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撞船？原油泄漏？那海鸟怎么办？

新年的钟声刚刚落下，中国东海就传来了噩耗：巴拿马籍油船「桑吉」轮与香港籍散货船「长峰水晶」轮在长江口以东约160海里处发生碰撞，导致「桑吉」轮全船失火。除此之外，「桑吉」轮载有的约13.6万吨凝析油也泄露进海中。除了失事船只仍有船员生死不明，也有许多人表示对泄露的原油可能造成的海洋生态系统的破坏表示担忧。

专家已经对事件进行解读，「桑吉」轮上载有的油并非我们常见的污污的黑色原油，而是易挥发的凝析油，因此我们在这次事件中可能不会见到平常见到的钻井平台爆炸或是泄露造成的鸟兽被黑色的原油覆盖的场景。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泄露的油量并不会造成更大的生态污染。不但事故发生的短时间内空气中挥发的原油可能造成爆炸，动物如果吸入挥发的原油，依然可能造成死亡。失事船体如果沉没，持续泄露的原油也会对附近的生态系统造成持久深远的影响。

东海撞船事件新闻图。图片来源见水印

大型原油泄漏事故很多发生在海上，除去直接生活在水里的动物，海鸟往往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一些特别大型的海上原油泄漏，光是一次泄漏就足以杀死十几到几十万只海鸟（例如1989年阿拉斯加发生的埃克森瓦尔迪兹（Exxon Valdez）泄漏）。虽然此次东海原油泄漏事故影响尚不明显，不过小象君还是想带大家看看对石油泄漏造成的危害，其他国家是怎么应对的！

原油泄漏，对海鸟有什么危害？

大家经常在新闻里看到海鸟被原油覆盖导致死亡的例子。鸟类羽毛如果沾上油类物质，的确会造成严重的损害。海鸟最外层的羽毛通常由羽小支连接成网状结构，而海鸟严重依赖他们羽毛的防水功能来游泳或者潜水。 羽毛的防水功能通常由羽毛的正常形状加上鸟类日常的梳理维持。健康的鸟儿羽毛都是防水的。然而，如果沾染油污，羽毛的微观结构就会遭到破坏，水会从缝隙里钻进去打湿贴近身体的绒毛，效果相当于你穿着一件湿衣服，特别是鸟类体温比较高，海鸟在水中很容易就造成失温（冷死）。即使不是失温，失去防水能力的鸟儿也没有办法正常地浮在水面上或是潜进水里打猎，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溺水（淹死）。

受到污染的海鸟。©Flo Tseng

然而，外在的影响并不是原油造成海鸟死亡的主要原因。很多海鸟是由于吸入或者是摄食原油造成中毒身亡的。身上沾有油类物质，作为一只海鸟的第一反应就是用嘴去梳理自己的羽毛。在梳理的过程中，羽毛上的原油会被吞咽下去，对消化道造成直接的刺激。通常这些鸟儿会上吐或者下泻或者又上吐又下泻。鸟类还会产生厌食的症状，食物的营养输送也会受到影响，导致鸟类营养不良。不过， 这些还不是全部，因为原油的毒性，它还会造成溶血性贫血，在体内还会对鸟类的肝脏、肾脏、和免疫系统都造成损害。 

鸟类的羽毛微观结构呈网状。

所以，虽然本次事故泄漏的油并不是普通的重油，但是即使不会对鸟类体外造成损害，事发现场挥发的油如果被鸟类吸入，仍然会造成疾病或者死亡，而极易发生位移的空气更是可能把影响迅速扩散到其他海湾。

原油已经泄漏了，怎么办？

没有人希望原油泄漏，而事实上船只运输原油如此频繁，大型泄漏事故的次数相比起来算是十分罕见的了。但万一发生，对生态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这就要求当地配备一支反应迅速的救援队，及时对海鸟进行抢救。美国墨西哥湾的原油泄漏就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子。

2010年4月20日，美国路易斯安娜州的深水地平线（Deepwater Horizon）钻井平台爆炸起火，造成原油泄漏。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海上漏油事故，490万桶石油漏入大海。

清除海面的浮油，人们用了各种可能的方法。其中包括像刮鸡汤油一样用器械把油从海面刮下来、撒化学物质和油进行反应、用吸收剂、或者干脆直接烧掉……而美国的鱼类和野生动物管理局（US Fish & Wildlife）也组织了大大小小的专家队伍对受影响的海鸟进行救援。

加州的International Bird Rescue在援救受原油污染的鸟类经验丰富，在世界各地的漏油事件中都有他们的身影。图为他们参与过的大型漏油事故救援。

第一步是出发去找海鸟并把它们带回来。找海鸟的黄金时间在事故刚发生不久，这样他们受到的影响有限，仍有成功救助的可能。岸上的鸟比较好抓，困难的是那些生活在开阔水域的鸟，通常需要划着小船去海中找，还要想办法抓住。当然，抓鸟虽然重要，但是人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找到鸟以后，如果鸟明显吸入或者吞食了原油，救助者就要把鸟鼻孔里和喉咙里的原油清理干净，等到鸟的体温稳定了，再送到临时搭建的康复中心。因为情况紧急不能长途运输，康复中心都是专门根据应急计划建造的。路易斯安娜、佛罗里达、阿拉巴马和密西西比4个州从无到有，在短短两个月内建立了设施齐全的康复中心。

专门搭建的康复中心。©Flo Tseng

在康复中心里，鸟类会接受一系列的身体检查。确定了身体状况，有了“病人身份”以后，兽医会让他们进行短时间的适应，并给他们喂食保护消化道的药物。直到他们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才会开始清理他们身上的油污，因为清理油污的过程对鸟来说很不好受，稍微弱一点的鸟可能会支撑不住……

清理油污的过程和我们吃完饭洗碗碟其实差不多。洗一只鸟一般需要两到三个人同时工作，用浓度为1-2%的DAWN洗洁精和温度较高的水把鸟搓一遍，然后用带点压强的清水冲洗。这个过程对鸟来说，是惨无人道的。对洗鸟的人来说，其实也不好受。因为如果你随便找张海鸟的照片，比如说鹈鹕或者潜鸟，就会发现他们的喙大部分都又长又尖。而且，他们特别喜欢啄你的眼睛……

正在被洗的鸟。©Flo Tseng

根据鸟沾染油污的严重程度，这样的清洗过程可能要重复好几遍，直到清水打在鸟身上能像荷叶沾上露珠一样呈水珠状滚下来，这只鸟就算是清洗干净了。 洗完的鸟如果不烘干在常温下很容易失温，所以还需要用平时给家里宠物用的那种烘干机给他们烘干。烘干的过程中，也要避免过热等问题。如果鸟类的经过洗洁精的“洗礼”，身体各项指标仍然稳定，也没有把你的眼睛啄下来，那么就可以挑个良辰吉日，放飞啦！（当然，一般野生动物救助会放回他们被发现的所在地，但是由于这些鸟被发现的地方很可能还是污染的状态，放飞的地点就因情况而异了。） 

洗干净啦！

很多人对是否应该拯救受原油泄漏影响的鸟类意见不一。反对的人认为，清洗这些鸟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是很难说这一点点贡献对野外种群的恢复有多少影响。很多时候被关在狭小的空间里，比在外面被原油污染对鸟造成的精神压力更大。但是支持者认为，把被污染的鸟类从野外移除，避免了油污被其他猎食这些海鸟的动物或是腐食的动物摄食，另外清洗海鸟耗费的预算还不到整个墨西哥海湾油污处理总预算的1%。最后，社会各界人士齐心协力来拯救因为人类工业生产错误而受到牵连的海鸟，也对野生动物保护起到了正面宣传的效果。

谁该负责？

在美国，《油污法案》（Oil Pollution Act of 1990）明确规定了事故的负责人对受到损失的资源需要“修复、替换或者获取同等的资源”，联邦和州立相关部门则需要制定鱼类和野生动物的应急计划。也就是说，美国法律明确规定了在原油泄漏事故发生后，如何处理受到影响的鱼类和野生动物是必须考虑的。国际上的法律规定事故的负责人一般是泄漏原油的船只主人，在美国，州政府也有权调查决定谁是事故的负责人。

现在东海撞船事件的后果还有待更新，无论结果如何，要说完全不影响当地的海鸟是不可能的。只希望情况能够尽快控制，把伤害降到最低。

参考资料：

澎湃新闻，“东海撞船泄露有何影响？专家:挥发物或致大气污染”

http://news.sina.com.cn/c/nd/2018-01-10/doc-ifyqiwuw8889631.shtml

Helm, R. C., Carter, H. R., Ford, R. G., Fry, D. M., Moreno, R. L., Sanpera, C., & Tseng, F. S. (2015). Overview of efforts to document and reduce impacts of oil spills on seabirds. In Handbook of Oil spill science and technology (pp. 429-453). John Wiley & Sons, Inc.

本文为原创文章，公众号或其它媒体转载请联系小象君

作者 | 周羊羊

本科UCLA生态、行为与进化（Ecology, Behavior and Evolution）和英语文学双专业。最爱的物种是灰狐，最爱的作家中文是三毛，英文是简奥斯丁。认为自然的神奇和人文的创造同等壮丽。不奢求拯救世界，理想是在地球毁灭前拯救一条生命，写一本自己满意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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