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 | 穿越唐家河的野性与雄奇
云涌阴平老关雄，杏帘在望酒旗风。
摩天岭上杉含笑，羞我腮红隐醉红。
农历十月的一个周末，在青溪古镇上大快朵颐地品尝了滋味淳浓的拌牛肉、豆花饭、玉米羹、灰搅团等乡土风味，并与朋友们满饮了两壶青川老黄酒后，乘车来到唐家河自然保护区门口时，已是满面红霞。几朵醉红，正与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唐家河红叶相映成趣。
唐家河自然保护区位于四川盆地西北缘的青川县境内，地处龙门山西北侧摩天岭南麓，地势呈西北向东南倾斜，地形复杂，切割剧烈。北缘的摩天岭海拔3000余米，至西北角的大草坪一带，海拔则高达3837米，谷地约为1500米以下。原始森林景观、珍稀动物群落、三国文化遗迹、红军战斗遗址等散落其间，自然地理和人文景观并蔚壮美。
进了山门，乘醉踏上观光车，缓行在秋意醉人的唐家河谷落叶路上，窗外群山环抱，落英缤纷，鸟鸣幽谷，鱼翔浅底，大家纷纷拍照夸赞此地钟灵毓秀。我以为唐家河的灵性源于水的灵性，放眼唐家河谷，几十条沟壑纵横的山溪汇集于此，枯水期则细流涓涓，丰水期则洪流湍湍。以水为养，滋育出一座灵性与野性齐辉的自然密境。
作为以大熊猫、金丝猴、扭角羚及其栖息地为主要保护对象的森林生态型自然保护区，唐家河有国家重点保护动物有72种，包括大熊猫60多只、金丝猴1000多只、扭角羚1200多只；又有高等植物3100多种，珍贵树种有珙桐、水青树、鹅掌楸、金钱槭、杜仲等10余种……无怪唐家河被誉为天然基因库、生命家园和岷山山系的绿色明珠。
车上的导游介绍，原来长期生活在香港海洋公园的雌性大熊猫“佳佳”——吉尼斯世界纪录里“最长寿的圈养大熊猫”，就是1980年在位于青川唐家河阴平古道倒梯子柏林沟寻获的。作为大熊猫主要栖息地之一，在唐家河，大熊猫与人的关系自然和谐。近几年来，每逢3、4月间新竹勃发的时候，就有大熊猫下山“探春”的照片惊艳地传流在游客们的微博、微信等自媒体空间，成为大家热议的趣味话题。
除了大熊猫，这里还有大批金丝猴、扭角羚群落，它们常常结队在保护区的公路上转悠，即便汽车开到身边，依然故我。在观光车前行的路上，有群觅食的小猴子，它们围住一辆小轿车，有的坐在车前，有的爬到车顶，大有“此路是我开的”山大王气势，车主不得不掏出零食当作“买路钱”，引得大家开怀大笑。
傍晚的时候，我们在酒店前靠近山林的空地上发现一只黄麂，它毛色油亮，身形矫健，优雅而又警觉地在草坪上闲庭信步。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它便立即箭一样飞驰入林间，如同一只跳脱的精灵，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
这种灵性，便是大山的灵性。
群山环伺的唐家河，尤以北缘为高，巍峨险峻，峰峦叠嶂，西起大草坪东至白龙江几有190多个山头，横亘绵延百余公里，山顶气候瞬息万变，晨昏时候云遮雾锁，常常呈现云海、佛光、分水、夕照等壮观景象。
这片灵性的土地，不仅孕育着百物之灵动，而且生发着史话之雄奇。在北缘主峰摩天岭之巅，原有纪念诸葛武侯的孔明庙，并有孔明碑立于庙前，当地文献也曾记载：“摩天岭有孔明碑，字迹磨灭不可识。”由于年久失修，如今大庙倾倒，老碑模糊，唯留断壁残垣，落日荒草，秋风劲吹，令人嗟叹不已。
摩天岭又名青塘关，也是四川青川与甘肃文县的界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三国末年，司马昭命邓艾领兵伐蜀，结果被蜀汉大将姜维堵在了剑门关外。久攻不下的邓艾回军景谷道，转道阴平。据《三国志》记载：“艾自阴平道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又粮运将匮，频于危殆。艾以毡自裹，推转而下，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这条直扑江油关的七百余里小道，史称阴平古道。直到现在，这条古道上还留有邓艾厉兵秣马的点将台、磨刀石、印合山、射箭坪等20余处军事活动遗址。
相传，当年邓艾、邓忠并二千军及开山壮士到了摩天岭，方才整顿衣甲器械而行，忽见道旁有一石碣，上刻诸葛亮题字，其文云：“二火初兴，有人越此，二士争衡，不久自死”——一句谶语，便预言了邓艾“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问题，这或许也是《三国演义》或民间传说“状诸葛之智近妖”的表现之一。当然，诸葛庙与孔明碑等历史印记在此出现，本身又很接地气地表现了诸葛的智慧，说明他已经关注到了此地的战略地位。
踏着阴平古道厚厚的黄叶，用竹杖敲敲古老的青石板，仰头摩天岭上已是一弯冷月，这时候的耳边，除了潺潺的流水、啾啾的虫并林间呜呜作响的风，我似乎也听到了那些久远而急促的马蹄声，与一个古老帝国的黄昏。
早上起来，在雾气腾腾的河谷边上，我看到几株若隐若现的老柿子树，黑黝黝的树干如卧龙伏地，撑起硕大的树冠，乌拉拉的虬枝如蟠龙在天，亮出劲健的臂弯，挂满枝头的那些散发着诱人香甜的点点的果红，引来一群忙碌的大花喜鹊穿梭其间。
曦光微露，如珠如玉；青翅扇开，喜来甜来。
这片野性与雄奇的土地啊，来过一次，心就不会离开。
敬城：诗人，文化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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