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贵的一根大拇指
泥巴变成龙,全靠这根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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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风物粉们点开放大看视频哦。
风物君语
今天风物君要和大家分享一门神奇的手艺。
神奇之处在于:大拇哥雄霸了天下。
宜兴均陶堆花技艺,
是均陶装饰形式的一种,
更是一门完美诠释大拇哥魅力的艺术。
初见非物质文化遗产均陶堆花技艺传承人李守才。
李守才是个迷恋均陶堆花手艺一辈子的人。每次看他做作品,脑子里就会蹦出两晋时期用堆贴与捏塑手法结合做出的谷仓罐。不一样的是,今日之作远比当时的工致、华丽,但质朴感仍清晰可见。
大拇哥是这样雄霸天下的
看李老师和他的学生们做堆花时那一双双巧手,真是厉害。一坨坨毫无造型的泥巴,经过他们的手一刮、一蹭、一抹,就成了龙、成了凤、成了一朵朵盛开的花。
低头再看看自己的手,觉得简直是个猪蹄。
小时候都喜欢玩泥巴,看了人家的作品,才知道玩泥巴的最高境界是酱滴。
我问李老师要了块泥巴,先生说:“泥巴可以给你玩,但别还我了哦。”我问缘由,他说:“你手上的油渍,或在别处碰过的杂质,会留在泥里,我们用在作品上,它无法与胚体紧密结合,我们就烧不成作品了。”所以,做均陶堆花的那双手,一定要特别干净。
制作宜兴均陶的原材料。
均陶堆花所用的色泥大有讲究。它们要除去原料中的杂质、铁质、避免油腻,经过一段时间的陈腐,再调整到适当的干湿度后,才能使用。
坯体的干湿度也要适中,太干,色泥上不去,太湿呢,又不好操作。色泥敷上坯体,用力轻了,它会浮在坯体上,易剥落;若太用力,又怕使坯体变形甚至破坏。
堆花艺人用的色泥,最艳丽的红色泥是均陶原料厂配给的,而许多其他颜色的泥都是艺人们自己配的。
李老师讲:“堆花时要先布局,为起到浮雕的艺术效果,需用坯体泥料打底,然后再进行堆塑。有时堆花的技艺也要用辅助工具的,比如飞禽走兽的眼睛、羽毛、毛皮斑点和花卉花心等细微处,也需借助工具塑造出来。”
采访那日,我正见一个学徒做龙鳞,手指那般灵活,不亲眼见到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灵巧的拇指。
塑造堆花精微细节时用的辅助工具。
就是这几个动作,让一个素胎陶,变得活色生香。
上述堆花手法的顺序排列是:堆、搓、撕、按、行、塑。
瓶上那些美丽的装饰,仅靠一根手指的力量完成,图为中国国家博物馆2008年藏李守才作品《凤戏牡丹》。
做陶,竟也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李老师工作室备了很多细末砂纸,因这泥里边有碱性,对皮肤有伤害,每到秋末,李守才的大拇指就会脱皮,一脱皮手指的皮肤就不平滑了,他就用细末砂纸将皮磨掉,才能工作。
耗费大拇哥元气的堆花工艺完成后,作品需要自然干燥。逢上梅雨季节,湿度大,干燥时间较长,夏季天气炎热,干燥时间较快,小件作品一般3天,大件作品一周也就干了,但冬季的话时间就要拉长了。待干燥后施釉,再经1200度左右氧化焰一次烧成即可。
烧制完成出窑,做出成品的感觉相当有成就感。
李老师调侃着说:“夏天烧窑,你要是能在窑上呆一个小时我就佩服,那里又热又闷,除了1200度的高温,有时还有喷出火星,烫出个泡也是正常。”入窑烧陶时,经常有烧不好的,装窑时哪个作品摆在什么位置上,这都是以往经验决定的。
所以,即便你花堆好了、釉上好了,也不见得一定就出窑就一定烧得好:“我们最终的成品率通常在60%左右。”李老师说。
我想象着这些做陶人细心呵护数月的作品,一下若被烧坏,就先替他们心疼起来。宜兴的手艺人常说,做陶瓷是靠天吃饭的。
如今的陶瓷大师,
也曾是个抡不起洋坛的瘦小少年
宜兴40多度高温的那几天,我去李守才的工作室拜访他。先生穿一蓝色家居拖鞋,身着紫灰色的短袖与满是泥浆的粗布裤子,满头汗水、憨态可掬的模样完全是个邻家老伯的形象,亲切得很。
李守才每天和学生们在一起时间最长了。
对于均陶这种已被打上宜兴烙印的陶瓷文化,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李老是地道的宜兴人,聊起之后方知他是上海人,5岁时随家人搬至宜兴定居。
1970年初中毕业时,大人小孩的嘴里常吆喝着:“不学ABC,照样开机器”。所以,李守才也跟随时代的浪潮,大踏步地去工作了。1971年进入“宜兴均陶工艺厂”工作,这一开始,就是一辈子。
李守才作品陈列室。
李老师回忆起宜兴当时做陶的状况:“现在大家都爱做紫砂,那时候可不是。我们进厂时,被分到紫砂厂的人简直要哭了,被分到均陶厂的人才开心呢。因为那时做紫砂赚钱少,质量把关又严格,稍微有点瑕疵,就必须补做。做均陶虽然工钱和做紫砂一样,但它体量较大,不会轻易被返工。做紫砂的女同志们晚上都要7点多下班,回家烧个饭、料理完孩子就很晚了。我们那时总开玩笑说:‘不能找做紫砂的老婆’。”
民间剪纸与南通蓝印花布,对李守才近年来的创作影响很大。 李守才作品《翔》
入厂那年,18岁的他身高仅有1米58,83斤的体重看上去格外瘦弱,常被人误认为职工子女,不知是厂里的工人。当时,李老师被分配的工种是制作重达近180斤的洋坛,室外的工作环境相当艰苦,做胚、晾晒、浇釉,“当时真搬不动这洋坛,搬着它们都是一边走一边晃的。”他回忆道。
骨瘦如柴的身板与硕大沉重的洋坛形成了鲜明地对比,一位厂办工作人员实在看不下去,主动在办公会议上反映李守才的情况。厂领导商议后,决定将李守才分配到出口陶车间的贴花组,跟随张浩元老艺人习艺。这时,人生算正式与堆花工艺结缘了。
李守才作品《群欢》
1984年,工厂组织一批技术骨干去陶瓷公司的工艺美术培训班学习,老师们都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在那里8个月的学习,对李守才艺术作品的创作影响特别大。也是当年,他完成了无锡锡惠公园“九龙壁”项目的制作,他尝试着将以往惯用的平堆装饰手法,做成高低起伏、有着鲜明层次感的半浮雕形式。
如今,无锡锡惠公园仍赫然伫立着李守才80年代创作的“九龙壁”,该作长达27米、高有4米。
1985年,李守才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将均陶日用陶瓷转向做成陈设陶的想法,也就在此时被加以实践。此后,他的作品陆续被中国中国国家博物馆、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馆收藏。后来,那些充满泥气、泥韵的作品,便再没有离开过大众的视野。
恍惚间,当年那个抡不起洋坛的瘦小少年,变成了今日的陶瓷大师。他自己也心生感慨:“是啊,从艺46年了。”这些年没变的是什么呢?是他与均陶相生相伴的生活。
李守才作品《鱼欢瓶》
知识脑补
宜兴陶人自认为“均陶”之名是仿“钧瓷”而来。宋代钧瓷窑变釉以无与伦比的美震动了朝野,宋徽宗初年,皇帝下旨在河南禹州钧台附近建官窑。为皇帝烧贡瓷啊,多么高大上的事,所以,“金”字旁的“钧”既代表了钧台的地理坐标,也表明钧瓷堪比黄金的珍贵价值。
而宜兴均陶很谦卑,“均”字低调地用了“土”字旁,既与钧瓷有所不同,又因其釉水大多采用宜兴本地土釉,便以此命名。走了低调路线的均陶,没躲过世人的火眼金睛,明清时期一火再火之后,就再没断过。
文 / 婷哥
摄影 / 黄彬彬
部分作品图片由艺术家本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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