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的春节故事
春节还有一周，可这一个月和人谈话，都是有关春节。
其中经常提起的，就是那句“春节，你回家吗？”。
以下是五个人的春节故事，为保护隐私，皆用化名。
何谐，男，70后，老家深圳，两套房，育有一子，上小学。跳槽多次，现为某金融机构副总经理，长年在外地工作，2015年回到深圳。
中午，某连锁品牌咖啡厅。何谐端起拿铁，呷了一口，睡眼惺忪的望着我。
我：你喝咖啡挺凶的，这是第二杯了。
何谐：本来我也不喝，在上海工作3年，很辛苦，养成了这个习惯。现在每天几乎不喝白水，只喝咖啡和茶。
我：你家在深圳，为什么去上海？
何谐：（笑）你说呢，有钱赚。
我：那时你的孩子刚出生吧。
何谐：是啊，带他去上海，找了一家幼儿园。后来我去北京了，工作更忙，也找不到幼儿园，他就回深圳上学。
我：又去北京？
何谐：是啊。前几年P2P很火。（眯眼）你不晓得，他们真舍得出钱。
我：不会是e租宝吧。
何谐：（笑）怎么可能？那我就回不来了？
我：那你为什么回来？
何谐：孩子上小学了，总觉得离太远不好。找了一年机会，还算幸运，有公司要我。
我：之前你多久回家一次？
何谐：一个月两次。北京机场最晚的一班。全是像我一样的背包客。周五工作不忙，溜到机场等。在家呆两天，周日晚再回北京。
我：真辛苦。但为了见孩子，也值了。
何谐：现在总算回来了。但头也大，孩子功课不好，上辅导班也不起效。
我：是学而思吧？
何谐：是啊。大家都上，你不上就跟不上。
我：过年回老家吗？
何谐：（笑）我就是深圳本地人。
我：出去玩吗？
何谐：哪也不去，孩子在家做功课。
宋玔，女，80后，老家河北，毕业次年在广州西面远郊买房，单身，现为民企行政人员。
晚上7点半，我等了一个半小时之后，宋玔匆匆而来。珠江新城最贵地段有这么一块幽静的广场，真是难得。广场四围是底层高档住宅楼。
宋玔：不好意思，临时开会，弄了一会儿。
我：（笑）你们80后挺拼的。
宋玔：（假装生气）请注意，我八九年，和90后差不多。
我：（笑）那今年也有二十……
宋玔：（打断）不要和我提年龄……我年后就结婚。
我：这么迅速，之前没听你说起。
宋玔：他在东莞工作，平时也没见几次。
我：东莞？广州东面，你不是住在广州西面好远的地方。金沙洲？
宋玔：是啊，现在每天坐楼巴，换地铁来珠江新城，一个半小时吧。以后可能在东莞与广州交界的地方买套房子。
我：他是独生子女？
宋玔：不是……
我：他爸妈对你怎么样？
宋玔：很老实的人，话不多。婚后慢慢相处吧。
我：你爸妈跟你住？
宋玔：以后再买了房，他们就来金沙洲住，或者出国定居，我姐姐在新西兰。你知道，河北空气不好，他们电话说咳嗽不停，反正不能在老家呆了。
我：春节也不回去？
宋玔：今年我回去吧，姥姥还在。以后……以后可能就不回去了，爸妈都来这里。也可能去老公家吧，他是湖南人，也不远。
简亮，男，80后，老家湖南，深度自助游“患者”，户外拓展教练，潜水教练。原为央企主管，现为创业公司运营总监。
晚上11点，我刚上床，简亮来电话。他上月离开广州去深圳，从原来的的朝九晚五，到现在披星戴月，很少再出现在朋友圈里。
简亮：睡了没？有问题找你。
我：这么晚……
简亮：我刚下班。问问你，（此处省略五百字），该怎么设计？
我：这是你吗？这么敬业！我想，可以这么解决。（此处省略一千字）
简亮：好。头大，现在什么都得自己想，明天给CEO汇报，现在回去整材料。
我：春节不出去玩了？记得你去年在新西兰裸泳，回程车熄火了，还是两个警察帮你。
简亮：出去？现在可出不去。这里事情真多，效率也高，上午的需求，下午就开发出来。
我：那还回家吗？
简亮：可能回两天吧，反正很近。回家弄一张摩托车驾驶证，以后去台湾环岛骑行。
我：以后……呵呵，我看这两年你就别想了。
简亮：反正要把婚先结了。
我：你又谈女朋友了？你前年说玩一年就办正事，去年也说，今年还说。
简亮：今年是真的。我年纪也不小了。春节回去，老妈又要唠叨……谈了一个，90后小mm，刚入职的。
我：（笑）我看你还是等00后工作再说吧。
吴靖，男，90后，老家在潮汕地区的小镇。在广州读本科4年，工作2年，城中村租户。
中午，我约吴靖在一家快餐店见面。他慌慌张张，刚坐下便说中午值班，只有半小时吃饭时间。我们从这家店谈起。
吴靖：这家店我平时很少来，价格贵，而且吃不饱。
我：我接触的潮汕男人，都爱吃米饭。
吴靖：是啊，这里米饭太少，平时在家我要吃两碗才饱。
我：自己种的米？
吴靖：哪有地？建工厂了。但你知道的还是不发达，工厂不多。
我：我去过你们那里，七八十年代的样子，几百米不见一个垃圾箱。
吴靖：所以不发达。大家都想跑出来。
我：你不是独生子女吧。
吴靖：当然不是，还有两个姐姐，都嫁人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我：都在老家？
吴靖：都在老家。幸亏有这几个厂——服装厂，姐姐和妹妹才有事做，不然都要出去打工。好多人都出去打工。汕头那边工厂多，还有来广州深圳的。我弟弟现在没工作，在家做网店。
我：淘宝吧，能赚钱吗？
吴靖：谁知道，他喜欢弄就弄吧。
我：你家人都在老家，过年肯定回家吧。
吴靖：肯定啦。每年都回。
我：回去做什么呢？
吴靖：拜完神，走亲戚。
我：这么多天就做这个？
吴靖：（笑）亲戚多。
我：你是唯一在大城市工作的吧。
吴靖：（骄傲）我还是唯一上过大学的。
我：（笑）家族的荣耀。
吴靖：（笑）那是。他们都很羡慕我的工作，不用加班，晚上还有空，每周两天假，钱比他们赚得多。
我：他们晚上还要干活？
吴靖：是啊，不然哪有吃的。农村很辛苦，你不知道。我总算出来了。
我：但你不觉得现在每天工作也很无聊吗。早上公交车一个多小时，晚上堵车时间更长。
吴靖：已经比他们好多了。先这样过几年吧，积累经验。我刚毕业不久。
我：亲戚会问你这些状况吗？会问你过得开不开心，做的是不是喜欢的事情？
吴靖：（停顿）没问过。他们觉得在大城市工作，工作不忙，有钱赚，还有啥不开心？
我：没想过在广州过年？
吴靖：我已买好票了。
我：这么早？
吴靖：你不回去，哪儿知道票难买？我在淘宝上买了一个刷票软件，刷新速度很快，自动下单，只用自己付款就好了。前两天捡漏，别人退票。
我：万能的淘宝。这么先进。
吴靖：（笑）没这个抢不到票。才4M，我拷给你。
胡莹，女，70后，老家在三线城市。名校管理学硕士，交通大学访问学者，科技公司CEO。现居于上海，育有一子，有小户型学位房，并为父母租有一套两居室，前年离婚，至今单身。
胡莹是我很久没给我电话，我知道她很忙，年初又是最忙的时候。中午，我刚咽下一口咖喱牛肉饭，她的电话来了。
胡莹：烦死了。
我：又怎么呢？家里的事还是公司的？
胡莹：家里、工作都不爽。
我：那就先顾好家里吧。
胡莹：没办法，工作太忙，各个项目都要我来审核，昨天弄到凌晨3点，今天去投标。我爸也病了，今天送他去医院打吊针，下午还得赶去参加营销会议。
我：（沉默）
胡莹：唉，家里怪我不够关心他们，公司的事情他们也不能分担，我忙死了，烦死了。
我：你要培养独挡一面的人。
胡莹：信得过谁？再说，现在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薪酬，市场是水涨船高。今年公司有点起色，还算招了几个211大学的毕业生。
我：那不错，慢慢来。
胡莹：慢？慢不得。别人都比我智商高，钱也多，还比我努力，我怎么有机会？
我：你智商不低，钱也不少吧。
胡莹：钱？我都投在公司里。一年上千万支出，几十号人要靠我养活，压力大啊。我卖了一套房，老家父母的房子也卖了，都投在公司里。
我：那套护城河边上的老房子？位置很好。
胡莹：都卖了。现在回不去了。
我：也可以回去吧，住酒店，好一点的酒店。
胡莹：爸妈不愿意，现在租房子就很不爽。还让我给他们在老家郊区买一套，我哪有钱。他们不理解，每天唠叨。
我：他们年纪大了，给你带小孩，很不容易。
胡莹：我其实都知道，只不过一回家就有气，看到孩子，我心又软。有时候觉得只有孩子和我近一点。
我：过年带爸妈出去玩玩吧，换个环境可能好一点。我知道你一直想去南极。（笑）
胡莹：没钱，没时间，算了，还是休息几天吧。
哈代说：“多记印象，少谈主见。”以为甚好。印象记于上，主见已无需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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