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鹏飞策划案之二：殷墟，中国的一

编者按：中国有上千位著名学者、专家和官员曾经到殷墟演讲，但反响最特别的，是吴鹏飞。当地官员感动地说，吴老师是读懂殷墟文化旅游的第一人，殷都区郑重决定聘请吴鹏飞为旅游文化策划终身顾问。以下是他的演讲节选。

我想，无论殷墟如何保护与开发，对它价值的认知应该是一件基础性的工作。这个工作不能仅限于官员和专家，也应该普及到一般民众。要做到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升斗小民，面对人家的提问都能应对同样的概念。

是的，殷墟实在是太博大精深，对它价值认识的普及和简化的工作，我们是一定要做的。世界公认殷墟具有全球突出普遍价值，以其甲骨文、青铜文化、玉器、古文历法、丧葬制度及相关理念习俗、王陵、城址、早期建筑等闻名于世，可与古埃及、巴比伦、古印度媲美，我总结了十条殷墟伟大的理由：

（1）殷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被确认的古代都城遗址，是甲骨文与《易经》的出土地。（2）殷墟王陵的埋葬制度、宫殿宗庙建筑风格与格局，深刻影响了后世。（3）殷墟以青铜礼器为基础、以等级为核心的礼制，在中国延续了数千年。（4）殷墟车马坑及道路遗迹，证明我国是最早发明和使用车的文明古国。

（5）殷商时期的自然科学技术、工艺水平在很多领域达到了当时世界先进水平。（6）殷人能够准确地记录日食、月食和星象，并对超新星等天文现象有了较早的认识。（7）殷墟历法采取阴阳合历，将一年分为12个月，并采取增加闰月的方法来弥补它与太阳年的误差，至今仍为农历所沿用。（8）殷墟证明商朝人已有了个、十、百、千、万等数字概念，并采用了十进制。

（9）商代晚期已能认识多种疾病，除用药物治疗外，还能应用针砭、按摩等治疗方法，并且达到了较高水平。（10）殷墟的40万片甲骨、数十万件出土文物、6千多座古墓、20平方公里的面积、30多万人的城市容量，其不可思议的规模是人类考古发现的一大奇迹。

今天在座的都是安阳人和殷都人，我们都生长在殷墟，我们应该知道殷墟为何物，我刚才讲的是主要的理由，其实远不止这些。我用了24个字来概括殷墟至高无上的文化地位：文化之根、文明之源、文字之始、百姓之初、百业之祖、百庙之宗。

我认为，殷墟文化固然博大精深，但可以概括为四个“一”：“第一”、“唯一”、“独一”、“一切”。其中的“唯一”和“独一”是我第一个鲜明提出来的。殷墟这么复杂的文化现象、这么伟大的文明体系，在我看来无非是四个“一”。

第一：专家们都公认，殷墟是中华文明的第一发源地，第一开端，也是我们首要的文化遗址，殷墟在那么多的中国文化遗址中，位置处在第一，是老大。这个没有争议。

唯一：大家知道，中华民族是一个大家庭，由不同信仰、不同宗教、不同派别、不同族群、不同语言、不同习俗的人们构成。这些人们尽管有这么多不同，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同文同宗。文在先宗在后，这个文，就是文字，就是由甲骨文演化而来的方块字。这是全世界中华儿女唯一不可改变的文化共同点，也是唯一的精神纽带。

我们可以思量一下，由于有以上列举的那么多不同，因此在中华大地上具有高度精神文化象征意义的众多文化遗址中，几乎任选一个，都有一部分中国人不能接受或不太认同。比如你尊孔府，有人要打倒孔家店；比如你祭黄帝陵，有人祭成吉思汗陵等等。但伟大的殷墟，是全球华人都能接受、认同和膜拜的地方。因为每一个中华儿女都深受方块字的恩惠。

独一：上面提到，在殷墟存在一种独一无二的殷墟精神，这是我第一次提到的概念。这种殷墟精神有三个特征：一是崇拜祖先、传诸后人的永恒精神；二是战胜野蛮、向往文明的进取精神；三是琢磨事理、勤劳智慧的首创精神。这种殷墟精神比红旗渠精神的价值要高一百倍！大家想一想，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在殷墟，我看到了一种强烈的、虔诚的、疯狂的祖先崇拜，这是在同时期其他文明中罕见的。殷人的宫殿和宗庙是合二为一的，殷人几乎每时每刻都与先祖生活在一起。逢到战争、逢到政事、逢到节令、逢到喜庆，无论逢到什么，都会告天祭祖，天和祖几乎是同一概念。

在一个20万左右人口的都城，我们已经发掘统计的用于祭祖的杀祭数目就在一万人以上，这是多么惊心动魄的一个数字！当然，杀祭是丑陋和野蛮的。但是从这个数字，我们可以看到殷人对于祖先的祭拜达到了何等疯狂的程度！

另一方面，我们也看到对传诸后代这件工作的超常热情。殷人不仅有祖先崇拜，也有一种由此衍生出来的、罕见的自我崇拜。因为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有一天也要成为后人的祖先。所以他们在准备做祖先这件事情上，耗费的心智和精力一点不亚于祭祀祖先。

你们想想，刻写甲骨文，如果没有一种超常精神力量的支撑，是多么不可思议。在生产力那么低下的年代，迫切需要大批劳动力从事生产、狩猎、战事、技艺等工作，但是他们却花了几百年时间，数万人力，收集打磨40多万片甲骨，创作5000多个栩栩如生的甲骨文符号，辛辛苦苦刻下几百万的神奇字符。

他们以不可思议的憨态、智慧和热情，做一件在当时毫无收益的事情。这件工程的规模和耗费按当时的生产力水平估算，绝对可以称为人类文化的又一个“万里长城”。这也是我们在同时期其他文明中看不到的一种惊人现象。

我曾长久地问自己，殷墟的先人们要干什么？他们这是要把他们的占卜、礼仪，典章制度、行为举止等他们创造的文明、他们的思想统统记录保存下来，留给后辈子孙，以供后人祭祀和纪念先祖、保持对祖宗的崇拜。这就是伟大的、可爱的、稚气的、令人掉泪的殷墟精神。

很多人说中国人没有信仰，说中国人没有宗教，我说，错了！殷墟精神就是一种类宗教的情结，它深深地影响了千秋万代的中华儿女。我们离开故土、离开老家，离开乡村，小时候，当你背着书包去上学，或者你去远处上大学，你的父母和爷爷奶奶告诉你什么？孩子，你一定要有出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你要为“光耀门楣，福荫子孙”而奋斗啊！

这就是我们中国人最深的一种情结。今天在世界上行走的中国人，无论高低尊卑，都怀揣着这种愿望，这就是殷墟开端的一种中国人的类宗教精神。光宗耀祖，造福子孙。这就是当今中国疯狂发展的文化原动力，既原始俗气，又直抵人类生存的本质。

一切：所有的专家都承认，殷墟不仅是一个开端，实际上还是中华文明早期的一次集大成。今天我们现代城市文明的各种萌芽、雏形，几乎都能够在殷墟找到。

好了，这就是我总结的“第一”、“唯一”、“独一”和“一切”。因此，我对殷墟的文化总定位，最后的抽象是：殷墟，中国的一。《道德经》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是万事万物的起点。我们老祖宗在3300年前刻甲骨，刻下的第一个符号就是“一”，小学生读书学文化，学的第一个汉字也是“一”，我们所有的计划和规划，也都是从“一”写起的。

而殷墟就是中国的“一”。就是殷墟的这个“一”，这个原始、原点、原型，开启和生发了自成一派、灿烂辉煌的中华文明。我真的想问一句，还有什么概念比至高至简的“殷墟，中国的一”更绝妙、更准确、更通俗易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