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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活着,总要面对这些

2016-09-05 看这儿▷ 月寒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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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长每晚给你讲一个故事



●●●


今天是第663篇。


每个人生命中都有一个叫龙哥的人,我也不例外。



龙哥

 


编辑:社长

作者:李云龙



01  


龙哥是我的邻居,比我大两岁。


在我们这条小街上,有近百户人家,无人不知龙哥的存在。原因很简单,他总是带着跟他年龄差不多或者比他小的孩子到处乱窜,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根棍子,说这是“棍帮”的标志,因此他也自称是这条街上的“扛把子”。


我当然也是“棍帮”的一员,由于我跟龙哥是邻居,因此我手中的棍子是龙哥亲赐的,其他人没这待遇。


龙哥说,晴朗,这个可是上好的竹棍,是我在河边捡的,你以后用了它一定会很厉害。


我们那个时候是香港武打片正盛之时,我接过龙哥的棍子,顿时有一种神功附体的感觉。

我说,龙哥,你放心,我肯定会很厉害的。

没想到,回到家,我爸见我拿回的棍子看了看,朝我说,这个棍子用来打你正合适,以后考不好,就等着挨打吧。


于是我的宝棍,成了打我的棍。


可龙哥却说,没事,这棍子有灵气,每打你身上一次,你的功力就会精进一些。

我点点头,居然相信了。



02


棍帮成立了大概有一年,就被龙哥的爸爸捣毁了。

那天龙哥带着我们拿着棍子在街上窜,我们按个头大小排列得很整齐。正好迎面碰到了买菜回来的龙哥的爸爸。


龙哥爸见这阵势笑了笑,问我们这是干啥。


其中的一个棍帮成员说道,我们跟着扛把子的混事儿呢。


龙哥爸一问扛把子的原来是龙哥,顿时火了,上去就对龙哥一脚踢,然后吼道,我说最近你怎么考试考不好呢,没事就瞎鼓捣这个,赶紧给我滚回家写作业去,再让我看到你拿着棍子出来,我就用棍子把你腿打断。


龙哥被踹的很重,蹲在地上捂着被踢的地方。其他的孩子见状也是被吓得不轻。


龙哥爸对着我们吼了一声,小兔崽子们,不好好学习,都出来瞎鼓捣,明天我挨个去你们家告诉你们爹妈,一个个都等着挨揍吧。


说完,龙哥爸又吼了一声,还不都给我滚。


这下我们七零八落地扔下手中的棍子,一股烟儿地全跑了。


我还跟旁边的小伙伴说,龙哥爸真厉害,你说他不会真告诉我家人吧,那样我可就真得挨揍了。


于是我在惶恐中度过了一个星期,没有挨揍。

我的心也算放下来了。



03


再见到龙哥的时候,是在学校门口。我见他脸上有点发青,就问怎么了。龙哥说,那天回去被他爸打的很厉害。


后来我才知道,龙哥爸打龙哥不是因为他带着我们乱窜,而是他考试考了全班倒数第一。


我问龙哥我们的棍帮啥时还能再次建立。


龙哥长叹一声说,不知道。我爸最近管我管的严,我出不去了,每天都在家默写生字。再等等吧。


时间有时候是禁不起等了,这一等就等到了初中。


2000年,我上了初中,龙哥和我一样。


我是在报名处见到的龙哥,龙哥很是激动地告诉我,他终于上初一了。

我满脸疑惑地朝龙哥说,你不应该上初三吗?


龙哥说,别提了,我爸硬是让我留了两级,多上了一个三年级和一个五年级。


就这样,我和龙哥分在了一个班。

本来是学长的他竟成了我的同学。


龙哥说他的学习基础比一般人好,上初中不费劲。

龙哥还嘲笑我说,晴朗,你到时考试肯定考不过我,你知道吗,我上五年级成绩不错的。


我觉得龙哥说的有道理,毕竟多学了几年,肯定不一样。一般留级生都比应届生考的好。可是我又错了,龙哥在中段考试的时候,又考了倒数第一,还是全校倒数第一。


这个事情让龙哥的爸爸开始怀疑龙哥是不是智商有问题,于是带龙哥去了一个智商测试中心,测试结果是龙哥完全没有智商上的障碍。


龙哥跟他爸说自己可能不是学习的材料,觉得自己骨骼惊奇,适合练武,让他爸送他去武校。龙哥的爸不愿意,原因很简单,他爸认为只有学习才有出路,其他的都是扯淡。


龙哥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继续上学。



04


龙哥跟我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说我爸为什么就想不通,非让我上学呢。


我很惊讶龙哥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我说你咋懂这么多,还知道这句话。

龙哥很是骄傲地看了我一眼说,我又不傻,我智商是过得去的。


有时我觉得龙哥的确是聪明的,很多我想不到的点子他都能想到。用我爸的话说,他就是能过头了,聪明都没有用到学习上,全整在歪门邪道上了。


但这丝毫不影响龙哥在我心中,以及在我们班的地位。


由于龙哥的性格简单粗暴,加上鬼点子多,很快就纠集了全班后两排的同学跟他混。


那时古惑仔系列的电影让我们这些上初中的学生看得如痴如醉,即使不停地看,也都不觉得腻。也就是这时,龙哥开始不再让人叫他的名字,开始叫他龙哥。


龙哥说,我们混江湖的要讲道义,兄弟之间一定要有义气,以后你们就是我罩着,在咱们一中有谁惹你们了,尽管跟龙哥说。


龙哥凭着这句话成为了我们班的扛把子。



05


不过龙哥的扛把子没当多久,就有高我们一届的学生找上门来了,说要看看我们这个班的扛把子到底有多厉害。说白了,就是来找个理由挑事儿的。


我们那个初中虽然是重点中学,但学生打架斗殴的事情还是屡禁不止的。当然,大家上学的时候都是表现得很好,一到放学,就会有些学生逗留在学校,纠集一帮人教训另一帮人。


但龙哥不曾怕过。


用龙哥的话来说,老子是被吊在歪脖子树上被棍子打大的,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拳打脚踢还能伤的了我。


龙哥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我记得当年龙哥在挨打的时候,我爸专门带我在他家观看过。只见龙哥被脱的精光,双手被缚地吊在树上,他爸用接下的皮带对他屁股上抽。


我爸当时对我说,你看到没,我打你算轻的,你以后要是再学习不好,就跟他一样。


这时,龙哥爸还添油加醋地来了一句,到时就吊这个树上,我来打。


我当时着实吓得不轻,一连好几个星期上课都不敢乱说话,生怕被我爸发现,回家被吊打。还别说,我的成绩就此上去了不少。


挑事的人给龙哥约了时间地点,让龙哥赴约。


我问龙哥,你真的去吗?

龙哥一连从容说,怕什么,我可是扛把子的,我要是不去,以后还能在咱们班混吗?


我说,我可陪不了你,我爸最近管我管的特别严。

龙哥说,我根本没打算带任何人去,对付这帮人,我自己一个足矣。


龙哥这话说完,让我有一种荆轲刺秦王的豪迈。

那一刻我对龙哥佩服至极。


后来我从龙哥和别人的嘴里陆续得知那天事情的具体发展。



06


龙哥是一个人揣着短棍去的,对方有七八个人。

见龙哥独自前来甚为惊讶,调侃龙哥是没人跟着混的光杆司令,还逞能装什么扛把子。


龙哥冷冷一笑回应道,对付你们还需要我叫自己的兄弟吗?


那些高年级的学生一听这话上来就打龙哥。

龙哥自然认得出他们这七八个人中扛把子的是谁,龙哥在他们上来打的时候,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对方扛把子的身边,上去死死拽住他的胳膊,操起自己怀揣的短棒,上去就朝对方头打。


可龙哥的处境也不好,其他的人把龙哥绊倒,拳打脚踢。


不过无论龙哥被打得怎样,他都死死地抓住对方扛把子的胳膊,不是咬就是抓。用龙哥的话说就是,你让老子不好受,老子也不让你好到哪。


龙哥告诉我,他自己毕竟是扛把子的,他被打伤是很丢人的,但要是把对方扛把子的也弄伤,那自己就不算丢人。所以那天,龙哥伤了,对方扛把子被龙哥咬伤了。据说还咬掉一块肉。


这起恶性事件,很快就被学校通报了。


龙哥以及对方七八个人被学校警告,并留下查看。要是再有任何一点不对苗头的事件发生,就直接勒令退学。


学校的态度很坚决,绝对不允许有校园暴力事件的发生。


这事情让龙哥的爸爸很是伤心,他觉得打龙哥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毕竟龙哥已经被打伤了,他要再打的话,龙哥就残了。


我爸带我拎着水果去看望了龙哥,龙哥在床上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朝我爸说,叔,我这点伤算什么,还劳烦您亲自来看我。


我爸跟我说,龙哥除了学习差之外,还是很懂礼貌的,为人处事是把好手。


那天龙哥躺在床上问我班里人怎么看他?

我说,这件事情轰动了全校,所有人都觉得你是条汉子,居然一挑八干掉了对方扛把子。你知道吗,那小子现在住院了,小腿上掉了快肉,伤的不轻。


龙哥听到这样的结局很是满意。

他点点头朝我说,这就好,这就好。


有时候我觉得龙哥的面子大于里子,我曾跟龙哥说,争强好胜未必是件好事,做人有时候还是要低调一点。


但龙哥不这么认为,龙哥觉得低调就是怂,做人就是要有自己的原则,不欺软,不怕硬。别人要是来找事,就是惹不起,也得让他知道疼。龙哥说,这叫规矩。


我从来不知道龙哥的规矩是什么,在我眼里,龙哥只是一个爱打架的人。



07


初二的时候,龙哥已经是名满全校的人物了。除了学习倒数第一外,其他的没人有能耐跟他争第一。学校运动会,他长跑短跑接力跑全部第一,是出了名的身体好能打架。


也是在这场运动会上,龙哥喜欢上了一个叫景璇的女孩。初二,田径短跑女子组第一。


龙哥本来想追她的,但一听说景璇不仅体育好,学习也好,是年纪的尖子生,龙哥就退却了。


龙哥说,我学习不好,我不能耽误她。谈恋爱是耽误学习的,我学习那么笨,也教不会她什么,我不能让她没有了前途。

我说,龙哥,爱情哪有这么多条条框框?


龙哥摇头告诉我,这是他的原则,他不能把自己的高兴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他说未来还很长,景璇是块学习的材料。


景璇的确长的好看,在龙哥发现她之前我就暗恋上她了,只是这事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可是不知道后来怎么回事,龙哥知道了这件事。我以为龙哥会因为这件事来找我麻烦,但我错了,龙哥跟我说,你去追景璇吧,你学习好,你配得上她。


我很惊讶地看着龙哥,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

龙哥得意地笑笑说,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出来的。


原来龙哥在观察景璇的时候,时常看见我从景璇的班级门口路过,每次都站在第二个窗户口看一会儿,而那个地方正好挡住龙哥在远处看景璇。


我说龙哥,你观察的还挺仔细的。

龙哥说,我这是经过严密的推理得出来的。


我跟龙哥说现在已经初三了,马上就要考高中了,可不能玩什么早恋,要是考不上重点高中,这三年算是白费了。


龙哥说他这三年早就白费了,他说,我已经跟我爸说我不上高中了。


我知道龙哥不是上学的料,但没想到龙哥会退学这么早。

初中毕业都不上了,这辈子就可能没什么大出息了。这是我班主任常说的话。


龙哥说他要去塔沟上体校,练武去,这是他的梦想。龙哥怀揣梦想地对我说,以后你要是找我,就去少林寺的山脚下,我就在那。


这话说得让我很有画面感,我仿佛看到龙哥在少林寺门前的样子,以及他很快就成为武林高手的场面。后来证明,我的想象完全是不着边际的。


我如愿地考上了重点高中,龙哥也如愿地去了塔沟武校。



08


高一的时候,我收到过龙哥给我的来信,他说他在武校练得很出色,拿了几次冠军,但自己水平还不高,比他厉害的人比比皆是。


他告诉我,人是要走出去看一看的,一山更比一山高,走出去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这封信让我对龙哥有了重新的认识,我觉得龙哥成熟了,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而我,还在努力地学习中。


高二文理分科的时候,我和景璇分在了一班。她的学习状况已经没有初中的时候那么厉害了,而我的成绩却一直在突飞猛进。


在班里开展的互帮互助中,我和景璇分在了一组。景璇常说,晴朗,你学习真好,你是怎么学的?


我真不敢告诉她我是被我爸打出来的。我只是淡淡地告诉她,天才是不需要多么刻苦的。从那开始,景璇就更加崇拜我了。


学习好果然是受人注视的,我也算体验过了。


就这样,在半学期的互帮互助中,景璇的分数虽然没上去,却把我的分数拉下来了,原因很简单,我们恋爱了。


我的确是抵挡不住我在给景璇讲题的时候,她捧着脸看我的样子。那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深邃的眸子都能让我深深地陷进去。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的跟景璇说,我们要不试试吧?


景璇能意会到我的意思,毕竟那时早恋都算晚了。


我在给龙哥的信件中告诉龙哥,我和景璇恋爱了。龙哥得知后很高兴,并说他早就知道我们俩会在一起,所以他没有下手去追。


龙哥说,干啥都要门当户对的,学习好的就得跟学习好的在一起才对。


我不赞同龙哥的说法,我觉得什么都是有缘分和定数的,缘分到了就会在一起,定数到了就会分开。


龙哥说我这话说得迷信了。


景璇也知道我跟龙哥经常写信,景璇说龙哥是个可怕的人,让我离他远点。

我说,怎么会,我跟龙哥从小一起长大,龙哥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景璇不以为然,她告诉我,当年初中的时候,龙哥监视了她整整一年,每天她都提心吊胆地在上学,生怕龙哥加害于她。景璇说,还好他没上高中,不然又不知道会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来。


原来龙哥在观察景璇的时候,景璇也在观察龙哥。


这个世界真奇妙,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在看的人是不是也在看你。



09


我本来想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景璇,让景璇重新认识一下龙哥。但我没有说,我觉得没有必要了,毕竟景璇是我的女朋友,我跟她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况且她已经笃定地认为龙哥就是个坏人,我说多了反而会让她更反感。


我跟景璇在高中谈了两年的恋爱,除了牵手和亲一下脸之外,什么事情都没干过。龙哥说我太单纯了,并跟我说他已经不是处男了。这让我羡慕不已。


我和龙哥再次见面,是在我高考完,龙哥从塔沟武校学完归来。龙哥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个头高我半头,身材魁梧,还向我展示了他的八块腹肌。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都写在他的脸上。


龙哥的脸上多了一个刀疤。虽然不长,但很清晰。


龙哥跟我说,这是他在武校第二年留下的。当时龙哥在武校表现很好,常拿比赛第一,被一个大老板相中去当了保镖。薪水当然也是很可观的。


龙哥跟着大老板走南闯北,到哪都是飞来飞去,车接车送,过的好似神仙般的生活。用龙哥的话说,那过的都是神仙的日子,吃的山珍海味,看的是各色美女。


可就在第三个月,龙哥陪着老板散步,被几个大汉盯上了。龙哥为了保护老板安全,硬是顶住了这几个人的进攻,在危急的情况下为老板挡了一刀。龙哥说,要不是他当时反应快,一脚踹开了那人,那刀就冲着他的面门直接砍下来了。


经过这件事,那老板更是信任龙哥了。老板说龙哥是实在人,换别人可能不会为他挡这一刀。


龙哥告诉老板,他拿人钱财替人挡灾,这是规矩。


听完龙哥的讲诉,我觉得我过的这都不叫生活,充其量是活着。每天除了做卷子就是做卷子,而龙哥则过得声色犬马,惊心动魄。


我问龙哥是不是要干这一行干一辈子。龙哥说不知道,反正自己还年轻,未来也很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说,龙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得好好地活着。


龙哥听我说这话,一愣地看着我。少时重重地点点头说,你放心吧,我有时觉得自己不是属虎的,是属猫的,属猫的有九条命。


龙哥问我跟景璇怎么样了。


我说目前挺好的,但上了大学就不知道了。这次高考,我明显比景璇发挥的好,我的分数一定会高出她很多。


龙哥说那你跟景璇报一个大学,那样你们就不会分开了。


我说就算我愿意,我爸也不愿意。我跟景璇分开只是暂时的,只要她不抛弃我,我就不会抛弃她。


龙哥说,就是事业比爱情重要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龙哥,毕竟我目前只有上大学一条路。我虽然爱景璇,但我也清楚地知道,要是我失去我良好的学习机会,就会失去一切。景璇是因为我学习好才注意我的,而我,除了学习一无是处。我能给景璇的只有我的学习。


而这些,龙哥不会明白,也想不明白,毕竟我和他走的是两条路。



10


果然高考成绩下来和我预料的一样,我的分数线在重点大学以上,而景璇,刚刚过本科线。


景璇问我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要分开。

我说不是,这意味着我们要坚守自己的信念与爱情,这是对我们俩的考验。


景璇觉得我说的是屁话,不在一起了,那还能经得起什么考验。外面的花花世界连见都没见过,就谈考验,太早了。


有时候我会想,女人是不是都比男的早熟,在爱情这个事情上想的比男人多。后来我才明白,不是想的多,而是人生在很多事情上由不得你不去想。


录取通知书下来,我去了北京,景璇去了省会郑州。我和景璇的距离,由原来的零,增加到了547公里。


我跟景璇说,距离产生美。

景璇说,距离产生的是想念,想念的时候很美,但也很凄凉。


景璇说这话我安慰了她一阵子,但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个事情。


我能做到的就是省吃俭用,每周五晚上坐一夜的火车去郑州,第二天去找她。

景璇说我们这是周末情侣。

我说天天见面也不好,每天在一起肯定会吵架的,咱们这样一周见一次才会更加珍惜彼此。

景璇说我这是强词夺理。


就这样,我跟景璇持续了两年。我在北京往返郑州的火车上来来回回上百次,以至于连列车员都认识我了,笑着朝我说,小伙子,又去看女朋友啊,多注意身体,你看你都瘦了。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在大三的时候,我们分手了,结束了五年的感情。


我跟龙哥打去电话,很是难过的说了这件事。


龙哥说他早知道了。原来龙哥是在景璇的QQ签名上了解到的。龙哥跟我说,景璇和你在一起五年,什么也没得到过,还把一切都给了你,你有啥值得伤心的,你得到的太多了。


龙哥这话点醒了我。的确,我和景璇在一起什么都没有给她买过,不是我不买,是我一个穷学生买不起。有时因为异地打电话,景璇不开心,我还说她不对,说着说着我们俩就吵起来了。


我一个骑破自行车的穷学生,有什么资格让景璇不开心。


每当想起龙哥这句话,我都会后悔,但又如龙哥所说,这世上你要是知道正在做的事情日后会后悔,你肯定不会去做,你在做的时候都是深思熟虑的,又或者是斩钉截铁的,那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去后悔呢?


龙哥的话都很对,我无言以对。



11


我一个人静静地完成了大学的学业,走出校园我才真正地感到这个世界的广阔,以及我的渺小。我为了微薄的薪水在城市里四处奔波,我对未来已经失去了曾经的雄心壮志。


龙哥时常还会给我打电话,诉说他的精彩。而我听完会觉得自己更没用。


龙哥说,我当年在武校吃的是什么苦,晴朗,你这一辈子都体会不到。你这点小苦痛算得了什么,就没有了信心,想想你爹妈,对你是抱有希望的,为了他们你也得坚持奋斗。


我说,不是我不想坚持奋斗,是我力不从心。


龙哥说,我无数次地被人打倒,无数次地重新站起来。击倒我的是重重的拳头,每一次我倒下去,都可以告诉自己放弃,不学武了,可这么多年,你见我放弃过吗?你要是想放弃了,你来找我,我给你一拳,你试试哪一种更苦。


我开始相信苦尽甘来,这源于龙哥对我的教导。但我已经很久没见龙哥了。


龙哥说,过年见吧,过年我回家。


可还没到过年,龙哥就提前回家了。

龙哥的爸爸病倒了。

龙哥的爸爸是突发脑血栓病倒的,龙哥听闻后连夜赶了回去。虽说龙哥爸被抢救回来了,但落下了半身不遂的病,从此行动不便,口齿也不伶俐了。


这个状况让龙哥当即决定,不再出去做事了,就在老家待着,照顾他爸。


龙哥的妈妈也跟龙哥说,你现在还年轻,要出去打拼才行。你爸虽然半身不遂,但我还身体很好,照顾你爸爸不成问题。


但龙哥不愿意,龙哥觉得父母只要有一个人有病在身,就应该在家照顾。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再次发生这样的重大事情。


龙哥说,钱挣不完,但父母的健康是钱买不来的。


龙哥这几年挣了不少钱,但也花了不少。存下来的有几十万,龙哥在县城买了个新房,全家都搬进了新房子。龙哥说,新房子有新气象,爸爸的病会越来越好的。


我爸跟我说,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这么孝顺,从小顽劣,长大了却有这般心境,真是难得。


我说,爸,习武之人都是有原则的,龙哥不会破了他的原则。



12


我过年回去的时候,龙哥爸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能拄着拐棍一个人出门了。但说话还是有些模糊,不过能让人听得明白。


我问龙哥,是不是打算就真的在小县城待着不出去了。

龙哥说,目前是这样,就这样待着,待几年再说。


我从龙哥的家出来,在路上碰到了景璇。

她消瘦了许多,我跟她打了招呼。问她可好,她说都很好。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匆匆地走了,可能我是有些怕面对景璇吧。


在年后的同学聚会上,我听说了一些景璇的事情。她大学毕业后去了一家公司,后来跟一个老板好了。再后来那老板把她抛弃了,一分钱也没给她留下。据说,她还为那个老板流产了。


同学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顾及我的感受。


倒是有个同学见我不做声,笑笑说,景璇跟晴朗好的时候,一切都好,跟晴朗分开了,就变成了这样,说明只有晴朗能让她的人生是纯净的。只可惜,分开后,昔日女神遭遇如此。晴朗,你也不必不高兴,我们说这话也没啥恶意。


我点点头,顾及场面地说了句,都过去了,我们都分开那么多年了,她有她的活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再跟她在一起了。


这话说完,我心里倒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13


正月初五一过,我就动身离开老家准备去北京。这一年来我的坚持和努力也换回了一些成绩,职场上有了很大的收获。


我走的那天夜里,是龙哥送我的。

龙哥说景璇回来了。

我说我知道。

龙哥问我和她之间还会破镜重圆吗?

我说不会了,毕竟都分开好几年了,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况且,她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景璇了,我心中的景璇已经留在了过去的时光里,再也追不回了。


有时我想,如果我和景璇不分手,她会怎样?我们现在会不会已经结婚了?我不知道,也找不出答案。


龙哥安慰了我一阵子,然后让我回北京好好混。并告诉我,下次我回来的时候说不定他就结婚了。

龙哥说,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好姑娘。

我说,你结婚我给你当伴郎。

我一直以为龙哥跟我说结婚是句玩笑话,可没想到龙哥是认真的。


原来龙哥父母想让龙哥早点结婚生子,一来给家中冲喜,二来也让他爸高兴高兴,所以龙哥就决定结婚。


龙哥结婚那天定在五一,由于那天我正被派遣到国外,没能赶回来。我在电话里给龙哥说,原谅哥们,没能赶回去。你说你结婚日期定了也不提早跟我说,我都没有任何准备。


龙哥说,没啥好准备的,你有这份心就行。再说,份子钱不是你爸妈替你捎过来了嘛。


我说等我回国第一件事就是请假回家,婚期没赶上,赶个婚后期也行。

龙哥说行,等来了跟我单喝。


十天后,我请假回家。

龙哥到火车站接的我,这小半年没见,龙哥居然吃出啤酒肚了。我上前摸了摸龙哥的肚子,软绵绵的。我说,龙哥,你的腹肌呢?

龙哥一笑说,以前是八块腹肌,现在练成九块了,九九归一。


龙哥告诉我,在家他时常陪父亲去遛弯,父亲又好喝两口,龙哥就陪着。龙哥还担心父亲喝多,所以每次都是他喝的多些,久而久之又没有时间去系统性的训练,龙哥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不过龙哥很开心,他说家里和睦,我爸的病也越来越好,只要他们开心,我练不练武都不重要。不过,咱是有身手在的,一般人还是近不了我的身。



龙哥带我去了他家,他说他老婆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等着我。我说,嫂子真是贤惠啊,我以后一定也要娶这样的老婆。


龙哥听完哈哈大笑,很是得意。


一进龙哥家门,我就听到有人喊道,回来啦,接到晴朗没。

龙哥说,接到了。

我很是高兴地准备说嫂子,你辛苦了。这话还没准备开口,就看到景璇系着围裙出来了。那一刻我像雷劈了一样望着她,惊讶的喊出“景璇”两个字。


景璇很是淡定地看着我,微微笑着说,是我,怎么,龙哥没跟你说呀。


龙哥拍拍我的肩膀说,我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没想到成了惊吓。


景璇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每一道菜都有特色,都有味道。我说,景璇,你是不是去新东方了,这厨艺简直绝了,当初,你可是——。说到这,我没再继续。


倒是景璇,很是释然地说,当初你是没有这机会,也没有这口福,如今这一切都给了龙哥了。


由于景璇的坦然和大度,让我们的情谊一下子拉近了很多,就好像我刚刚认识她一样。她还是以前那个景璇,变的只是我。


关于景璇的很多疑问,龙哥后来都告诉我了。



14


景璇跟的那个老板就是龙哥的老板。龙哥起初也很惊讶,但慢慢的也接受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经历繁华,又怎么甘心去承受平淡。


龙哥说,我当时离开老板,一是因为我爸,二是因为景璇和老板。我看不惯他们成天在一起的样子,我心里不舒服。


龙哥离开老板的时候,劝景璇离开那老板,不然最后受伤害的是她。但景璇没有听从龙哥的忠告,景璇觉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很好。


景璇当时问龙哥还喜欢她吗。

龙哥随口说了句喜欢。

于是趁着酒劲的景璇就把龙哥给办了。


事后,龙哥表示,事已至此,只能回家了。景璇说,那你在家等着我。

龙哥一笑,很不在意的说了一句,等着娶你?


没想到景璇一本正经的来了一句,有种你就等着。


龙哥本来就是一个硬汉,说一不二,没想到景璇用这样的伎俩来征服他。龙哥当即就拍板说,我等你一年,一年后你要是回来了,我就娶你。


没想到景璇真的就在一年后回来了。


但龙哥为人仗义,他怕我哪天跟景璇重归于好了,所以在送我的事后,刻意问了一下我和景璇的事情。在得到我的回答后,他当即决定,就娶景璇了。


这一切让我听得很突然,我一时间不知所措。我唯一感到不解的就是,景璇当初怎么就跟了那个老板了,她又不是一个物质的女孩。


龙哥像开了悟一样跟我说,每个人都不物质,可一旦接触了物质,就会觉得物质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你高兴,让你快乐,让你体验不同的生活。


龙哥说,每天让你声色犬马,哪怕过上一天,再让你回归平淡,你都受不了,你时刻都会想着那天,你会想尽办法再回到那样的生活。


这不是物质,这是人性。


当我们用偏见去说某个人物质的时候,大多数是我们还没有资格和能力去享受这样的物质。我们存在偏见,是因为我们向往的,是别人习以为常的。


龙哥说,景璇经历过的,他都经历过了。跟着老板的日子就是舒坦,那是每个人向往的,也是每个人都会迷失的。


不过我对龙哥能接受景璇的过去,感到很是震惊,毕竟龙哥是个有原则的人。


可龙哥却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要向前看,不要顾及过去,也不要总想着现在,因为未来才是你要慢慢度过的。


龙哥说,景璇被包过又怎样,堕过胎又怎样,我也伤过无数人的心,也曾让别的女人堕过胎。难道这些跟我在一起过的女人就不配再有幸福了?


龙哥的话让我哑口无言,我觉得龙哥得道了。


或许这世间就是这样,任何事情都是守恒的,你破坏的,会被另一个人复原,你复原的也会被另一个人破坏。我们活着,总要面对这些,若总是计较这些,那让我活着累的,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自己。


我说龙哥,你武艺下降,武德上升,这也是守恒的。


龙哥说,功夫,一横一竖,像做人一样,要有原则,我还差得很远。


龙哥这话像是一代宗师说的,可龙哥已经退出了江湖。但龙哥常开玩笑地说,虽然哥退出了江湖,但江湖上依然流传着哥的传说。


我说,那这个传说叫什么?


龙哥。


【完】




本期简介


✍音乐:

Go Find a Man — Christopher


✍作者:

李云龙,知名作家,中国作协会员,作品《老婆不在家》《我是混子,我怕谁?》等。新浪微博:@李云龙



【啰嗦几句】


你身边一定也有一个龙哥,讲讲他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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