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郝范，这届国家队竟然连山头主义都没有了

◆一◆个◆微◆ 笑 ◆

紧张忙碌的生活中，停停脚步等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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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郝海东不像一个退役球员，而像一个公共知识分子，甚至有点像是一个境外的时事评论员。

当记者跟他聊起中国足球时，郝海东竟然聊起了稍显敏感的中国雷洋。 当记者问郝海东怎么看宏兴球员暴力围殴江苏球员时，郝海东是这么回答的：“因为你的社会就是这样的，震惊么？不发生才震惊。最近有个雷洋死了，我就问问你，他这个事怎么发生的，他连群架都没有打，他怎么就死了。” 反正我看到这样一个回答，是蛮震惊的。  也就是说，郝海东现在关切的，已经是跳脱出足球之外的社会公共议题了。 在《中国足球为什么不行》的专访中，我本打算摘录点金句推荐到朋友圈，后来放弃了，因为几乎全篇都是金句。

如：“任何的事情、事物不会是独立的，警察怎么就可以，一个人他从足疗店出来——就算你是卖淫嫖娼，就算你违法了，你要问就问，该处罚处罚，怎么就会发生下面这些事？具体我们不清楚，但结果是，最终这个人死了。奇怪么？你整个社会，没有规则，没有仪式感，足球没有足球文化。它就是社会的一个缩影，它是和所有事联在一起的。” 不会针砭时弊的前锋不是郝董事长。 郝海东说事物不会是“独立”的，但有一件事他实现了“独立”，那就是独立思考，“足球是给了我这个（指指头脑），让我会独立思考，你们骗不了我，糊弄我不行。” 我觉得在这么抄录下去，这文章就不是我的，变成郝海东写的了。好吧，我忍忍，再抄录最后一个金句就收手吧。 “不是光踢，光弄一老师，一帮人踢，有个屁用。像日本，像德国、西班牙，有这种体系的话，你循环往复，这一拨长大了后面接上了。我、范志毅、孙继海、李玮峰，我们都是老百姓的孩子，我们跟外国人有什么区别？日本的能踢，韩国的能踢，中国不能踢？这都是胡说八道。所以你说什么叫爱国。爱国不是你拿了冠军，爱国也不是你喊两句口号，爱国得是你要给这个国家和老百姓做出什么东西，建立价值观。你国家要让别人爱，也要做出东西。我们现在是吃着地沟油，吸着雾霾的爱，你还让我爱国，那我怎么爱你呢。”

二
说到爱国，我很认同李章洙的观点，“现在的国脚满足于国内俱乐部的待遇，没有了为国家队效力的荣誉感。和郝海东那批老国脚完全不一样。” 泡沫的联赛并不能给国家队带来红利，就像繁华的工程并不能给民众带来尊严。 这届国家队不行。即便“高度重视”，即便每场比赛国脚们都上紧了发条，但球迷所能看到的依然是一种“极平庸的努力”。球员们按部就班地表现不出哪怕是一丁点的零碎才华。 同时，球员也缺乏个性化的观点表达与炽热的人格魅力——跟郝海东那个年代的球员真的是差远了。比如“后防深坑”杜威的开喷就没有技术含量：“要是你们行，你来啊！别把自己当回事，中国足球腾飞任重道远……最后还是感谢真正支持中国足球的人们。” 

这些话就像通稿，是最无营养价值的。“你行你上啊”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一驳的诡辩，就像韩寒所说，我不是需要变成一只母鸡才有资格评价一只鸡蛋是否好吃。

三
央五做了一期十二强赛的特别节目，取名《明白》。而我听了七八个嘉宾轮番讲解后，我依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这支队伍就像一组冷冰冰的代码，没有一张眉眼清晰写有喜怒的脸。他们像输入了“拼到抽筋”的指令程序，然后在场上一通猛跑，便把输球的“锅”一脚踢飞。 那些嘉宾穷极无聊地讨论着高洪波的辞职是“负责任”还是“不负责任”，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是现在的体育记者讲故事的能力退化了，还是说这支国家队除了输球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 1997年，中国冲击世界杯失利，范志毅仰天长啸，欲哭无泪，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悲怆得泪淹金州。那时候，没有球迷会怪罪范志毅，因为那时的球员保有羞耻心只会一味自责，还没有学会跟球迷胡搅蛮缠道“你行你上啊”。

那时候，老榕写下名篇《金州不相信眼泪》：“旁边一位警察友善地上来对我儿子说：‘孩子，他们不敢出来见你啦。咱快走吧！’警察在孩子心中还是有威信的，儿子在他的搀扶下，一步一回头，走出体育馆。 我们是最后走出这个看台的，身后是几十位军警的人墙，马上堵住了入口，防止人们回冲。那位好心的警察看外面一片混乱，担心我们这外乡的孩子，一直送我们到停车处。经过主看台时，见上万人死死堵住出口，“戚务生，出来！”的喊声惊天动地。这时，天真的儿子竟然还对我说：“我们也等一会，他们出来时我让海东签个名。”我的泪水终于夺框而出！

到了车前，大连哥们派来的司机早已发动了车子焦急地等着。我们上车时，这位半天没说话的警察终于用红红的眼睛瞪了我一眼，说了半句话：“你看你， 这么大老远的带孩子来……”

这篇文章我看了不下二十遍，每每读到此处，我都会忍不住流泪，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能够对警察这个职业产生敬意的机会。
如今，哪个国脚能够留下如此悲怆的经典照片，又有哪个球迷能够写出如此悲怆的经典球评？
球员不上心了，球迷也就不伤心了。

四 另一个引起我警惕的现象是，这届国家队里，除了有闲工夫跟球迷斗嘴的喷子外，几乎没有一个有血性的男儿。 这让我反倒怀念起米卢时代大连帮和上海帮山头斗法的万千气象了。当年江湖郝海东和范志毅各拉一支队伍暗中角力——有时候大哥的地位不是自己争取来的，而是因威望过高而由小弟推选出来的。老狐狸米卢很狡猾地利用了两者的微妙关系，将两派山头之争搞成了队内良性竞争。 在十强赛中国首场战胜阿联酋的比赛中，出现了一个令中国球迷永世不忘的镜头：范志毅在空中将球顶到郝海东面前，面对空门，郝海东轻松推射将球打入，这是中国队本场第三个进球。 此时，令我潸然泪下的一幕出现了：范志毅笑着向郝海东走去，郝海东笑着向范志毅伸出了手。两个30多岁的男人就这样拥抱在了一起。印象中，两人的拥抱并不热烈，但却是在向小弟们传达着明确的指令：“为了国家利益，我们必须团结”。

郝范相拥，背景板是当时的小弟后来的球霸李玮峰

犹记得《体坛周报》次日出刊标题《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那是2001年8月的一天，我大二，我和很多大学生鸡血般围拢在报摊前，蜂拥抢购这份报纸。回到宿舍，八位舍友激动地将报纸撕开传阅，连平时关系冷淡不太说话的舍友都实现了交互式阅读。 如今，我们从这届国脚身上读取不到这样一壶暖心好酒般的睡前故事。这支国家队里面似乎从来没有过男人之间的恩怨与情仇，有的只是同事之间的寡淡与凉薄。 这支队伍，没有大佬，没有山头，没有思想；没有才情，没有风月，没有故事。 有的，只是高洪波一张永远写满心事的脸。

作者：郑晓蔚，新闻小刀手，北飞三年，冷暖自知；倦鸟归巢，栖居金陵。掸去愤世土，化身理中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