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湾 • 阅听】馨香木薯糍
馨香木薯糍
小区对面新开了一家小吃店,店里有一种甜品——木薯羹。开张的鞭炮尚未响停,我就第一个走进去,要了一碗,坐下来,用匙羹舀,慢慢地往嘴里送。立刻,味蕾把我的思绪拉回到30多年前的故乡——那个叫作老毛村的小山村。
故乡山多田少,打下的稻谷不够吃,乡亲们就大量种植木薯。木薯耐旱,易生长,产量高,3月栽种,11月采收。采收回来的木薯,晚上点上煤油灯刨掉皮,第二天挑到河里挖坑浸泡,泡足一个星期,泡去薯毒,再捞出来洗净晒干,然后挑到水碾房打成粉。
母亲用两口大缸装木薯粉。
在粮食短缺的年月,母亲用一双巧手,做出各色令人垂涎欲滴的木薯糍,把艰厄的生活调剂得活色鲜香。
母亲最常做的是夹糖木薯糍。早晨,天麻麻亮时起床熬粥。粥水沸腾了,母亲盛来木薯粉,倒进簸箕,挖一个坑,舀来粥水,一边倒进坑里一边用筷子不停地划圈搅拌,等水把木薯粉都洇湿了,就挽起衣袖搓。粉团搓好,母亲把它压成面盆一样大的薄饼搁铛里煎,两面都煎得焦黄了,铲起来扔到簸箕,然后把早已刮好的蔗糖往里面撒,撒完了折叠成几层,再提了菜刀切成一截一截的。我们没等它凉,抓起来就吃。糖在糍粑内融化,人张嘴一咬,黄黄的糖水从夹层往外渗,滴滴答答地滴落,真香。夹糖的木薯糍,甜,筋道,好吃,但容易腻。
于是,又一天来临,母亲做油炸木薯糍。也是早晨,母亲搓好一大坨粉团,扯一小团放到掌心搓,搓好一根就从手指缝里漏进簸箕一根。搓好的木薯糍小指头一样大,状如梭子。全部的木薯糍都搓完,母亲换上小铛,炸木薯糍。舀起满满的一匙羹猪油,沿铛边绕一圈淋进铛里。油在铛壁上迅速汽化,“吱吱”怪叫着朝铛底汇聚。母亲端起簸箕,把木薯糍往铛里倒,紧接着双手攥紧锅铲快速翻炒。不一会儿,木薯糍出锅了,“嗞嗞”地冒着油泡。母亲的火候把握得相当好,木薯糍两个尖角炸得焦黄酥脆,中间隆起的部分却糯软,咬一口,油滋滋,香喷喷。油炸的木薯糍不能多吃,上火,又特费油,油是稀罕物。
再一天,母亲做筒子木薯糍。还是早晨,母亲用铝盆盛来木薯粉,注入清水搅成浆,接着抄起粥勺舀到木盆,搁进锅里盖上盖子,燃旺大火,一气猛蒸。不多久,看看熟了,母亲就揭开盖子,从一团白雾中把木盆端出来,反手把薄薄的透着灰色光泽的粉皮扣到簸箕上。父亲赶来帮忙,母亲每扣下一张粉皮,父亲就用筷子把早就炒好的菜夹到粉皮里摊平,然后快速地卷成一个筒子。那时候,我们叫它筒子粉。菜没有什么好菜,也就隔夜的豆腐皮和自家菜园里长的韭菜合一块剁罢了。但吃起来,它脆,香,爽。
母亲还会做水煮木薯糍、凉拌木薯糍、糖水木薯糍……
木薯年年种,木薯糍轮流着做。种着做着,我们就悄悄长大了。
17岁那年,我考上了师范学校,进了城。蜗居城市,我无法时时回故乡,于是想家的时候就让母亲给我邮上一些木薯,让我吃上一顿,聊解乡愁。只是父母一年一年地老,地总有种不动的时候。那时,我的乡愁该往哪里安放呢?
“木薯羹好吃吗?叔叔。”沉思中,一个小女孩天真的话,把我拉回到现实中。“好吃,好吃。”我诚恳地答。
怎么会不好吃呢!它有家的味道,有独特的来自于山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