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海·品读丨吃 海
吃 海
□ 老 那
春末，天气渐渐炎热，就特别地怀念大海和海味。具体一点地说，是怀念吃海：吃鱼，吃虾，吃螺，吃贝。
其实不用去怀念大海，因为人就住在大海中间和海岸边上。而且之于我，已有二十六年。其中长达十八年的时光里，我一直居住在渔氵万岛上，把八成新的房子住到了四成旧。搬家多年后，旧居仍舍不得出卖，仿佛要留着做纪念似的。
旧居所在的渔氵万岛四面环海，是一座全岛。渔氵万岛曾经是一个地级市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今仍是当地房地产楼盘和海景楼的集散地。“城在海中，海在城中”是其概括写照。当年，我曾称之“岛城”，并以“岛民”自况。
都说“靠海吃海”，身居海中，则要吃得名副其实，吃得天翻地覆。我庸碌一生中，关于吃海的全盛时期，全在渔氵万岛上。
作为渔氵万岛的移民，当年，我们从全区各地市考入了报社，办公地就坐落在渔氵万岛的沙氵万路上。我很快就喜欢上这座岛城和它潮水般湿漉漉的各个地名，喜欢鼓荡的海风和天天开张的海鲜市场。第一次逛海鲜市场，感觉目不暇接。鱼、虾、蟹、贝、藻类及蠕动着的软体类动物，品种繁多，满眼斑斓，没几样能叫出名字来，只好以鱼虾蟹螺四字笼统谓之。
后来，买得多买得长久了，渐渐地能叫出十几种几十种来，当然都是俗称。有的鱼或虾，一个学名，俗名却有好几个。作为食客，叫最易记、最通俗的那一个就好。这就像农村人叫发小为狗蛋、阿牛之类，而不叫你发迹后的若干衔头。
在当地海鲜市场，常见鱼类如鲳鱼、芒鱼、马鲛鱼、鲷鱼、石斑鱼、海鳗、黄花鱼、乌子婆鱼、红三鱼……而鱿鱼、墨鱼、章鱼，只是虚有“鱼”名，不属于鱼类，而是不折不扣的软体动物。就像蜗牛不是牛、海马也不是马一样。海鱼中，不时常见小鲨鱼出售。说是小，其实也有五六十或七八十厘米长，十多斤几十斤。吃小鲨鱼，仿佛获得某种莫名的征服感。想想，若游深海中，人极可能成为大鲨鱼的肉食。
虾类中常买的，如大明虾、草虾、花虾、麻虾、皮皮虾等。皮皮虾还有个俗称叫濑尿虾，但与尿无关。而是当它离水时，尾部射出一股微型喷泉，像婴儿撒尿（撒的是水），其俗名却因此而易记。蟹类中，常买的如花蟹、冬蟹、青蟹等。贝类中，常买的如车螺、吞螺、香螺、插螺等。其他如沙虫、泥丁、水母、公仔头等。还有一系列“海”字头水产，如海龙、海蛇、海星、海胆、海葵等。而海豚、鲸鱼，中规中矩鱼模鱼样，水族中的巨无霸，但属于哺乳动物而不是鱼类，并属于保护对象，不可捕猎。
还有一种墨绿的、一身铠甲的古老动物，叫鲎。四亿年来样貌没有变化，被称誉为海洋生物中的“活化石”。其血液非红而蓝。当年吃过鲎血和鲎卵，那是曾经的罪过。后来，鲎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捕杀者是要吃牢饭的。
海鲜二字之前总是冠以“生猛”一词。市场上的方格玻璃缸内，游鱼生动，弹跃时溅起一阵水花。猝不及防，会被溅到脸上胸口上。有的跳出缸外，“吧嗒”一声摔在地上，让行人及时收脚。大青蟹往往被五花大绑，且以棉条为绳。棉条吸水重量不轻。本来就价格不菲，且又六分蟹四分绳，普通人家极少消费。
当年，我还在沙氵万路上班。办公地点距离金海市场一两百米，距离政治中心三四百米，距离北码头四五百米。这个距离就决定了八小时之外，我们求近舍远以食为先。那时，我已三十郎当却不着急成家。新来的几个同事，家在外市，相当于单身，宿舍就成为周末聚餐据点。下晚班后，一干人马步行七八分钟即到金海市场，现买海鲜。因近于尾声，有点像扫货。一买就是一二十斤硬菜、蔬果。蟹类螺类，提起来重手，煮熟后可入口的不过五成三成。有个一向以渊博著称、花名叫大鸟的李同事，极爱花蟹和鱼生。每次到市场，都率先掏钱买花蟹，一买四五斤——这只是一道硬菜。当时，花蟹一斤三五元，因此他出手相当大方。回到宿舍后，他马上着手水煮蟹，再说一声“其他菜由你们弄”。绝大多数海鲜煮法极简单，拍一大块老姜放锅里，清水煮，叫“白灼”。很快出锅，原汁原味，另配蘸料即可。大鸟像吃甘蔗般率先吃蟹，喝啤酒，边看电视边谈古论今。大鸟还有一大爱好，就是吃鱼生。因此，我们给他取花号叫“李花蟹”“李鱼生”，他也不以为忤而乐于接受。
而今，花蟹已涨到四五十元一斤。每年“开海节”前后，涨到七十多元，谁都大方不起。鱼生则用野生石斑鱼或深海三文鱼制作。做鱼生须由专业师傅操刀。光看料理的配料、香菜的精致刀法，就让人赏心悦目，胃口大开。不过，一年里能吃上一两次，已算十分奢侈。多年后，回首渔氵万岛的海鲜时光，李大鸟怀念和留恋的程度要高过我们数倍。
由于品种不同，不同海鲜价格便有数倍十倍乃至百倍的区别。其实，海鲜有活海鲜，还有一种叫冰鲜。冰鲜食品与冷冻食品不是一回事，它比冰冻产品更鲜美，也就比冰冻食品要贵。海干品类繁多，琳琅满目，常见的有数十上百种。价格每斤有几十、几百上千甚至几千元不等，或许还有更昂贵的。
海洋是一座活生生、巨大的生物博物馆。其生物品种之繁多，超过常人所想象。比如，地球上现生鱼类就有两万余种，其中海洋鱼类就有一万两千种。令人咋舌的是，全世界贝类竟有十二万种之多，它是自然界生物中仅次于昆虫类的第二大族类 ，其中两千余种贝生活在南中国海。单是给它们命名和分门别类，已是一件极其繁琐的工作。即便最强大脑，也没谁能将如此海量动物认全和记住。
大海如此广阔，但仍无法满足人类的口腹之欲。想想，全世界七十八亿多人口，每一张嘴巴面积加起来，那将是一个多么巨大的洞口。每年禁海数月，野生海鲜生长的速度仍赶不及人类的需求。
海洋捕捞必须是有限度的。好在近年来人们开辟了海洋牧场。比如，距离我住处十多公里外的珍珠湾海域网箱养殖，早已获得丰收。一口圆形网箱，周长有一百二十米，面积一千一百多平方米，深七八米，可抗十二级风浪。年产鲳鱼约十万斤。当然，还养殖了石斑鱼、军曹鱼等。像这样的网箱，有五六百口，其产量及产值十分可观。而在当地，人工水产养殖已占全部水产量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靠海吃海，而决定海味品质，水质至关重要。保护每一条河流水质洁净，永葆青山绿水，海味才吃得环保，吃得长久。作为食客，年轻力壮时亦不可山吃海喝。海边人家，四季离不开鱼。比如，炎炎夏日，腌过一夜的红三鱼，两三指宽的一条，煎好，就可下一两大碗稀粥。这是海边人清淡简单的午餐。作为中老年人，大快朵颐、大鱼大肉的时光，权当是一种怀念。
向大海索取得越少，生命就越阔大。来源| 防城港市新闻网编辑| 卢镰太校对| 丁 蕾
审核| 廖 凌
值班编委| 黄少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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