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张违法排污罚单 小壕兔乡农民被污染的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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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张违法排污罚单与小壕兔乡并没有直接关系，罚单的处罚对象是义煤集团下属企业新义煤矿，在河南洛阳的新安县，而小壕兔乡在陕西榆林，是一个拥有20个行政村的乡。但是，这两者之间又存在关系，那就是都与污染有关，不同的是，先后接到33张罚单的新义煤矿是违法排污单位，而小壕兔乡农民是临近煤矿违法排污的受害者。
几天前，关于33张罚单的新闻报道见诸于各大官媒，北京青年报的标题为《33张罚单为何难阻违法排污？》，新京报的标题为《33张罚单为何“罚”不来一次整改？》，人民网的标题为《地方官为污企撑腰，33张罚单无效？》，等等。
因为和新义煤矿一样的煤矿违法排污，小壕兔乡的地下水受到严重污染。这不是官媒报道，而是某海外媒体报道，我就不提它的名字了。照片至少有30几张，看了让人很震惊，因为有水印，我就不用了，另外也为了避嫌，用非官媒的东西，会让某些人觉得作者好像别有用心。
看到小壕兔乡人喝着受污染的井水的报道，我忍不住把前些日子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打开看了看。说实话，看到多伦多周边小镇的清澈湖水，心里有些不太好受，同样是生活在乡镇，加拿大人每天看到的是清澈的湖水，喝着安全干净的饮用水，而我们的一些农民却在受着水污染的侵害。
白求恩故乡格雷文赫斯特附近的小镇
都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都是人，有什么区别呢？为什么我们的农民兄弟就要被不良企业的污水排放祸害，他们在投诉，但是却不见得能得到及时回应，或者问题长时间得不到解决？
小壕兔乡位于陕西和内蒙古交界处，毛乌素沙漠南缘，属榆阳区，距榆林城区65公里。百度百科对小壕兔乡有这样的介绍：“地下水位较高，品质清爽、纯净，可以满足工农业生产和生活用水需要。”可是，介绍中还有这样一句：“地下蕴藏着丰富的煤、天然气，极具开采价值。”
事情就出在这丰富的资源上：煤小壕兔乡附近有三个煤矿：巴彦高勒煤矿，母杜柴登煤矿，门克庆煤矿。因为这三个煤矿排放污水，致使当地地下水源在2014年遭到污染。据当地村民说，从前的井水是沙水，很干净，喝起来非常清爽。但是，最近四年来，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很浑浊”，“呈现黄颜色”，闻起来有股臭味，烧开后底部有黄色沉淀物，靠近煤矿和气井的村民家中的水质尤其差，有的井水表面还能看到一层薄油。
为应对污染，有些村民家安了净水器，但是没有用，水烧开后，闻起来依然有怪味，底部仍有黄色沉淀物。
除了地下水，村民的耕地也受到煤矿排放污水的污染。在当地，如果耕地被水淹，会得到补偿，标准是每亩每年1,460元，但是这无法弥补耕地被毁的损失。被污水污染的耕地会变成盐碱地，农作物很难生长。因为被污水浸泡，用来固沙的沙蒿很快就死了，致使土地日益沙漠化。当积水被日晒蒸发后，会看到地面植被上覆盖着一层盐碱。
掌高兔村靠近母杜柴登和门克庆两个煤矿，煤矿排出的污水淹没了该村200多亩耕地，本来可以种植玉米，但被淹后变成盐碱地，玉米很难长出来。其中第七村民小组共养羊1500多只，近三年竟然病死近三分之一，至今地里还能看到病死的羊的骨骸。
被污水泡过的耕地，即便长出玉米，产量也大大减少，而且玉米质量也非常差，玉米粒经打谷机一打就碎了。
特拉采当村一户姓李的村民，家离巴彦高勒煤矿2公里。三年前，煤矿的水开始从她家的耕地里渗出来，一年之后情况更加糟糕，最严重时地里积水有一尺多深。直到今年，她的地里还是湿的。因为玉米大幅减产，3月，她开始试着在地里种西瓜，但至今种子仍未能出苗。可是，即便将来能收获，这样地里长出的西瓜对健康意味着什么呢？
当地村民一直在反映情况。据说，2016年12月22日，榆林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对小壕兔乡5户村民家的地下水进行检测后发现，水中铁锰含量超标，色度、浑浊度、臭和味、肉眼可见度均不合格。
同耕地被淹、粮食减产相比，地下水被污染最严重的后果是对村民身体健康的危害。首先是皮肤病，自2015年以来，掌高兔村第七村民小组先后多人患上皮肤病，占全组人口的四分之一。发病时浑身发痒。有个村民不小心落入污水中，随后就得了皮肤病，浑身痒，各种药吃了很多，但都没有效果。
除了皮肤病，村民中患其它病的情况也在增加，其中包括癌症。这些村民大多住得离煤矿、气井或排污的水渠很近，他们怀疑这就是各种病明显增加的原因。
靠近小壕兔乡的三个煤矿都有排放污水，从2012年开始，其间断断续续。或许出于应对检查或掩人耳目等原因，煤矿惯用的一手是铺设排污暗管，就是把管子埋在沙土下面，控制排水的开关装在隐蔽的井里，管道周围的水坑呈现出暗黑色。
经过村民上访，榆林当地环保部门于上月到当地调查。据说，当地煤矿雇铲车用沙子把污水池填埋了，两天埋了10亩地，煤矿给了填埋人支付了5万元劳务费。
不知从哪里得到信息，不久前，一名叫“坚果兄弟”的行为艺术家到了小壕兔乡。2015年，他推着一台240斤的工业吸尘器，穿梭于北京的大街小巷，花了一百天时间吸雾霾，用收集到的灰尘烧制成一块“雾霾板砖”，完成了一件他认为有重要意义的环保作品。
这次到小壕兔乡，他同样是抱着宣传环保的目的。在掌高兔村，他用一万瓶纯净水换取了村民的受污染的水，他计划把这些被污染的水送到西安、北京进行展览，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引起社会和有关部门对农村地区水污染问题的关注。
不过，掌高兔村不是北京，坚果兄弟在那里遇到了阻力。村长显然十分警觉，警告他，如果再向村民了解情况就叫人抓他。原来给他带路了解污染情况的村民也受到威胁，不敢再协助他。载着一万瓶脏水离开小壕兔乡时，这位行为艺术家坦言，他低估了这里的复杂情况。
回头再看新义煤矿的33张罚单，就不难理解小壕兔乡的情况了。33张罚单是从2016年起，洛阳当地环保部门向新义煤矿发出的，累计罚款30余万元，移送公安机关行政拘留3人。但是，这些措施都未能起到阻止该煤矿违法排污的作用。
是否可笑呢？新义煤矿的问题，是由中央环保督查组接到群众投诉后交办地方的案子，两年多未能解决，可见“中央管不了地方”确有其事。不过，上面还是有心的，中央环保督查组今年开展督查“回头看”，来了解交办案子的处理情况，结果发现33张罚单在违规排污企业眼里成了浮云。
几家官媒的报道都对产生这一怪象的原因进行了分析，比如，无视国家环境保护要求，属地责任落实不力，敷衍整改，以及环境执法重形式、走过场，等等。但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恐怕是这一条：基层领导为企业“站台”，袒护它们。
“站台”，用更通俗的话说，就是某些地方领导成了无良企业违规排污的“保护伞”。不得不说，有些地方干部胆子确实够肥，阳奉阴违，和环保部门玩猫捉老鼠游戏。
中央对环保工作历来高度重视。就在5月18日至19日，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在北京召开，中央领导人在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时指出，生态环境是关系民生的重大社会问题，广大人民群众热切期盼加快提高生态环境质量；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用最严格的制度、最严密的法治保护生态环境，强化制度执行，让制度成为刚性的约束和不可触碰的高压线。
可是，对照新义煤矿的33张罚单，对照小壕兔乡的严重水污染，我们看到了什么？生态环境在某些地方官员眼中，既不是眼睛，更不是生命，而是他们随便排污的污水池，是他们多赚钱少花费的牺牲品。环保制度在他们眼里也不是高压线，而是可有可无的耳旁风。
洛阳距离北京800公里，小壕兔乡所在的榆林距离北京918公里，果真是“天高皇帝远”吗？如果这都算远，那么，甘肃、黑龙江、贵州这些更更偏远的地方呢？是不是也有同样的，甚至更严重的环境问题呢？
官媒报道中“站台”这个词让人浮想联翩。打个未必恰当的比喻，是不是有点像电视剧中那些给赌场护场子的人？总之，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他们是不会干的。再想想更诡谲的：坚果兄弟打算利用掌高兔村的地下水办一个行为艺术展，这是呼吁人们重视环保的义举，对深受“脏水”之苦的村民更是好事，可是，该村村长为何要驱赶他，甚至威胁说，如果他再不罢手，就叫人把他抓了去？难道村长就不住在村里，不是水污染的受害者？或者是，其中另有隐情？我们不得而知，只能猜测。
违法排污这种事，有人给护着，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幕后交易，联想到腐败。对于个案，没有证据，我们自然不能妄下结论，但是从逻辑出发，大体上不会有太大出入。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2011年4月，主持新义煤矿竣工投产典礼的时任河南省副省长陈雪枫，就是一个腐败官员。
陈雪枫是煤炭行业的老人，八十年代初毕业于中国矿业学院选煤专业，先后干过技术员、厂长、矿长、煤炭集团总经理和董事长等职，在副省长职位上干了两年后，升任河南省委常委、洛阳市委书记。2016年1月16日，陈雪枫因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十天后，陈雪枫被免除党内职务。2016年6月2日，经中央批准，中纪委对陈雪枫给予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同时将其涉嫌犯罪问题、线索及所涉款物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2017年5月31日，经审理，湖北省荆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对被告人陈雪枫以受贿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以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七十万元；以国有公司人员滥用职权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陈雪枫的犯罪行为几乎都与煤炭行业有关，收受相关单位和个人给予的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1.25亿余元，这其中想必也有那些为了肥自己不惜违法排污损害农民的黑矿主的贿赂吧？不仅如此，陈雪枫在自己受贿同时，还帮助他人“致富”。经法院审理查明，2004年至2011年，陈雪枫违反相关规定，滥用职权，在国有企业增资扩股中，不对相关资产进行评估,在股权收购中，擅自决定收购项目、收购价格，造成国有公司损失2.24亿余元，致使国家利益遭受特别重大损失。
可见，对许多煤老板的发家致富，陈雪枫也是有贡献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陈雪枫在接受巨额钱财时，是不会在意新义煤矿违法排污的种种行为，更不会在意那些像小壕兔乡农民一样受到排污侵害的新安县普通百姓。
在关于新义煤矿33张违法排污罚单的官媒报道中，有一句话耐人寻味：一些基层领导为这类企业“站台”。仅仅是基层领导吗？看看陈雪枫这样贪污受贿的省级大员就知道了， 如果类似的情况反映到他那里，会是个什么情况？普通百姓当然只有一份投诉信，而煤矿领导或老板们有的是钱，事情的结果是不是明摆着？像陈雪枫这样的官员并不只是河南有，也并不仅限于省一级，因此，出现小壕兔乡地下水被污染，且几年都没有得到解决的现象，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好在小壕兔乡地下水污染一事，现在已经引起榆林当地环保部门的重视。6月21日，在榆林市环境保护局网站的工作动态中出现一条讯息，题为“榆林市环保局对坚果兄弟网络反映小壕兔乡掌高兔村水源污染问题进行立案调查”。
尽管有些迟，但是毕竟是积极的现象。想想也是完全应该的，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刚刚开过，强调“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这不正是地方各级环保部门和政府企业所要贯彻的精神吗？不过，也不能过早乐观，新义煤矿不是先后接到过33张罚单吗？不是在中央环保督查组交办地方，避过风头后，又依然故我地违法排污吗？
中央领导人讲，“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让自然生态美景永驻人间，还自然以宁静、和谐、美丽”。小壕兔，这个地名听起来是不是有些怪？其实，这是蒙语，意思是“有水草的地方”。无论是“绿水”的水，还是“有水”的水，都不应该是现在小壕兔乡农民饮用的受到污染的水，也不应该是将好好的耕地和林地变成盐碱地的工业污水。
这些年，在网上经常可以看到耕地、河流和湖泊被污染的照片，触目惊心，有许多远远超过小壕兔乡的情况。看着这样的照片，我总忍不住想，这得多缺德，才能干出这样危害当前、祸害子孙的事？这些土地难道不是他们自己生活的土地吗？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出来，原因绝不是煤黑，而是心黑。
这些年，每到春天至秋天，到了周末，我都会尽可能挤出时间，到多伦多周边的小镇走走看看，因为加拿大冬天长，一年中能出门转转的时间并不很长。看到那数不清的大小湖泊，清澈碧绿的湖水，我总是为加拿大的优美环境感叹，同时对加拿大人高度的环保意识感到钦佩。
浙江温州楠溪江风光
这些年，我也能在网上看到许多美丽的图片，那些图片呈现出的祖国风光让人陶醉，令人神往，冠之以“美国中国”恰如其分，让人感到，我们国家的许多地方，山山水水，也是如此美丽。只要保护得好，我们的山可以和发达国家的山一样绿，我们的水也可以和那些地方的水一样清澈。
让普通百姓喝上合格的饮用水，让农民的耕地不被有害工业废水污染，是他们依法应有的权利，让他们享受这样的权利，也是环保部门、各级政府和企业单位的责任。如果有人能对环境下黑手，执法部门就应该对他们下狠手，否则就是失职。33张罚单的事情不应再有了。
希望小壕兔乡的村民能早日喝上让人放心的井水，希望他们的耕地不再变成一块块农作物难以生长的盐碱地。作为公民，他们拥有这样的权利。
来源：lovejzxh 精致小号 作者：枫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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