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 胡乱补白十首（年终总结之四）

胡乱补白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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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乱补白

阳光特别明媚（俗气的形容词）。白云

犹如棉花（用烂的比喻）。上午，我需要考虑

三个问题（吹牛）。下午，我可能出门走山

（不一定）。第一个问题，柳宗元与元结（不一样）。

一个淡然面对发配，一个抱怨连天

（山水被黑）。第二个问题，是对某人的长篇大论

没想好同意还是反对（关于

记忆）。第三个问题，蛮夷与汉，如何相互成就中国

（傲慢的话题）。翻书看吗（北史、南史、宋书）？

算球了（不雅词）。不能深陷书本

（特别的累）。于是走到阳台上晒太阳（这是享受），

看到一个细节，啤酒瓶里插的树枝长出丝一样的根须

（犹如水有精神）。哇塞（必须感叹一下），

观察是必须的。必须联想（自由的思维，

应该上下纵横）。脑袋出现一群鬼魂（像封神演义），

倒骑驴者、踩风火轮者，白如面者（奇怪的形象）。

扯得太远了（必须叫停）。

还是回头谈一谈阳光吧（追根之举）。特别亮的是

什么（眼睛）？看到什么？不知道（不能泄密）。

学习威廉·燕卜荪

比较……，他与他不同。他与他的差异

更是树与草的差异。还有他？单经历就吓人，

自然不与他同。上面三句写出，读得你糊涂。

都是谁与谁？这就是好多人谈话时的

表达方式。说的人口吐飞沫，听的人云山雾罩。

不过，如果有前提，譬如他们

是在谈论一本书，书名《某某某与他的同志们》，

或《兄弟阋于高墙》，你可能就弄清楚了，

原来说的是，某某与某某某。谈论者不过是谈论

他们的性格，或者处事的特征。语言在这里

并不含混，只是被放在具体的语境。说这些，意思

是再难理解的诗，都必须搞清背景。

就像这首诗，当我写他与其他人不同。其实是

谈汉语的不具体。前提的省略，带来了意义的含混。

有人批评这种情况出现。我却觉得很好。

就像现在我写红旗突然被风卷起，挂在我的窗前。

你知道是怎么挂着的吗？不知道？或者我写有人

失去他的爱情等于失去祖国。这是什么意思？

解释的必要，不会被提及。也没有必要提及。

题图·群鸟乱飞

小心（话外音）。拍摄放大的鸟群

（集中）。犹如点点墨痕，滴落在纸上。

故事由此进入一次虚构——

某某的笔，先是涂抹灰白的背景。

然后，挥毫如跳蚤蹦床，渲染精神（孤绝）。

放弃人。世界剩下的只有想象

——它们巢穴何在（伸入海中的红树如血。

观赏者，思绪翻腾一个朝代的斗争。

逃窜的群众纷纷坠落水底）——

一笔糊涂账，算不清楚——如果再迢遥一些，

北方的冰雪，乌鸦的遮天蔽日入脑

（意识的流动，没有边界。已经去到苍凉高原，

阴山之北。好混乱）——不符合身处的

此地——子弹头形状的楼，夸炫财富的象征物。

人工造湖泊。精心打造的时代标志

（假奇迹在此处被赞美）。恍惚的、模糊的，

带来对未来无限深思——自然，仅仅

成为自然的复制品。饱满了话题——有人

因此喋喋不休，话语飞舞出凌乱阵仗。

有人就此沉默。一晚上对着照片出神。

题图·山海熔金

熔金一片……述说的言辞格外夸大。

仍然不足以形容眼前景象——海和山峦，

披上了一层辉煌的颜色——心中

汹涌犹如战事；想到淝水、淮海（用典

真是拙劣）。只能说自然超迈。仍然倾向永恒。

提高思想的难度——怎么说呢？细致的描写，

能够把一片水域起伏的山峦说清楚吗？

没有波涛，仿佛被巨大工匠之手抹平——

谁又是工匠？只能是神力——唯神论打开思路，

把人带到什么高度，引起怀疑自我，渺小不及

身旁的灌木。殷红如血——尤其转眼间，

变幻的云彩如水倾泻，笼罩对岸山峦。又是一变

（蓬莱，或瀛洲）；耳边响起缥缈音乐。

骑鹤者出现。这是意念的对称图？——脑袋里

多少文化残渣泛起。主观了客观——事实是

身临此境，眼前的，也是想象的——如果再

添上一念，一只麒麟就会出现。驮人飞腾。

题图·迎财神

正月初五，财神赶来的路上，众人

都在翘首盼望——无非是金钱的指令

被破解，钱纷扬如雪飞入怀中。

无非是想象豪宅入手。幸福感由此生成。

——这是遍地黄金的祖国啊，

这是任性的想象的祖国——有人忆及

过去贫穷，吃糠咽菜。有人忆及昔日富贵，

轻裘肥马从街中走过。

有人忆及，天上的财富如云堆集

——不同的理由让人目的不同——在这里，

在洞背，我没有想这些。如果有财神，

他到来，带来什么？带来众鸟，

带来百兽。这是我希望的——我敬的神

在天上——变化不属事物的本质——带不来。

没有谁能够带来——我想象的都擦身而过。

迎头碰上彼此不识——他的铠甲厚重。

他的面目傲慢——要是存在另一付形象，

譬如一树桃花——漂亮的一树桃花，

在我走过的路边怒放。他就是我的财神

——自然之秘永在——自然之魅永恒。

阅读笔记

阴沉的举止。一生躲避神经病女人；

惊慌失措的寻找者。他的内心，就像古老的

旧城堡贴封条的厚门。所有言谈都是谜语。

不涉及幸福。表面的荣耀在表面。

一辈子成为名流犹如演戏。传记简单，浮光掠影。

阅读者只读到文字夸夸其谈。仍然没有

了解他是什么人。他的痛苦和孤独只属于他的黑夜。

想象，加重了这一点，只是说明对于世界，

他属于彻底虚构的人。不真实。由此不管人们眼中

怎样出现他走在街道上，怎样出现

他坐在酒吧，都只是影子。他不过是他的镜像。

也是人们心中变了形的镜像；一种描画，夸大其辞。

他是呆在神话中的人；他的神话中

大地空如荒野。干枯的山峦画不出绿色。有鸟鸦的

飞起飞落。有呼啸的冷风。有引擎轰鸣声。有火光

从坍塌的楼群窜上天空，映照夜空惨淡。

有巡视员的叫喊声就像夜枭干吼。但人们仍然

把探究的目光朝向他。左描一笔，右抹一笔；

涂金抹粉。人们用想象让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电影画

黑白影像。残缺的城堡。半扇门。

长满绿藻的水池。一个面目模糊的人

突然来到这里。站立、凝视，

感到了时间的凝固。然后在目光的推移中，

进入房屋大厅，看到蒙尘的彩绘玻璃，

神话人物已经褪色。在正前方，祭祀长台上，

半支蜡烛仍斜插锡烛台上，他迈出的

每一步，都有尘土扬起。呛人，使他不得不

拿出随身携带的卫生纸掩住口鼻。

他最终没有走到房间深处。到达三分之一处，

转身，像圆规划了一个圈。抬起头仰望

房间的穹顶。椭圆形的穹顶，规则的八棱形。

就像往八个方向放射出去。如果这时

有另一个人从门外向里看，会发现他像幽灵。

他当然不是。他只是游客。我的问题是

这样的描述，究竟为什么？我让他从原路返回。

又来到广场上，还是干脆让他一直

停留在房间内部？或者我再谈论另一个人。

这个人还在来往这里的路上。他不是走路而来，

而是驾驶汽车。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

汽车马达的轰鸣声。打破寂静。我突然发现

结束于寂静被打破很好。最后一个图像是，

突然有鸟飞来，乌鸦或叫不出名字的黑鸟。

它飞来，然后停栖在半扇门的门楣上。

头不停摆动。就像这里属于它的领地。

世说新语

一册书里记录他们的若干事迹，

有些不合礼仪——躺着喝酒，客人来，

不打招呼，甚至就此睡觉。葬礼后，

马上呼朋唤友，进入酒肆，喝得昏天黑地。

更过分的，还鼓盆而歌，手舞足蹈

——后来的人，把这些看作他们蔑视社会，

特立独行。称他们为骄傲的人

——他们真的骄傲么？关键是他们

的下场很惨，要么枭首闹市。要么不知所终。

仅仅留下一些流言蜚语——让我思虑，

这些有什么好夸耀的——只觉得他们不过是

少数中的少数，并不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呢？与社会格格不入，

还是代表某种活着的类型？虽然非常典型，

难以让人效仿——尤其在我们的时代，

肯定行不通，会被看作伤风败俗的人。

我们的时代要求人遵规蹈矩，不越雷池一步。

由此造就了众多的庸碌之人。

庸碌成为了他们安身立命的转义。

正是这样我们才看到，我们的时代风波不起的

一幕。天天上演的，昨天与今天一模一样。

明天也会如此——所以有时我又羡慕

他们。明知下场不会太好，仍然我行我素。

有人说，这是生逢乱世的独特人生。

真是如此么？如此人生，的确犹如大戏。

令读到的我们，不单记住，还反观自己。

由此生怜悯心；不怜悯他们，怜悯自己。

读某教授言论后作

——紧张。重新开始。密集的名词从

沉渣中泛起，排队——阶级、身份、立场。

尽管也许不对，形容词名词化。

符合现象——叫嚣的人，仍然是仇恨缠身的人。

逃避成为想象。荒漠化的处所，重新打开。

渴求，成为海市蜃楼——蓝图高悬。

具有浮云意味——多少事从来急。急出锤子买卖。

急出的全都是市井心性——警惕的书写，变成冰雪，

遇风融化，只留下怅然如火燃烧内心——

有什么还可以说的呢？再次从零开始。真的要

再次从零开始了——清洗，变成必须拯救的自我改造

——从词中拯救实义，拯救想象，

成为可能耗尽心力的事——不甘平庸，必须如此

——能够让美，仍然是美，能够让善，仍然是善么，

不枯萎，不横流，不倒流，不向干涸妥协？

——对此，潜心，成为支配力。沉心于真正地从

典籍中，再造典籍。在丧失中，反对丧失

——应该是这样的——应该让后来的人们面对丘山

不是面对屎克郎拱出的粪球。乌托邦仍然是实体

存在于未来的图谱中——能够用静谧、安宁

形容——呕心沥血；如精卫那样呕心沥血。

生硬之诗

形式之变。方法之变。说什么都已经

迟了——固执的习惯，总是固执地指挥

词语，朝习惯的方向移动——花，不只是花，

是隐喻和象征。什么词都会拆成几瓣来研究；

小丑，包含真正的戏子，还包含政客。

美人也朝着几个方向定义，有迟暮者也有空心人。

最普遍的是祸水，带来男人骚动。

至于谈到山水，不过表明与城市的对应。

谈到隐士则是指向灵魂的淡泊。这些能不成为套路？

新套路代替旧套路。太多了。就像天生左撇子，

下意识拿东西肯定伸出左手。本来谈不上犯了错误。

但旁观者看到怎么都别扭。久而久之，

特别是反复审视自己也别扭；都是什么玩艺？

难道不能更直白，更狂悖？改变，意味着以新求新。

在词语中另寻通路。如此一来，

能把花引向称谓疾病？冠心病的牡丹，开在暮年

的慌张中。或者老年一词，与奋斗联系在一起。

六十多年的领悟，才带来烈士壮心不已。

问题是比较牵强。可是，牵强能否成为一种风格，

这是必须想到的。虽然，涉及生硬。只不过

生硬的风格也是风格。能耐吾何，能耐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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