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病退的悲喜剧
70年代中期,知青中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恐怕就是“病退”了,它象90年代初香港歌星风靡内地一样风靡所有的知青点,演出了一幕又一幕的悲喜剧。
当时,“某某已病退回城了”,“某某正在办理病退手续”的传闻强烈地震撼着我的心。那一年我已年届25,生产队原有七八个知青,经招工、升学、转点,只留下我一人,形单影只,无奈地守着知青点偌大的一排茅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单调而窘迫。依我的家庭出身,恐怕只有扎根农村干一辈子了。
生产队好心的大嫂大娘也看出了这一点,纷纷劝我在乡下找个媳妇安家算了:“城市也不见得好,吃的都是几年前的陈米”,大嫂们都这样开导我。还有几个媒婆上门提亲,媒婆鼓动如簧之舌,女方似乎个个貌若天仙,国色天香,且家道殷实,富甲一村。其实所谓貌若天仙实则姿色平平,黝黑健壮;所谓家道殷实不过有几头存栏猪,扮桶里有点黄豆芝麻闲粮而已。女方家庭背景则不敢恭维,多为地富分子或伪保长伪连长之类,这倒是与本人当时的家庭情况相匹配,龙配龙,凤配凤,地富反坏右一应俱全,如此尴尬,为之气结。
正对前程感到无限迷茫与惆怅之际,有关病退的信息对我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针,升学招工无望,何不设法病退呢,病退与出身无关,一视同仁,天助我也!
于是,我在劳作之余密切注视病退的信息,获悉病退是有条件的,并非凡病必退。能病退的仅限丧失劳动力或因病不适合从事农业生产,以及久病不愈,无独立生活能力的知青。可病退的病有肺结核、肝炎、心脏病等。闻之不禁大为沮丧,这些病与我毫不沾边,我是生产队的强劳力,拿最高的工分,挑上200斤的担子可以一口气走上几公里,犁田耙地等农田重活也难不倒我。而且我还有个“外交家”的绰号,因是单身,无家室之累,外派的活我总是责无旁贷,首当其冲,修堤筑坝,开山铺路,何病之有,真是退无退路,无计可施了。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经冥思苦想,浑身上下找毛病,终于想到自己身上有一种病可以尝试病退,那就是阑尾炎。我五岁时割了阑尾,肚皮上留有几寸长的刀痕,现仍赫然在目。于是上县医院咨询,结果令我更为丧气,医生称阑尾本是无用之物,割除反倒对身体有好处。我辨称每到阴雨天,刀口就隐隐作痛,有后遗症,不能下田或干其他农活。医生轻描淡写地说并无大碍,吃几片消炎片即可云云。
后来,病退的成功人士越来越多,甚至公社篮球队的几位知青也病退了,而几个月前我还看到这几位骁将在球场上生龙活虎的身影。与此同时,各种“制造”病情的传言象野火一样在知青点蔓延,各种能“制造”疾病的、离奇的闻所未闻的秘诀和配方令人半信半疑,怦然心动,跃跃欲试。
面对甚嚣尘上的病退浪潮,我采取了冷静的分析态度,通过对病退案例的收集调研对比,我发现病退成功率最高的是急性肾炎。有“前科”的知青介绍说,急性肾炎的主要症状是血尿、蛋白尿和腰疼。制造血尿和蛋白尿的“工艺”很简单:早上起床后在第一泡尿(据称内有病毒沉淀物)中滴上几滴血,然后将粘在蛋壳上的蛋清弄一点到尿中,搅拌一阵后装入小瓶内。待医生要验尿时,去厕所将其倒入医院的验尿器内即可。至于腰疼更好办,见到医生时作愁眉苦脸、万分痛苦状,诉说近日腰疼得厉害,直不起来,医生自会叫你去验尿,一切都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按理说,已有成功“制造”急性肾炎的实例,依葫芦画瓢,应是十拿九稳的了,实则不然,这其中有个“度”的问题,掌握不好就会露出破绽,漏洞百出。由于返城心切,我误以为血和蛋白的含量高一些,病情就会显得严重,就越容易病退。于是往尿里多滴了几滴血,多放了几丝蛋清,尿看上去好象淡淡的红葡萄酒。结果事与愿违,在医院里化验时露了馅。不知何故,医务人员要将尿倒入试管,放在酒精灯上烤一烤,还要晃几下,这样一来,试管壁上居然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蛋皮。护士大声喝道:“谁的尿!谁的尿!”我一看苗头不对,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吸取失败的教训,经严格配方和谨慎操作后,第二次顺利过了关,病历上“急性肾炎”几个字,对一般人来说是难以接受和痛苦的,但对我而言,却不异于金榜题名。我兴奋不已,恨不得向路人狂呼:我患了急性肾炎,要病退回城了啦!捧着病历,我似乎看到人生道路上出现了转折,美好的前景在向我招手。
命运真会捉弄人,在苦等病退期间,某工厂招翻砂工,落实党的阶级政策,指定只招出身不好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我想工厂翻砂和农村翻地性质相仿,但工厂每月有工资领,优势是明摆的,更何况工人老大哥,身份自是不同,比农民威风多了。于是我堂而皇之成了领导阶级的一员,返回阔别十年之久的城市,百感交加,开始了新生活。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现在我们老知青聚首时,发现病退返城的知青——我原先心目中的幸运儿,命运却多不济。因是病退,而且多是肝炎、肾炎、肺结核之类的病,大企业、国营单位轮不到他们,病退知青多数安排在街道小厂或沿街叫卖,糊纸盒子或蹬三轮车,经历坎坷,生活在社会的底层。
改革浪潮到来之际,即使是工作在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中的病退老知青,又多半率先下岗或提前退休。虽然这样,知青们回顾起为病退奔波焦虑的经历时,仍不免放声一笑,豁达地看待这人生道路上的这一出悲喜剧。毕竟历史有过反省,社会在不断进步,那段荒唐的历史已被永远埋葬,再也不允许重演了!
来源:东山高卧的博客
一直想把当年知青们搞病退的那些个事晒一晒,但每每想起心总酸酸的,那段往事兄弟姐妹们好像都不愿提起,因为那是段惨痛、愚昧、无奈和被愚弄的不堪回首的经历。为了能找个病由回到上海,在那个时段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忆之潸然泪下的真实故事。我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从那件事说起,我就试试从阿本搞病退说起吧。
提起阿本,我们都说他是个命大福大之人,往往能逢凶化吉躲灾避难。有一年,他同兄弟们在沙溪河里游泳洗澡,那河水仅齐腰深,水底布满沙石。洗的性起阿本要表演高难度跳水动作,只见他活动一下手脚开始助跑、加速、起跳,只见他高高跃起做了个漂亮的雄鹰展翅就笔直地一头扎进了水里,这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他的头和身体扎入水后就像木桩打进水里,腰和腿脚露在水面上笔直地竖着,接着又像电影里慢动作一样顺着水流慢慢倒了下来。在兄弟们的搀扶下他顽强地站起来,鲜血从头顶顺着耳脸流了下来,那可是“哗哗的”呀!。到卫生院一查没事,铁头经砸,就一个洞,头骨没开,缝几针完事!哇!!要换个谁那小命那天就玩完了!这对阿本来说不算什么,还有更险的呢!一天阿本到离沙溪二十里地的阿明阿基他们队里玩,打牌到半夜时分去抱柴烧夜宵,被一条米多长的剧毒五步蛇咬到左手虎口!阿本当时就怒火中烧!不顾自己命在旦夕,用绳扎紧伤口手腕,换上高筒雨鞋,硬从柴堆里找出了那条蛇将它就地正法!以报仇雪恨!同时为其他兄弟姐妹消除隐患。而后众兄弟姐妹们拿出“季德胜蛇药”涂之食之,连夜赶回沙溪公社卫生院,此时阿本的手已黑粗肿大,卫生院无能为力,经向县里求救中午救护车来将阿本拉去县医院,那时阿本的手已肿之上肩!比原来增粗了近一倍!乌黑铮亮!那时阎王朱笔高举,无常铁链哗哗!阿本的魂魄游离在阴阳两界之间!我们的阿本就是命大福大,命里就有这么多贵人相助,在县革委,县知青办,县医院及众兄弟姐妹的倾力施救,在百分之一的几率下阿本奇迹般的活过来了!所花掉的人民币在当时那是笔巨款啊!如是当地的老俵一百个都已死翘翘了!时间到了知青们开始搞病退的时候了,可以作为病退条件里没有“曾经被蛇咬过”这一条啊,阿本开始了“寻找和制造病由”的艰难旅程。
当时搞病退的“办法”是多种多样,大多是采取“自残”的方式。“自残”也分轻重。老白、眼镜、采取的是算轻的那种。当时如有肝炎就可病退回上海!为取得在县医院肝功能化验不正常的检验报告,很多人“挖空心思”。老白、眼镜他们不知从那听来的,只要在化验肝功能的隔天,多吃肥肉多喝白酒,整晚不睡觉,管保“GBT”超标!那天他们几个在县文工团零拷了一斤半劣质白酒(贵的买不起),割了4斤肥膘肉,从下午开始吃喝直到晚上八点(第二天要空腹抽血不可吃得太晚),可怜老白他老祖宗遗传不会喝酒,拼死喝了近三两白酒躺在地上哭爹喊娘,高唱“霎时间天昏地又暗······”眼镜有四两的酒量那天他足足灌下八两!那超量的白酒加上填到喉咙口的肥膘肉,那还管得住啊!老白咬牙切齿硬撑到晚上九点半爬到窗口“哇”的一声将满肚酸臭的酒肉喷洒在永丰县城的大地上,然后像死猪一样睡了过去。眼镜在文工团几位朋友的“鼓励”和陪伴下打牌到天亮。第二天他俩迈着“棉花步”到县医院抽血化验,结果两人的报告都是正常。
当时病退条件中还有高血压者可以病退回上海,不过规定要到指定的医院和医生去进行检查。很多人动起了脑经。老枪不知打哪里听说吃“麻黄素”可以测得高血压!“麻黄素”为何物?麻黄素又称麻黄碱,可引起心脏收缩压和舒张压上升,脉压增加的作用。但它的毒性很大;它能使神经兴奋、失眠、神经过敏、震颤、引起心律紊乱、排尿困难和药物性鼻炎等严重后果。医生用药也只是一日两次每次一粒为限。老枪为了达到最佳效果居然在去指定医院检查前吃了十粒!!吃完没多久只感觉天璇地转,头晕眼黑,坚持着做完检查,脑子里只想赶快离开医院,千万别在医院倒下,如被发现作假的话不但前功尽弃还可能落个罪名。可回家的路变得比来时更加艰难了,脚就像踩在棉花上,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头一阵阵的晕眩,心跳就像鼓锤狂敲,耳朵里几十辆拖拉机一起开动,两边的房子向自己头上压了过来。走到半路感觉已寸步难行,老枪抱着电线杆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让倒下。休息一下再走下一个电线杆。就这样一路借着电线杆的帮助老枪回到了家,接下来就是大量的喝水排尿、喝水排尿··老枪为此在家躺了三天,也为此老枪真的换上了心脏病。当然老枪也因经査患有心脏病而被批准病退回到了上海。
当然,除了用自残的办法还有用聪明的办法搞病退的,不吃药、不自虐、不请客送礼、不求爹拜娘。小龙就是其中之一:病退回上海的条件中有一条是“不适应农村劳动与生活的其他疾病。”很多知青只想到骨折、断指、心脏病,眼瞎、耳聋,精神病等等。那么还有什么冷门疾病在农村生活有危险的呢?小龙想到了“梦游症”!因为得这种病在农村很可能半夜梦游掉进河里、沟里、甚至粪坑里出危险啊。而且这病临床查不出的,大都是病人自述,要用此病搞病退只需大量的证人证言和证明材料即可。那时小龙开始了从学校到里弄、从上海到江西,从个人到集体,从小队到公社,从知青到老俵开始了证言证明的征集活动。我也为他写过他在我这里玩几天的晚上梦游出去掉进沟里的“证明材料”,还叫大队盖了大红印章呢。就这样,厚厚的“材料”将小龙病退回了上海。这叫兵不血刃吧?还有更绝的办法搞病退的呢!那就是“自造胃出血”;胃出血的诊断主要靠化验,而化验材料的采集过程是不受监控的,在送检的材料里滴上一点血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吃猪血鸡鸭血能拉出逼真胃出血外观的材料是路人皆知的。但是一个人不可能天天顿顿胃出血,而搞胃出血病退又须是慢性胃出血,因此病退的成功率很低,而那时居委的证明在搞胃出血病退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只要居委会证明这知青确实有经常性胃出血反复发生病退就成功了!能出这样证明的关键人物就是居委会主任。小东西就是搞胃出血病退的,他在沙溪卫生院和县医院弄了化验单编造了病历,在上海的医院“借用材料”搞了胃出血3个+的化验结果一并送上街道知青办,但久久不见批复。一了解是居委会的调查证明材料没上去,小东西的妈妈去居委催了几次都不见效果,急啊!那小东西的妈妈也不是省油的主啊!就用吃猪血鸡鸭血后的便便(是谁的便便并不重要)用痰盂端到居委会去给领导们“参观体会”,不见效果。小东西的妈妈又在晚上将装有黑便便的痰盂端到居委主任家里去“汇报”情况!还专拣主任全家吃晚饭的时间去“汇报”。此招果然见效!没几日病退通知就批下来了!看到不少兄弟姐妹病退成功可急坏了阿本了。
看到身边的兄弟姐妹都在搞病退,一些搞成了回沙溪迁户口了!阿本着急了,也开始行动了!搞什么病的病退“硬档”呢?什么病回上海审批最快呢?我阿本这石撞头不碎、蛇咬人不死、壮的像头牛的身胚弄个啥病别人能信呢?思去想来有了!手骨骨折!这病像我阿本该得的,我阿本没骨折过那是不正常的!不过申报骨折病退必须本人到指定医院当场拍片的!那可是真家伙啊!阿本一咬牙一跺脚:自己弄断手臂骨!阿本说干就干,把小臂裹上棉袖打电线杆、敲桌边、用大门夹,弄的皮开肉绽可那手臂骨纹丝不动!不行,自己的骨头下不了毒手。让别人来干!阿本找来了死党阿基,阿基在阿本的连求带骂下勉强用意当这刽子手。阿本将裹着棉袖的手臂架空在两张小方凳上,一闭眼一咬牙大吼一声:“踏”!阿基深吸一口气使劲憋住,高抬右腿用当年吃奶的力气蹬了下去!天哪!阿基事后告诉我说,他的脚就像蹬在弹簧钢板上震的脚掌麻,那阿本的小臂除了皮上青紫骨头死活不断!阿本不死心还要再来,这回他要阿基站到五斗橱上,向下跳踏架空在小方凳上的小臂骨!!吓得阿基手抖腿软,死活不干。在阿本连哄带骗连搡带骂下阿基战战兢兢爬上了五斗橱。阿本调整了一下小方凳的位置,将小臂架了上去,抬头用鼓励的眼光看着阿基,像国家队体操教练一样:“勿要怕!看准了跳下来!一、二、跳!!”阿基吓的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赤那~出事体勿要怪我哦!?”“那娘逼!侬快跳呀!”阿基没了选择,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看准了小手臂牙一咬纵身一跳!结果是阿基又踩在了弹簧钢板上,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疼的哭爹喊娘,阿本那加在方凳上的手臂两个点和被脚踩到的那一块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可那两根“贱骨头”却巍然屹立!“断骨病退”显然是没戏了!那阿本又弄了个什么病来搞病退呢?认识阿本的人都知道阿本插队时不是近视眼,更没戴过眼镜,为了回上海他佩戴高度近视眼镜,硬生生地将一双一点五的好眼睛弄成了现在的三百五十度的近视眼!哦,我不想写下去了,我会心脏不适的,我要赶快从那段时空里回来,就此结束回忆吧。如果兄弟姐妹们有深藏的病退故事想说出来,那就一吐为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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