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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 // 无用之书十首(年终总结之三)

孙文波 大岭古 2021-07-02

无用之书十首





无用之书
 
 
迅速的阅读,迅速的进入。一个词
打开了一扇门,一句话,铺就了一条路,
走在其中,景物迅速掠过,有图书馆,
有长城,有交岔的小径,有几个低头走路的人。
奇怪么?够奇怪的。“这是思想中的场景,
来自无中生有……”喻意着什么?
再往下一个词垒成一座山,一句话堆出一片云。
腾飞的是脑袋中的一只飞机。它被气流托起,
悠然地滑翔,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它变成了仰首张望的目标。带来反向视角。
这时候,下面的大地,都有什么?
一道深渊,一片树木,干涸河床。潮润的是眼泪,                           
激动什么呢?终于高山仰止,终于目穷千里?
都不是。而是往下看,一个词带来一个人,
一句话把他推到了意义的穷途。苍茫,辽阔,
荒芜的四野。看到他,就像看到阿拉伯的劳伦斯,
看到他,就像看到倒毙在沙漠中的骆驼。
看到他,就想起了两千年来的征战史,宗教
与宗教的争斗。一个个朝代的崛起,衰落。
都是什么事啊!渴望结束的心思加快浏览的速度。
到末了,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一个词宣告
不安,一句话把人钉在了空无。“水之书,
从梦到梦,侧身穿过者,被人看到。看他者,
被一句话抹去,留下的仍是还没有读懂”。
 
 
知音何渺渺
 
 
…遥寄思想,属于一厢情愿的事,
我看到他做的太多了。由此留下
让人感叹的故事,虚构中,我想象他
走在崎岖山路,待在漏风的茅屋里,
两眼茫然地盯着一棵树,或者
茅草屋裂隙透出的星光,思想翻山越岭,
看到另一个人独坐山间守着一壶残酒。
他亦在思想他吗?不确定。只是
我就此听到他的呤咏,穿云裂石响遏行云,
成为时间的绝响。赋予存在绝对的美。
真是太美了。让我不得不
眼前总是出现这样的画面,一个人不管干什么,
都被另一个人牵引。孤独,变成对孤独的抵制。
这的确是感人致深的事。以至到
后来我心中浮现各种景象,一个是天涯若比邻。
另一个则是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
所谓的漂泊,成为对漂泊的否定。的确这样。
他的漂泊是漂泊吗?我看到,他的漂泊
成为伟大的转义。那些乘舟破水而下的故事,
那些攀援绝壁的描述,都成为人惊叹的美德。
大美德。让人不禁移情。
如果同样经历我会否像他一样?我是否能
吟咏出回响绵绵的篇章?我总觉得他之
所以如此。是他的心里存在知音。他的呤咏
是对知音的寻找。绝对如此。我才
看到不管在什么地方,他心里都回荡着
不绝如缕的激情。他的述说高蹈如神吟。
 
 
笨拙一二三
 
 
笨拙。这是他们的评价。使我觉得,
我的每一首诗都是用凿子在石头上凿出的。
一横一竖,都能让他们看到用力的痕迹。
久而久之,我自己都相信了。
就像早晨写这首诗,真是脑袋里翻捡很久,
在一堆散乱字词里寻找什么词有用?
笨拙,首先出现了。它带来了评价二字。
紧接着凿子出现、痕迹出现,久而久之出现。
问题是,它们并不足以构成一首诗。
怎么办?要不要找聪明一词出来,
要不要找智慧一词出来。想想没有必要。还不如
找一朵花,玫瑰,或者蔷薇。再或者,找一辆汽车,
不是奔驰也不是宝马,仅仅是一辆吉利。
这名字好,吉利,任何时候,谁不想吉利?
看到一只喜鹊站在窗外是吉利,听到一首祝酒歌
也会感到吉利。只是这样不足以让这首诗有趣。
怎么才会有趣?李白写诗谈论酒是有趣的,
苏轼写诗谈论菜也有趣。但是,这些我都不想。
我突然觉得,如果把人写得飞起来
可能有趣。我的确很想写人的飞,像老鹰一样飞,
像彗星一样飞,或者干脆飞成一朵云。更可能的是,
像宙斯与天鹅一样飞。像夸父一样飞。总之,
不是像螳螂一样飞。螳螂出现,为什么不再加上
挡车这样的词?肯定可以。甚至还可以出现
挡坦克这样的词。清晰的画面出现。这是历史图景
的再现。带来了心酸一词。写到这里,我
感到心酸不已。历史的进程,在此刻出现停滞。
搞得我不想再写。不过必须结尾的要求,
让我必须再找一个词。从笨拙出发到笨拙结束。
我的结尾是,语言的凿子,也是语言的锤子。
 
 
笨拙四五六
 
 
…不冥思。不在玄想中寻找与世界
的关系。只是从身边的事物中发现题材,
等于把自己的隐秘暴露在众人眼前。
虽然也达到穷究地理、天理,穷究了细微
与宏大。仍然只是小我的吟咏。与纯粹的
要求有距离。好多人正是如此,知道了
我的过去、现在,甚至知道我居住地的变更。
碰上他们,交谈没有几句,他们一般
会说,洞背村很棒啊,什么时候我想去看看。
搞得我只能:嘿嘿。点头说是。这样的写作,
有意思吗?为什么不把自己隐藏在虚构里,
我完全可以谈论飞天走火的事物。
谈论众多事物的绝对性,哪怕从一顿晚餐发现
它与死亡的关系,或者谈论一片海与短暂的对称。
我知道其实是可以办到的。就像我无数次
坐在海边眺望,从它颜色的变幻体会丰富的含义,
也在落日时分,从海水中看到存在的秘密。
我的思想也会临空蹈虚,昂扬万里,有飞翔起来
去往神秘的冲动。这些符合关于想象的逻辑。
想象,从心智的角度出发,纵横几千年,几万里。
如果我说,从海中看到了避水犀的影子,
 
 
笨拙七八九
 
 
幻想……字库中找到魁伟一词,
英雄紧跟出现;不肯过江东的莽夫,
世无人竖子成名。正剧的悲剧性,
留下千古浩叹。多少人写下惋惜的篇章。
今日思想,头脑仍出现刎颈的场景。
风萧萧兮。还有更多。半壁江山沦陷,
带来了莫须有,风波亭。气煞人。
带来了梦里吹角连营。冲冠一怒急出创伤。
对应猥琐。暗箭伤人。流氓坐庙堂,
小人长跪难起。一幅画卷,构成历史戏剧性。
思之念之,长叹息。以至幻想,成为
必须。改写中神出现。摆弄拂尘,拈兰花指,
指挥鹤飞舞,造纯粹天地。乾坤清明,
尽是欢喜。好似节庆。也有通天彻地之能
平庸中出现。改造眼前现实作虚境。
真理想。只是哪有环境?越是深入越
不如意。还得隐处寻找。修身。齐家。明哲。
回到源头。精粹处,谈论日知。仰仗山林。
结果魁伟成为稀罕物。病夫治世。
狡灌迷魂汤。一时间谀词如蝗虫泛滥。
英雄转义。侧目以视苍茫变成道理。
 
 
犬儒主义文献
 
 
轻缓的划过去,接触的都是亮词,
一道细小的闪电击中心脏。引起颤栗。
这算古老的法术么?思想瞬间回到
某个特殊的朝代,譬如宋,窥见在山道上
跋涉的人;骑着马,身后是挑担的僮人。
如果这不是一幅画的景象,又是什么。
褪色的纸有腐蚀气味。应该放弃这样思想
回到现实。太残酷。匪异所思的事情
每日发生。无由的暴打。操场下的埋人。
撞墙自杀的被拘者。推老婆下崖者,阅读
成为受气。太自虐。不如关心风月,但哪有
真风月?都是矫情与作伪。不如关心花草,
十几株水鬼蕉引发的联想:如此清洁的花
为何有可恐命名?存在总是令人不能思议。
要成为历史,必然有让人费解的原因。
算了。考脑。外部世界的投射,一颗心脏
难以装下。就是幻想有宇宙大星的容量,
也难安放妥贴。只好放空。早已经觉得放空
才是唯一的自救之法。由是,不读,不听,
哪怕社会的雷霆时不时炸响。也不。这是
犬儒主义么?也许。就像历史已提供过
洞穴主义;踡缩、畏首。成就的
仍然是某种绝对之名。好吧。就这样了。
把遗忘当事业。既遗忘过去也忘记现实。
 
 
读书读到气全消
 
 
果敢。服务形诗句。在这里指向
撕烂几页纸。纸花撒向楼下,看飘舞。
莫名其妙?不过是发泄读到烂书的
情绪。“……唇齿相须,不可以偏亡。
须发何关于神明……” 这哪是哪儿啊?
翻书翻出怒气,说明仍然不淡定。
本来,果敢应该形容做事绝断,不在书中
寻找黄金屋与颜如玉。起码不在书中
找一二安慰。只是日常打发时间的日常操作。
如果被卷进去。说明修炼仍然不行。
仍然还希望发生什么。有什么可以发生?
果敢。必须指向苍茫。抬头张望,果敢,
必须对应天气。破云出的太阳。三秒钟晒得
额头冒汗。赶快放下窗帘,打开空调。
然后呢?坐下来,饮一杯咖啡。消磨时间。
不必还在书中寻找。万卷书已读过。
万里路也走过。见识大如泰山。早该果敢地
无所事事。回忆可以有。想一想古今
多少滑稽事,刘伶饮酒犹如演戏,嵇康打铁
不过逃避。成就的是千古虚名。丘山已平。
荒草萋萋。果敢。必须带来否定。否定
文字之魅也是文字之用。万古名从来只是
盅惑。果敢。其实也是抒情。在意义中
反对意义。果敢。不是指向。果敢仅仅是
果敢地看见一首诗如何结束,如何开始。
 
 
制造舒服
 
 
太疯狂。写诗就像吃药。天天定时。
这不是制造么?工业化程序;早晨起来,
烧水、煮咖啡,吃药,打开电脑。
坐下来,冥思,转动脑袋,犹如打开机器。
思想就此天上地下,如探测器一样搜寻,
各种名词、动词、形容词,甚至
介词、宾词,纷纷涌现,组成了混乱的世界。
分类、厘清、甄别、筛选,什么是现实,
什么又是历史,什么是现象,什么又是玄思。
直到发现清晰的线索。接下来的事是
使用选定的词。譬如麻烦和玉石,老虎和家居,
组合在一起,会怎样呢?还有面对废墟、遗址,
应该怎样穿透它们的意义。是用深奥形容,
还是用从中发现事物的本质来说明。可能就此
搞得人不得不找万古愁来定论,也可能
用短暂、消失这种词修饰。到底想表达什么?
仍然有疑惑。是不是还需要更多的比喻?
辽阔、苍凉、或者渺小、瞬息。再搭配上叹息。
从而获得绝对与暂时的表达。旨在说明,
不管词怎样组合,都由自我推进。写诗不过
是找到一套程序。可以临空蹈虚,也可以
以虚就实。就看词怎样组合。比如要是我
在这里用数学、历史、加上几个人名
譬如刘歆、郑玄,组合成诗句,不就是想谈论
精神的转向么?简单,如何变成复杂,引述
如何生枝散叶。地上的问题如何变成悬空的问题。
当然,这些也是时间的流逝带来的问题。
迷惑大概就此发生。我可能表达的正是迷惑。
为什么不可以呢?就像我可以表达吃饭。
表达突然对某个地方产生兴趣。譬如溪涌沙滩,
细软的白沙,当赤脚走在上面,这是人与
自然取消了距离。我想表达的不过是舒服一词
的意义。舒服其实是原则。是必须的追寻。
 
 
耻辱诗篇
 
 
突兀一句“海上的光荣”。怎么回事?
把思绪引向远——近,已经使人很厌倦。
近是琐碎,柴米油盐,倒垃圾与走山。
远是列国,蓬莱,大河,高山,和上下几千年。
是短暂与永恒。是一个个词必须追根溯源。
比如革命,需要在经书中找到源头。比如乾坤,
需要在《易》卦中找到指向哪里。
完全是玄而又玄。当然,远也是时间在演变。
一个个朝代次递而来,封建和极权。杀戮与谈判。
还有一个个大人物和小人物,还有天灾和人祸。
这些构成了远之为远。不一样的是,
从远中求远,就像是从水中捞月,意义从来晦暗。
不如从近中寻找。一顿饭的意义在于
结论明确,关乎肚腹。吃肉,还是吃素,涉及营养。
与健康有关。回到开头,它们与“海上的光荣”
是什么关系暧昧不清。如果联系,是否
是潜意识在作祟。“海上的光荣”,是航海大发现,
还是它的不可知?郑和与哥伦布,徐福与
麦哲伦,双桅船与航空母舰?征服,与被征服,
是事实,还是假象。众多的疑问还是疑问。
疑问变成了本源。它让我困顿。脑袋中反复搜寻,
与之匹配的,都有哪些事物;信天翁和军舰鸟,
巨齿鲨和虎戟鲸。或者,海啸和台风。一时间,
这些事物纷纷涌来。纷纷涌来的,还有
厄尔尼诺。移动的冰山。还有无数沉船。
 
 
搅搔诗篇
 
 
婉转的歌声。说的不是夜莺,不是
整夜在草丛中嘶鸣的蟋蟀。也不是布谷。
而是沿着屋檐滴落的雨,缓慢和急促。
把人从梦中唤醒,睁着眼盯着黑暗,乱思索。
抬升的思绪,最后落到各种交响曲上,
抒情的,叙事的,把草地与恋人,战争与烈火,
统通带到眼前。一个场景是,春风徐徐,
有人拥抱在一起,另一个场景则是
残肢、破颅。仔细凝视,它们的年代都不明确。
可以安放在任何一个年代。最近的,和最远的。
它们带来的宁静与喧嚣,在头脑中
反复出现。直至瞌睡再次袭来。重新入梦。
梦也在延续,只不过已经身入其境。自己变成了
某一个主角。好像是在草地上徜徉,
也像在某一场战事中;阴湿的壕沟,滴淌的鲜血。
带来的是出汗和惊恐。犹如进入地狱旅行。
这都是什么事啊。再一次醒来。仍然是雨声在
耳中制造响声。不免开始想到,是不是
那些音乐家们,也是这样,被打扰之后,
开始他们的创造。如果我是他们,会创造什么?
细腻的、浑厚的、粗旷的,或者杂乱的音乐;
灌注、渗透,丰富听觉。或者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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