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千年知何处
两千多年前,一条带着南北民族迁徙痕迹和民间贸易色彩的自然通道,在高黎贡山的山水中演绎了南丝绸古道的辉煌。积满雨水的马蹄窝里,有汉朝开边的传奇,有明代三征麓川的烟云,有近代滇西抗战的烽火,似乎每一步都裹挟着疾风劲草的凌厉,昂扬着马蹄的嘶鸣奋捷。黄尘古道,到今天还能给我们留下些什么?我们又能捕捉到些什么?
2017年2月24日,第一场春雨连续下了三日。雨霁,在腾冲市文联和市作协的组织下,我们一行十八人奔向了腾冲芒棒镇坪河古道。坪河古道属于南丝绸古官道,沿途的花海草甸及荒废的边关遗址、驿站、花海、草甸等人文自然景观让我们期待不已。
才进山,森森古意便弥漫而来,青树翠蔓,古藤林立;修竹千竿,俊秀清逸;枝干横斜,每一段都被苔藓覆盖,似精灵在飞舞。古道被密密覆盖,幽静深远,踩在厚厚的落叶上,聆听若有若无的河水冲击岩石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按捺不住往外奔跑,脚步轻疾,视春雨带来的泥泞为无物,我们宛如在历史的时空隧道穿越。
林中山路,曲径通幽,向导周老师指着高台上被苔藓、藤萝缠绕的三堆垒石向我们介绍说,这就是形成于元明时期的太平铺烽火台遗址,民国以后驿务废弛,仅存哨楼和烽火台遗址,但在当时,是传递战火与信息的基本手段。
狼烟一起风云急,遥想当时,该是怎样的人喊马嘶,络绎不绝。边关遗址,弥久不衰的人文气息扑面而来。跋涉在古老的驿道,踏着爬满翠绿苔藓的石板,摩挲脚板的是飘零了几千年的落叶。湿漉漉的石板上留下半圆形的马蹄印,走在上面,似乎还能触摸到厚重的一页:一队队马帮在马锅头和马帮汉子的吆喝下,走过古驿道,把文明、希望和财富一站站传递,清脆的铜铃和马蹄错落有致的声音,一响就是几个世纪。马踏流年,古道本是一条民间商道,它因商而辟,因商而兴,最后也因商被遗弃。
古道在前方延伸,似乎总有无尽的神秘在召唤着我们。我们在幽林里游弋,“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心灵的尘埃在自然的吟唱中涤荡,潮湿的雨滋润了山林,缥缈的雾缭绕着竹林。摒弃喧嚣,天穹苍茫,心似白云,意如流水。浮生闲日,云水襟怀,说不尽的清明空灵,怡情忘怀。
“哇”、“哇”,前行的同伴惊呼了起来。春风化雨,花事繁盛,原来我们已经来到万亩花海的地界,一树落红,跌落在竹梢、树根、苔藓、枯草上,或许是雨打落红,我们遇到的杜鹃花格外繁多、鲜艳。落花、腐叶、绿苔,鲜明的视觉冲击,格外让人心惊。
“愿教青帝常为主,莫遣纷纷点翠苔。”美好的事物凋零、消逝,总有种悲天悯人的伤感,恨东风无情,乱红一片,独飘零。真想拾起花朵,染了胭脂,贴于额头,留余香在眉心。玉蓉说:“我不忍心这么美的花朵零落成泥,我要把它们葬在花冢。”张副主席打趣道:“蓉姑娘,那你要哭多少场呀。”芳心重,谁人懂?
山长水阔,古道悠远,落花飞累了,便栖息在在风口大碑、废弃的石基、驻马店遗址等处。散落的鲜艳花瓣,我实在不忍心踩到,但没有办法,它们差不多已经把路铺满。抬眼仰望,杜鹃树负势竞上,枝干笔直,叶片颀长,树冠直插云霄,一簇簇火焰般的红色马櫻花,就在树叶间释放着夺人心魄的灿烂。
寂静的森林,一朵朵花在头顶热烈绽放,在枝头自由舞蹈,那是山水的精华,云雾的灵气。亦或是一阵风吹过,花朵随着云朵一起飘舞,古道飞花,自是旖旎,空山寂寂,有它在代言。草甸之外,漫山遍野的野杜鹃,奢华艳丽,春风吹过花树,花枝一齐摇曳,落英缤纷,天地眩晕。目睹春天里坪河古道最美的颜色,感谢我的眼,任何华丽的溢美之词在这自然的高贵面前也是呆若木鸡。
花事的从容成就了时光的婉约,思维的触角与花蕊的飘逸撞击,让生命在岁月的斑斓中淬火,铸就一颗坚强的心灵,从此告别卑微。大树杜鹃,您用骨骼站成一树风景,高贵、尊严,重条件而不缚于困难,在远古与现实间连线,在使命和可能中发力。或许,您对生命的理解远比我们深邃、久远。任凭古道荒芜,您却越发从容,山花烂漫,见您一眼,那都是一个遥藏在森林深处的美丽梦想。
世事如落花,心静自空明。拈花一笑于闲处,只怪我们太喧哗,吵了古道的荒凉还是宁静。荒野草甸恣意疯长,掩盖着若隐若现的古道小径,昔日马店的热闹尽付断壁,残垣。一条小河始终在脚下流淌,淙淙有声。在风的邀请下,我们就这样随意的坐着,闻着没有人打扰的阳光和草木清香,捡拾一些离散百年的古道梦歌,坐看时光成灰。
山水深处,芒棒坪河,花意浓烈,也只是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下山的路上,大家安静了许多。不是每一个人生,都能像马樱花一样,活得尊严,活得自由,活得从容。
文:段秋云
图:耳 火 钟保浩
编辑:苏 荣 杨应君
责任编辑:杨耿耿 王立权
审稿:张晓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