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币幽灵”游荡在建国前夕——忆那场没有硝烟的“人民币保卫战”
文│袁念琪
1949年6月，上海的枪炮声早已远去，而没有硝烟的战争悄然开打，这是保卫人民币之战。本文配发的这两张照片正展现了上海保卫人民币的两条重要战线：一条是打击假人民币，一条是统一市场流通的币种。
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上海全境，人民币也随之进入上海。在迄今所发的5套人民币中，第一套流通时间最短。据统计，全国7．3万个机构百天收回人民币全部流通量的98％，照此推测，第一套人民币的最大发行量可能为72亿张。
那时人民币肩负重任：一是清除国民党政府发行的各种货币以及近百年在中国流通的外币和金银币；二是统一全国各解放区货币，以此在军事上支持解放战争，在经济上恢复建国初期的国民经济。
上海解放初期，市场上发现假人民币。
图为行人观看人民银行发布的人民币票样
上海人民迎来人民币没有几天，市场上就发现了假币。6月中旬，在淮海路和四川路的一些商店发现有人多次使用假人民币。16日，在淮海路发现商人黎明、中南水果店老板平仲秋携大量连号新人民币抢购紧缺商品。经审问，假币来自周月英。
淞沪警备司令部在周家搜出印制假币的机器2台、制版铜印4套、假币号码16枚和印好的假人民币、中州币上千万元。据所获线索，又将承印假币的金山印刷厂厂主翁滋和、翁滋友和翁文清、照相师王兴贤和制版者林子道，以及用假币收兑黄金银元的倪槐庭和姚企范、利用职权受贿包庇的卢家湾公安分局留用便衣警士马伯均等20余人捉拿归案。去徐州推销假币回沪的主犯艾中孚亦被抓捕。当年11月30日，艾中孚等6名伪造人民币的主犯被判死刑，其他23名罪犯判有期徒刑。
为避免上海市民遭受损失，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印制了人民币17种票样，张贴在交通要道让市民观看识别。据统计，全国印制人民币的厂子有21家，各家所印不但版式不同，油墨也各异，所用纸张更是五花八门：有国产与进口的印钞纸、道林纸和毛边纸。在印制上，有石、胶、凸、凹印和凸凹、凸胶合印。印版基本为手工操作，在佳木斯印的1000元纸币上，甚至都没按规定在人民币背面印上“中国人民银行”字样。
1949年5月30日，中国人民银行华东区行和上海分行同日成立。华东区行在外滩中山东一路24号，上海分行在15号，后搬到23号原中国银行大楼。前去兑换金银的人，可谓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上海市民在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兑换金银
在上海解放的第二天，市军管会发布《关于使用人民币及限期禁用金圆券的命令》：自即日起，不得再以金圆券或黄金、银元及外币为计算及结算本位。宣布金圆券为非法货币，暂准6月5日前流通，过期严禁使用。上海分行自成立之日起就以10万元比人民币1元的比例收兑金圆券。到6月5日，七天就收兑38.9（一说36）万亿元，占金圆券发行总量的53%。
上海人是吃透了金圆券的苦头的。最近读到一则轶事：曾任国民党政府财政部长的上海人王云五提出币制改制方案，以金圆券代法币。在香港街头，被认出他的上海人吃了两记耳光。虽说是受蒋介石之命，但新华社发布的43名战犯名单中，王云五名列15。
兑换金银和外币来统一市场流通币种的工作，不如打击假币来得顺利。5月28日，人民币与银元的兑换率为600：1，到6月8日变成2000：1。银元的猛涨刺激了物价飚升，特别是“两白（大米、面粉）一黑（煤炭）”和食油等生活必需品的价格上升了2到3倍。同时上升的还有银元贩子“银牛”的数量，仅在6月5到8日的三天内，“银牛”的数量就由2万翻了一倍。据说当时有近30万人在炒银元、金条和美元等。
那时早上发出的人民币到晚上几乎全部回家，而明令禁止在市场流通的银元、美元等外币仍为硬通货。被哄抬的金银价妨碍了人民币对市场的占领，不仅损害其权威，还危及人民的生活和新生的人民政权。
6月3日，华东军区司令部公布了《华东区外汇管理暂行办法》，规定外汇外币均须存入中国银行换成外汇存单或售与中国银行；除中国银行及指定银行外，任何人不得经营买卖、保管或私下转让外汇。一周后，华东军区司令部又公布了《华东区金银管理暂行办法》，规定金银收兑与出售由国家银行经营，允许人民持有，但不得用以计价行使与私下买卖。
汉口路422号，原上海证券大楼所在
事态没被遏止，恶根在汉口路422号，当年远东最大的证券交易所所在地上海证券大楼。
6月5日，银行根据军管会指示令证交所立即停业。《解放日报》发表社论：《扰乱金融操纵银元的投机商赶快觉悟》，代表中共上海市委和全市人民发出警告。翌日，银行抛出银元万枚平抑价格却无效果。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市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国民党统治时的恶性通货膨胀和金圆券阴影还心有余悸，相信金银和外币。
6月10日，上海解放后的第15天。根据市军管会和市府的命令，市公安局局长李士英率260多名便衣公安干部和华东警卫旅副旅长刘德胜所率的一营战士包围证券大楼，把楼内2100多人集中于底层大厅，根据“惩办少数，宽大教育多数”的原则，给予少部分人以严厉的经济制裁，涉及刑事的则送交法院，大多数人仍获得释放。
在大楼内抄没黄金（含金饰）3642两，银元39747枚，美元62769元，港币1304元，人民币1545万多元。同时，黄浦、老闸和新成等公安分局也分头取缔本区银元投机活动，抄没黄金81两，银元4488枚，美元2720元。
打击震动了上海，波及全国。第二天，银元价格就从2000元跌到1200元，大米跌了一成左右，食油也跌价一成半。
至1949年8月初，共查处金银投机案件2359起，查没银元12745枚，黄金119两和美元2505元，并收罚金人民币995万多元。到1949年底，全市共收兑银元108万枚。收兑美钞758万元、港币149万元，吸收各种外汇外币存款有美钞1242万元、港币572万元和英镑65万镑。人民币，终于成为上海市场唯一合法的货币。
六十八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斗争，不仅定格在黑白的老照片里，也融入了上海这座城市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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