没有，树都静。我要面对空空如野。
社会多余，主要是人多余——
昨天一个人可恶，前天一个人如丧家犬。
还有一群人的脑袋是方的，思想积木般僵硬——
我更愿意用否定谈论他们——否定，有否定法则；
讨厌，鄙视，轻蔑、反对是其中奥义
——运用它我有很多理由，一个理由是，太闹腾；
面对经济闹腾，面对法律闹腾，面对死亡也闹腾。
表演，多于诚恳。谋利，多于审美
——为什么不能安静？——对于我，安静
应该成为世界的本意；我要在安静中看到一个人
如杨梅生长，从青涩到淡红，从淡红
到深紫，从深紫到坠地。如此过程，美轮美奂。
呈现绝对。我用这样的绝对反对相对——
在我这里，社会相对，制度相对，权力也
相对。绝对的是我无法用相对反对绝对。
没有意义
不普通。不简单。都在意外中
成立——如网细密，罩住一个帝国，
它的方位。中心，是傀儡——
思想的获得来自卦爻，在天上找对应，
青龙、白虎，朱雀……。回到灵魂，
驱动是寻找——有什么被窥破，
有什么成为指向命运的指示——当语言
排列，谁又在制造思想——丘山哪，河流啊。
当盛装的早晨撕逼而来，当鹊鸟
盘旋树梢上，太阳突然被遮蔽，是什么带来
重大的时刻——此时，晦暗的早晨
穿过门窗，我的眼前晃动无数影子低头赶路。
——超现实——促使我冲泡一杯咖啡。
促使我坐下，魂魄却在惊悚。
脑袋如面对八公山的符坚，滑向失败淝水。
研究、审视，我发现，意外正在带来
意外——在这里在这里，光透过蓝窗帘。
迷幻。犹如空气中飘着罂粟粉尘——
自我在变形。一个幻像在我眼前旋转。
它凸现出怪诞的表情——反对意义。
夜晚过墓园纪事
台风。暴雨。溪坪南路。崩塌的山。
阻断的路。一个月过去，还没有疏通。
如今，外出不得不穿过墓园。
不少人一说起就心里惊恐。也有胆大的，
乘月夜来去。我呢？每一次穿越都
心里肃穆。那些墓碑，森森发白，
那些树木，阴影深重。那片海，等于虚无。
激发联想。带来幻觉。某一日我分明
看到群魔乱舞，另一日在脑中响起一曲哀歌。
某一日，海面上飘着白船，某一日，
空中有黑衣飞翔。惊出冷汗。只好不停自语：
神出没。已然思想乱了。不知彼刻在人世，
还是已穿越。如果穿越又身在何处。
这种状况直到走出墓园，回到灯火光明的村里。
细思，这阴阳两隔的世界，一方已成枯骨，
一方仍难以承受，属于什么性质的事。
恐惧，犹如胎印无法褪掉。如同永恒的难题。
好像事关敬畏。是这样么？另一种可能，
也许死亡属于想象的世界。在那里，存放着
我们的未知。哦想象。就在此刻，我想象，
那里油锅沸腾，那里刀山林立。其实
不过是想到但丁。想到阎罗。穿越墓园，
其实是穿越人类思想的混乱。穿越禁忌。
时间硬如铁
时间的沙砾，一粒如豆，一粒
如米——时间的沙砾，一片如戈壁，
一片如海水——是。时间的沙砾，
在眼里是云，在脑袋里是雷霆。
现实中什么都不是——我称它是一条街道，
一座广场。一个人。不过是语言的游戏，
词的组合——因此，时间的沙砾，
可以是宫殿、广场、旗帜。是明媚早晨的光
斜照桌子，是突然听到的一支军队前进
——这就对了——时间的沙砾，
是自动生成的意念，开始了写的程序
——一条鱼，一只螃蟹，正从海水里跃起。
一朵花、一丛草，一棵树，正从
鲜嫩进入到干枯的过程——语言的皇权，
语言的暴戾，铸造必须——不偶然，不相对。
语言的沙砾，也是语言的沙堡——
当它打开门，我看见，一块石头端坐如王。
也看见，一条毒蛇高悬在梁上。一个人
正在变成神——他说，沙砾主宰一切。
写不过是写妄想——时间，硬如铁。
好动症带来的日记一则
……泽被天下的雨。阻断道路的雨。
一生中必须亲身经历的雨。车被迫
拐到高地的雨。我没有懊恼。反而很兴奋。
一条街道变成河流，半边山体，倾泻烂泥。
我坐在车里，望窗前水如瀑布，
下车观望，有车陷水中。一场自然的灾祸
有人世无奈。想象的马达又轰轰启动。
哇噻。这雨、这水。回家路近在眼前变成天边。
今夜我要成漂零之人？暗合一生命运？
不好么？很好啊……好多异象如乌鸦振翅。
好多我在雨中走来走去。反自然，反成了见证。
汹涌中，看见混沌。狂暴中，目睹可怜。
可怜啊。有一刻我暗自揣测，天的意念是什么？
它一动，世界为之而动。瓢泼之动。倾柱之动。
直到夜色来临。等待的游戏不想再做，
我决定，拐向另外的归途。条条小道通洞背。
我依山走曲折老路，穿墓园。回家之时。
停电的村庄，楼如怪物矗立。仍然亲切。
洞背夜宴
语言的蚂蚁，语言的豹子，都是
想象在放蛊，惑视听——如能一笔
写出三千里河山，写出昆仑高，
渤海低，算本事么——我到不屑如此。
我五笔才写出一个洞背村，十笔才
写出沙姜鸡——犹如细描，我花一晚上，
才写出一付墨镜，让一桌人装酷，
笑声震得杜鹃花乱颤。月亮入云层
——传输者得点赞——哈哈，有什么喻意？
只是游戏。这一次，玩笑必须开大，
引人口水长咽。哪管责任、良心、义务。
去魅之事在于鞭长不要乱及。不要动辄
就有人亡我之心不死。放眼望去
全球都是敌人——要相信国家不过公司，
利润才是法度。道德只束君子，不缚小人
——说这些，亦无聊得很——就此
我特别羡慕饕餮之人，焖鹅带来的愉悦
大于几个主义——让我属意于琢磨，
在这里，历史的斑斓镜像犹如万花筒，
左一转，右一转。选择，不由精神。
“嘉宾式燕以衎”。“嘉宾式燕绥之”。
瓶中芦苇
红色芦苇，一簇，插入花瓶。
点缀了桌子——转着圈，你欣赏。
没有注意它在褪色。发现，
是第二天早晨的事——它已经浅灰。
很奇怪不是？不过，仍然好看。
更楚楚动人。这是干枯的过程？
可能如此——思想芦苇。这是谁说的？
钻进你的大脑。帕斯卡尔，
或者庄子。红到灰，内在的变化轨迹，
无从窥视只能猜测。生命的汁液
从有到无。消失静静地发生。真是神秘。
这就是离开，就是自然的意志？——
你要生出悲悯心，自责自己的行为吗？
当它长在山上，它是自然之子。
现在不是了——玩物。人自恋的牺牲品
——无线上纲：自然美让位人工美。
悲乎？不能深究。深究。只剩下
谴责——不如定格。转瞬即失也是意义，
使你努力回忆它的昨天，柔荑、绰约，
好像是少女——不过，你仍然相信
它还在思想。它思想的内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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