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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房四谱(1)

2017-08-18 (宋)苏易简 刀爷瞎侃


《文房四谱》共五卷,分为《笔谱》《纸谱》《墨谱》《砚谱》,是记载历代笔、墨、纸、砚原委本末及其故实。书前有徐鉉序文,书后有雍熙三年九月作者自序。书中各谱的体例大致相同,首先叙事,次讲制作,三是杂说,四为辞赋。叙事重在说明定义、沿革及产地。制作则重在介绍制造技术。杂说讲述典故和轶闻。辞赋汇集了有关赞咏“文房四宝”的诗词。全书首尾相映,浑然一体。


其中,笔谱二卷,砚谱、纸谱、墨谱各一卷,并附有笔格(笔架)、水滴(贮水供磨墨用的文具)。“笔谱”二卷,集中介绍了蒙恬的狐毛笔制作方法,韦仲将的兔羊毫笔制作方法。“砚谱”对砚石的色泽、硬度、韧性、渗透性、冷热适应能力以及制作方法和外形等都有详细的介绍,同时还介绍了作澄泥砚法,这是我国古代造砚艺术的萌芽,也是我国古代制陶技术的一项重大革新。“纸谱”中说,造纸原料其实远不止破布、鱼网,还介绍了用麻束造玉屑和屑骨等造纸技术。“墨谱”是第一次记载墨的生产工艺的文字。


体例,仿欧阳询《艺文类聚》体式,所不同的是欧阳询之书,兼罗众目。而易简之书,专举一器一物,辑成一谱。仿欧阳氏之体例,从易简开始,并对后代影响深远,如《砚笺》、《蟹录》,皆沿用这种写法。是书当时甚受重视,藏于秘阁。尤袤《遂初堂书目》作《文房四宝谱》,又有《续文房四宝谱》,现只题《文房四谱》,与宋史本传相同。该书原有宋刊本,已佚。现存《百川学海》本、《学海类编》本、《学津讨原》本、《檀几丛书》本、《四库全书》本及《十万卷楼丛书》本等。


四库全书本·提要


臣等谨案:文房四谱五卷,宋苏易简撰。易简,字太简,梓州铜山人。太平兴国五年进士,累官参知政事,以礼部侍郎出知邓州,移陈州卒,事迹具《宋史本传》。易简所作《续翰林志》,洪遵收入《翰苑群书》中,已别著录。是编,集古今“笔砚纸墨”原委本末及其故,实继以辞赋诗文合为一书。前载徐铉序,末有雍熙三年九月自序,谓因阅书秘府集成此谱,盖亦类书之体也。其搜采颇为详博,如梁元帝《忠臣传》、顾野王《舆地志》等书,今皆久亡,惟藉此以获见其略。其他征引,亦多宋以前旧籍,足以广典,据而资博闻。凡笔谱二卷,砚纸墨谱各一卷,而以笔格水滴附焉。当时甚重其书,至藏于秘阁。尤袤《遂初堂书目》作《文房四宝谱》,又有《续文房四宝谱》。此止题《文房四谱》,与《宋史本传》相同,盖后人嫌其不雅,删去一字也。


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校官(臣)陆费墀

文房四谱序


圣人之道,天下之务,充格上下,绵亘古今;究之无倪,酌之不竭。是以君子学,然后知不足也。然则士之处世,名既成,身既泰,犹复孜孜于讨论者,盖亦鲜矣。昔魏武帝独叹于朱伯业,今复见于武功苏君矣。君始以世家文行,贡名春官。天子临轩考第,首冠群彦;出入数载,翱翔青云,彩衣朱绂,光映里闬,其美至矣。而其学益勤,不矜老成,以此为乐;退食之室,图书在焉,笔砚纸墨,余无长物。以为此四者,为学所资,不可斯须而阙者也。由是讨其根源,纪其故实,参以古今之变,继之赋颂之作,各从其类次而谱之,有条不紊,既精且博。士有能精此四者,载籍其焉往哉。愚亦好学者也,览此书而珍之,故为文冠篇以示来者。东海徐铉。



文房四谱·卷一·笔谱上〔附笔格〕

·一之叙事·二之造·三之笔势·四之杂说

◇一之叙事


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盖依类象形,始谓之文,形声相益,故谓之字。孔子曰:“谁能出不由户?”扬雄曰:“孰有书不由笔?”茍非书,则天地之心,形声之发,又何由而出哉?是故知笔有大功于世也。

释名曰:“笔,述也。谓述事而言之。”又成公绥曰:“笔者,毕也、谓能毕举万物之形,而序自然之情也。”又《墨薮》云:“笔者,意也,意到即笔到焉。又吴谓之不律,燕谓之弗,秦谓之笔也。”又许慎《说文》云:“楚谓之聿。聿字,从帇一。又帇,音支涉反。帇者,手之捷巧也。故从又从巾。秦谓之笔,从聿竹。”

郭璞云:“蜀人谓笔为不律。虽曰蒙恬制笔,而周公作《尔雅》授成王,而已云简谓之札,不律谓之笔,或谓之点。”又《尚书中候》云:“玄龟负图出,周公援笔以时文写之。”《曲礼》云:“史载笔。”《诗》云:“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又夫子绝笔于获麟。《庄子》云:舐笔和墨。是知古笔其来久矣。又虑古之笔,不论以竹以毛以木,但能染墨成字,即呼之为笔也。昔蒙恬之作秦笔也,柘木为管,以鹿毛为柱,羊毛为被,所以苍毫,非谓兎毫竹管也。见崔豹《古今注》。秦之时,并吞六国,灭前代之美,故蒙恬独称于时。〔又《史记》云:始皇令恬与太子扶苏筑长城,恬令取中山兎毛造笔,令判案也。〕


《西京杂记》云:汉制天子笔,以错宝为跗〔音夫〕,毛皆以秋兔之毫,官师路扈为之。又以杂宝为匣,厕以玉璧翠羽,皆直百金。


又《汉书》云:尚书令、仆射、丞相、郎官,月给大笔一双。篆题云“北宫工作”。

又傅玄云:汉末一笔之柙,雕以黄金,饰以和璧,缀以隋珠,文以翡翠。非文犀之桢,必象齿之管,丰狐之柱,秋兔之翰。用之者必被珠绣之衣,践雕玉之履。

王子年《拾遗记》云:张华造。《博物志》成,晋武赐麟角笔管。此辽西国所献也。

《孝经·援神契》云:孔子制作《孝经》;使七十二子向北辰磬折,使曾子抱河洛书北向。孔子簪缥笔,衣绛单衣,向北辰而拜。

王羲之《笔经》云:有人以绿沈漆竹管及镂管见遗,录之多年,斯亦可爱玩。讵必金宝雕琢,然后为贵乎?

崔豹《古今注》云:今士大夫簪笔佩剑,言文武之道备也。

晋蔡洪赴洛中,人问曰:“吴中旧姓何如?”答曰:“吴府君圣朝之盛佐,明时之俊乂。朱永长理物之宏德,清选之高望。严仲弼九皋之鸿鹄,空谷之白驹。顾彦先八音之琴瑟,五色之龙章。张威伯岁寒之茂松,幽夜之逸光。陆士龙鸿鹄之徘徊,悬鼓之待槌。此诸君以洪笔为锄耒,以纸札为良田,以元墨为稼穑,以义理为丰年。”(出《刘氏小说》,又出《语林》)

《文士传》云:成公绥口不能谈,而有剧问,以笔答之,见其深智。吴阚泽为人佣书,以供纸笔。

《世说》:“王羲之得用笔法于白云先生,先生遗之鼠须笔。”又云:“钟繇、张芝,皆用鼠须笔。”

魏曹公闻吴与刘先主荆州,方书,不觉笔坠地。(何晏亦同。司马宣王欲诛曹爽,呼何晏作奏,曰:“宜上卿名。”晏惊,失笔于地)

晋王珣,字元林,梦人以大笔如椽与之。人说云:“君当有大手笔。”后孝武哀策谥文,皆珣所草。(又云是王东亭)

《汉书》:张安世持橐簪笔,事孝武数十年,以备顾问,可谓忠谨矣。

《梁书》:纪少瑜,字幼玚,尝梦陆倕以一束青镂管笔授之。云:“我以此犹可用,卿自择其善者。”其文因此遂进。梁郑灼,家贫好学,抄义疏以日继夜。笔毫尽,必削而用之。

隋刘行本累迁掌朝下大夫。周代故事:天子临轩,掌朝典笔砚,持至御座,则承御大夫取以进之。及行本为掌朝,将进笔于帝,承御复从取之。行本抗声曰:“笔不可得!”帝惊视,问之。行本曰:“臣闻设官分职,各有司存。臣既不得佩承御刀,承御亦焉敢取臣笔?”帝曰然。因令二司各行所职。

柳公权为司封员外,穆宗问曰:“笔何者书善?”对曰:“用笔在心正,心正则书正。”上改容,知其笔谏。

《景龙文馆集》云:中宗令诸学士入甘露殿,其北壁列书架。架上之书学士等略见,有《新序》《说苑》《盐铁》《潜夫》等论。架前有银砚一,碧镂牙管十,银函盛纸数十种。

《杨子法言》云:孰有书不由笔,言不由古?吾见天常为帝王之笔舌也。

《论衡》曰:智能之人,须三寸之管,一尺之笔,然后能自通也。

曹裒,字叔通,尝慕叔孙通为汉朝仪,夜则沈思,寝则怀铅笔行则诵文书。当其念至,忽忘所之。

《韩诗外传》曰:赵简子有臣曰周舍,立于门下三日三夜。简子问其故,对曰:“臣为君谔谔之臣。墨笔执牍,从君之后,伺君过而书之。”

司马相如作文,把笔啮之,似鱼含毫。(陆士衡《文赋》云:“或含毫而邈然。”)

梁元帝为湘东王时好文学,著书常记录忠臣义士及文章之美者。笔有三品,或金银雕饰,或用斑竹为管。忠孝全者,用金管书之;德行精粹者,用银管书之;文章赡逸者,以斑竹管书之。故湘东之誉,播于江表。

《东宫旧事》:皇太子初拜,给漆笔四枝,铜博山笔床一副焉。司马相如作文,把笔啮之,似鱼含毫。

欧阳通,询之子。善书,瘦怯于父,常自矜能。书必以象牙犀角为管,狸毛为心,覆以秋毫;松烟为墨,末以麝香;纸必须用紧薄白滑者乃书之:盖自重也。

柳恽尝赋诗,未就,以笔捶琴,坐客以箸扣之,恽惊其哀韵,乃制为雅音。后传击琴自笔捶之始也。

《史记》:相如为天子游猎之赋,赋成,武帝许尚书给其笔札。

又汉献帝令荀悦为《汉纪》三十篇,诏尚书给其笔札。江淹梦得五色笔,由是文藻日新。后有人称郭璞,取之。君子有三端,其一曰:文士之笔端。

汉班超常为官佣书,久劳苦,乃投笔曰:“大丈夫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焉能久事笔砚?”陆云与兄士衡书曰:“君苗每当见兄文思,欲焚笔砚。”

魏明帝见殿中侍御史簪白笔,侧阶而立,问曰:“此何官也?”辛毗对曰:“御史簪笔书过,以记陛下不依古法者。今者,直备官毛笔耳。”

左思为《三都赋》,门庭藩溷,必置笔砚,十稔方成。

薛宣令人纳薪,以炙笔砚。

又鱼豢《魏略》曰:颜斐,字文林,为河东太守。课人输租,车便置薪两束,为寒炙笔砚。风化大行。

祢衡为《鹦鹉赋》于黄射座上(祖之子),笔不停缀。又阮瑀援笔草檄立成,曹公索笔求改,卒无下笔处。

杨雄每天下上计孝廉会,即把三寸弱翰,赍油素四尺,以问其异。(见《墨谱》)

《史记》:西门豹为邺令,投巫于水,复投三老。乃簪笔磬折,向河而立,以待良久。

崔豹《古今注》云:牛亨问彤管何也。答曰:“彤,赤漆耳。史官载事,故以赤管,言以赤心记事也。”

曹公欲令十吏就蔡琰写书。姬曰:“妾闻男女礼不亲授,乞给纸笔一月,真草维命。”于是缮写送之,文无遗误。

王粲才高,辨论应机,属文举笔便成。钟繇、王朗,名为魏卿相,至朝廷奏议,皆阁笔不敢措手。袁子正书云:尚书以六百石为名,佩契刀,囊执版,右簪笔焉。

僧智永学书,旧笔头盈数石,自后瘗之,目为退笔冢。(见《笔势》中)

《孔子世家》云:孔子在位,听讼文辞可以与人共者,不独有也。至于修《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赞其一辞。薛宣为陈留,下至财用笔砚,皆为设方略利用,必令省费也。

王充好理实,闭门潜思,户牖墙壁各置刀笔,著《论衡》八十五篇,二十余万言。

谢承《后汉书》云:杨璇,字玑平,平零陵贼,为荆州刺史。赵凯横奏槛车征之,仍夺其笔砚。乃啮臂出血,以簿中白毛笔染血以书帛上,具陈破贼之形势,及言为凯所诬。以付子弟诣阙,诏原之。

王隐《晋书》:陈寿卒,洛阳令张泓遣吏赍纸笔,就寿门下写《三国志》。

《谢庄传》云:时宋世宗出行夜还,敕开门。庄居守曰:“伏须神笔,乃敢开门。”

《王僧虔传》云:齐孝武欲擅书名,僧虔不敢显迹,常用拙笔书,以此见容。孔稚圭上表曰:圣照元览,断自天笔。

庾廙,字幼简。侍中袁彖雅慕之,赠鹿角书,格蚌砚,象牙笔管。

陶弘景,字彦通。年四五岁,常以荻为笔,画灰中学书,遂为善隶。

范岫,字懋宾,济阳考城人。每居常以廉洁著称。为晋陵太守,虽牙管一双,犹以为费。

《太公阴谋》:笔之书曰:毫毛茂茂,陷水可脱,陷文不活。

蔡邕《与梁相》:复惠善墨良笔,下工所无重,惟大恩厚施,期于终始。(工一作士)

徐广《车服仪制》曰:古者贵贱皆执笏,缙绅之士者,缙笏而垂绅带也。有事则书之,故常簪笔。今之白笔,是其遗像。

《礼》云:“史载笔,士载言。”注云:“谓从于会同,各持其职,以待事也。笔谓书具之属。”

《典略》云:路粹,字文蔚,少学于蔡邕。为丞相军谋祭酒,曹操令枉状奏孔融诛之。后人观粹所作,无不嘉其才而忌其笔。


二之造


韦仲将《笔墨方》:先于发梳梳兔毫及青羊毛,去其秽毛讫,各别用梳掌痛,正毫齐锋端,各作扁,极令匀调平好,用裹青羊毛。毛去兔毫头下二分许,然后合扁,卷令极固。痛颉讫,以所正青羊毛中截,用裹笔中心,名为笔柱,或曰墨池承墨。复用青毫,外如作柱法,使心齐亦使平均,痛颉内管中,宜心小不宜大。此笔之要也。


王羲之《笔经》曰:《广志会献》云:“诸郡献兔毫,出鸿都门,惟有赵国毫中用。世人咸云兔毫无优劣,笔手有巧拙。意谓赵国平原广泽无杂草木,惟有细草,是以兔肥。肥则毫长而锐,此则良笔也。凡作笔须用秋兔。秋兔者,仲秋取毫也。所以然者,孟秋去夏近,则其毫焦而嫩;季秋云冬近,则其毫脆而秃;惟八月寒暑调和,毫乃中用。其夹脊上有两行毛,此毫尤佳;胁际扶疏,乃其次耳。采毫竟,以纸裹石灰汁,微火上煮令薄沸,所以去其腻也。先用人发抄数十茎,杂青羊毛并兔毳(凡兔毛长而劲者曰毫,短而弱者曰毳),裁令齐平。以麻纸裹柱根令治(用以麻纸者,欲其体实,得水不胀)。次取上毫薄薄布柱上,令柱不见,然后安之。惟须精择,去倒毛,毛杪合锋令长九分,管修二握,须圆正方可。后世人或为削管,或笔轻重不同,所以笔多偏握者,以一边偏重故也,自不留心加意,无以详其至。此笔成合,蒸之令熟三斗米饭,须以绳穿管悬之水器上一宿,然后可用。世传钟繇、张芝皆用鼠须笔,锋端劲强有锋铓,余未之信。夫秋兔为用,从心任手,鼠须甚难得,且为用未必能佳,盖好事者之说耳。昔人或以琉璃象牙为笔管,丽饰则有之,然笔须轻便,重则踬矣。近有人以绿沈漆管及镂管见遗,录之多年,斯亦可爱玩,讵必金宝雕琢,然后为贵也。余尝自为笔甚可用,谢安石、庾稚恭每就我求之,靳而不与。


《博物志》云:有兽缘木,文似豹,名虎仆,毛可以取为笔。岭外尤少兔,人多以杂雉毛作笔亦妙,故岭外人书札多体弱,然其笔亦利。其云至水干墨紧之后,鬈然如虿焉。所以《岭表记》云:岭外既无兔,有郡牧得兔毫,令匠人作之。匠者醉,因失之,惶惧,乃以己须制上。甚善,诘之,工以实对。郡牧乃令一户必输人须,或不能逮,辄责其直。


宣城之笔,虽管答至妙,而佳者亦少,大约供进或达寮为之则稍工。又或以鹿之细毛为之者,故晋王隐《笔铭》云:“岂其作笔,必兔之毫。调利难秃,亦有鹿毛。”盖江表亦少兔也,往往商贾赍其皮南渡以取利。今江南民间使者,则皆以山羊毛焉。蜀中亦有用羊毛为笔者,往往亦不下兔毫也。


今之飞白书者,多以竹笔,尤不佳。宜用相思树皮,棼其末而漆其柄,可随字大小,作五七枚妙。往往一笔书一字,满一八尺屏风者。


《墨薮》云:王逸少《笔势图》:“先取崇山绝仞中兔毫,八九月收之,取其笔头长一寸,管长五寸,锋齐腰强者妙。”今之小学者,言笔有四句诀也:“心柱硬,覆毛薄,尖似锥,齐似凿。”

欧阳通自重其书,必以象牙犀角为管,狸毛为心,覆以秋毫。(见《叙事》中)

蜀中出石鼠,毛可以为笔,其名□{字节构:鼠夋}。

秦蒙恬为笔,以狐狸毛为心,兔毫为副。(见《博物志》)

李阳冰《笔法诀》云:夫笔大小硬软长短,或纸绢心散卓等,即各从人所好。用作之法,匠须良哲,物料精详。入墨之时,则毫副诸毛,勿令斜曲。每因用了,则洗濯收藏,惟己自持,勿传他手。至于时展其书,兴来不过百字,更有执捉之势,用笔紧慢,即出于当人至理确定矣。

今有以金银为泥书佛道书者,其笔毫才可数百茎。濡金泥之后,则锋重涩而有力也。

淮南王《万毕术》曰:取桐烛与柏木及蜡俱内筒中,百日以为笔,画酒自分矣。


三之笔势〔能书附〕


《老子》曰:“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夫四谱之作,其用者在于书而已矣,故《笔势》一篇附之。

《真诰》曰:“三皇之世演八会之文,为龙凤之章、飞篆之迹,以为颁形。梵书分破二道,坏真从易,配别分支,乃为六十四种之书。”又《真诰》曰:“三君手迹,杨君书最工,不今不古,能大能细。大较虽效郄愔笔法,力兼二王而名不显者,当以地微,兼为二王所抑。”(掾书学杨而字体劲利)

又云:八会书,文章之祖也。夫书通用墨者何?盖文章属阴,自阴显于阳也。又云:神仙之书,乃灵笔真手也。时人咸云:兔毫无优劣,笔手有巧拙。

王羲之《笔势论》云:凡欲书时,先干研墨,安著水中。研墨须调,不得生用,生用则浸渍慢涩,点笔之法,只可豆许大,湿不宜大点。横画之法不得缓,缓即不紧。竖牵之法不得急,宜卓把笔立,笔头先行,笔管须卓立,竖傍则曲也。轻健妙真,书之法也。草行之法,即任意也。

又云:初学书时,不得尽其形势,先想成字,意在笔前。一遍正其手脚,二遍须得形势,三遍须少似本,四遍加其遒润,五遍加其泄拔。须俟笔滑,不得计其遍数。又云:手稳为本,分间布白,上下齐平,得其体势。大者促之令小,小者放之令大,自然宽狭得所,不失其宜。

又《书法》云:点之法,如大石当衢,或如蹲鸱,或如瓜子,或如科斗。落手之法,峨峨若长松之倚溪;立人之法,如鸟在柱首。又云:一点失,如美人之无一目;一画失,如壮士之无一肱。

吴沈友少好学,时人以友有三妙:一舌妙,二力妙,三笔妙。

赵壹《非草书》曰:十日一笔,月数丸墨。领袖如皂,唇齿皆黑也。

王羲之与谢安书曰:复与君,此真草所得,极为不少,而笔至恶,殊不称意。

蔡伯喈入嵩山学书,于石室内得素书,八角垂芒,颇欲似篆。伯喈得之,不食三日,惟只大叫欢喜。

钟繇见蔡邕笔法于韦诞,自搥三日,胸尽青,因呕血。魏太祖以五灵丹救之,得活。繇求之,不与。及诞死,繇令人盗掘其墓而得之,故知多力丰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其后消息而用之,由是更妙。临死启囊授其子会。繇能三色书,然后最妙者八分。

《笔阵图》云:夫纸者,阵也;笔者,刀矟也;墨者,鍪甲也;水砚者,城池也;心意者,将军也;本领者,副将也;结构者,谋略也;飏笔之次,吉凶之兆也;出入者,号令也;屈折者,杀戮也。

右军云:弱纸强笔,强纸弱笔。强者弱之,弱者强之。又云:草书欲缓前急后,斯至诀也。又云:古谓之填书,今之勒字也。

《墨薮》云:凡书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

又云:凡笔,乃文翰之将军也,直宜持重。

又云:凡书,必使心忘于笔,手忘于书,心手遗情,书不妄想。要在求之不得,考之即彰。

王逸少先少学于卫夫人,自谓大能。及渡江北游名山,见李斯、曹喜书;又之许,见钟繇、梁鹄书;又入洛,见蔡邕《石经》;又于从兄洽处,见张昶《华岳碑》。始知学卫夫人徒费年月,遂兼众家习之,特妙。

卫夫人见王羲之书,语太常王策曰:“此儿必见用笔诀也。妾近见其书,有老成之智。”因流涕曰:“子必蔽吾书名。”(晋安帝时,北郊祭文命更写之。工人削之,羲之笔已入七分)

虞世南《笔髓》云:夫书须手腕轻虚。夫未解书则曰一点一画,皆求像本也,乃自取拙见,岂知书耶?太缓则无筋,太急则无骨,侧管则钝,慢则肉多,竖笔则锋直,干枯则势露。宜粗而不锐,细而不壮,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

又云:夫笔长短不过五六寸,搦管不过三寸。真一,行二,草三,宜指实掌虚。

王方庆于太宗时,上其十一代祖导、十代祖洽、九代祖繤,八代祖昙首、七代祖僧绰、六代祖仲宝、五代祖骞、高祖规、曾祖裒,九代三从伯祖晋中书令献之已下书共十卷。上令中书舍人崔融为《宝章集》,叙其事以赐,举朝为荣。

贞观六年正月八日,令整理御府今古法书钟、王等真迹,得一千五百一十卷。汉元始中,征天下小学。

张融善草书,自美其能。帝曰:“卿殊有骨力,但恨无二王之法。”答曰:“臣亦恨二王无臣之法。”

梁武帝论萧子云书曰:“笔力精劲,心手相应,巧逾杜恕,美过崔宴,当与元帝并驱争先。”其相赏如此。

齐高帝为方伯,居处甚贫,诸子学书,常少纸笔。武陵王晔尝以指画空中,及画掌学字,遂工书。

夫握笔名指,一指在上为单钩,双指为双钩,指聚为撮笔,皆学书之因习也。伪蜀士人冯偘能书,得二王之法。然而以二指掐笔管而书,故每笔必二分,迹可深二三分,斯书札之异者也。

汉谷永,字子云,与娄护字君卿俱为五侯上客。人号曰:“谷子云笔札,娄君卿唇舌。”

晋王献之,字子敬。方学书,父羲之常后掣其笔,不得,乃叹曰:“此儿当有大名。”后果能以箒帚泥书作大字,方一丈,甚为佳妙,观者如堵。笔札之妙,时称二王。”

僧智永于楼上学书,有秃笔头十瓮,每瓮数石。人求题头,门限穿穴,乃以铁叶裹之,谓之铁门限。后取笔头瘗之,号退笔冢,自制铭志。

李阳冰云:夫点不变谓之布棋,画不变谓之布筭,方不变谓之斗,圆不变谓之环。张伯英好书,凡家之衣帛,皆书而后练。《晋书》:王逸少书字,若金帖墨中,炳然可爱。

张昶,字文舒,伯英季弟也。章草入神,八分入妙,隶书入能。

刘德升,字君嗣,能书。胡昭、钟繇俱善书,胡书体肥,钟书体瘦,亦各有君嗣之美。

王羲之,旷之子。早于其父枕中窃读《笔说》,父恐其幼,不与,乃拜泣而请之。

王僧虔博涉经史,兼善草隶。齐太祖谓虔曰:“我书何如卿?”虔曰:“臣正书第一,陛下草书第二,正书第三。臣无第二,陛下无第一。”上笑曰:“卿善为辞也。然天下有道某不与易。”又高祖尝与僧虔赌书,毕,帝曰:“谁为第一?”虔曰:“臣书臣中第一,陛下帝中第一。”帝笑曰:“卿可谓善自谋者也。”

欧阳询书不择纸笔,皆能如意。褚遂良须手和墨调,精纸良笔,方书。

张旭得笔法,传于崔邈、颜真卿。自言:“始吾观公主担夫争路,而得笔法之意;后见公孙氏舞剑,得其神。”饮醉辄书,挥笔大叫,以头揾水墨中,天下呼为张颠。醒后自观,以为神异,不可复得也。

长沙僧怀素好草书,自言得草书三昧。

魏明帝起凌云台,先钉榜木题之。乃以笼盛韦诞,辘轳引上书之。去地二十五丈,诞甚危惧,及下,须发尽白。乃诫子孙绝此楷法。

天下名书,有荀舆《貍骨药方帖》,王右军《借船帖》。右军尝醉书数字,点画象龙爪,后遂有龙爪书。

宋太祖问颜延之:“诸子谁有卿风?”延之曰:“竣得臣笔,测得臣文,敻得臣义,跃得臣酒。”萧隶贫无纸,止画窗尘以学书。

羲之永和九年制《兰亭序》,乘兴而书,用蚕茧纸,鼠须笔,遒媚劲健,绝代更无。太宗后于玉华宫大渐,语高宗曰:“若得《兰亭序》陪葬,即终无恨矣。”高宗涕泣而从之。

世传宣州陈氏世能作笔,家传右军与其祖《求笔帖》。后子孙尤能作笔。至唐柳公权求笔于宣城,先与二管,语其子曰:“柳学士如能书,当留此笔。不尔,如退还,即可以常笔与之。”未几,柳以为不入用别求,遂与常笔。陈云:“先与者二笔,非右军不能用。柳信与之远矣。”

孙敬事母至孝,每得甘蔗,必奔走奉母。每画地书,真草皆妙也。

卫恒每书大字于酒肆,令人开之纳直,以偿酒价。直足,则埽去之。

唐太宗《笔法》云:“攻书之时,当收视听,绝虑怡神,心正气和,则契于元妙。心神不正,字则欹斜;志气不和,字则颠仆。如鲁庙之器也。”又云:“为点必收,贵紧而重。为画必勒,贵涩而迟,为撇必掠,贵险而劲。为竖必努,贵战而雄。为戈必润,贵迟疑而右顾,为环必郁,贵蹙锋而拗转。为波必磔,贵三折而遣毫。”

前蜀王氏朝伪相王锴,字鳣祥,家藏书数千卷,一一皆亲札,并写藏经。每趋朝,于白藤檐子内写书。书法尤谨,近代书字之淫者也。



四之杂说


在昔受爵者必置赆于草诏者,谓之润笔。郑译隋文时自隆州刺史复国公爵,令李德林作诏。高宗戏之曰:“笔头干。”译对曰:“出为方牧,杖策而归,不得一钱,何以润笔?”帝大笑。

梁简文为《笔语》十卷。(今书莫得见)

《幽明录》:贾弼梦人求易其头,明朝不觉,人见悉惊走,弼自陈乃信。后能半面笑半面啼,两手两足并口齐奋,两笔书成,文辞各异。

齐高洋梦人以笔点其额,王昙哲贺曰:“王当作主。”吴孙权梦亦同,熊循解之。

梁纪少瑜尝梦陆倕以一束青镂管笔授之,后文章大进。(见《叙事》中)

《搜神记》曰:王祐病,有鬼至其家,留赤笔十余枝于荐下,曰:“可使人簪之,出入辟恶,举事皆无恙。”(又与土类:壬甲李乙,凡与书,皆无恙)

《酉阳杂俎》云:大历中,东都天津桥有乞儿无两手,以右足夹笔写经乞钱。欲书时,先掷笔高尺余,以足接之,曾无失落,书迹尤楷。

石晋之末,汝州有一高士,不显姓名。每夜作笔十管,付其室家,至晓,阖户而出。面街凿壁,贯以竹筒,如引水者。或人置三十钱,则一管跃出,十笔告尽,虽势要官府督之,亦无报也。其人则携一榼,吟啸于道宫佛庙酒肆中,至夜酣畅而归。其匹妇亦怡然自得。复为十管,来晨卖之,如此三十载,后或携室徙居,杳不知所终。人有后数十年复见者,颜色如故,时人谓之笔仙。

魏末传曰;夏侯泰初见召还,路绝人事,不畜笔,其谨慎如此。

今之笔故者往往寻不见。或会府吏千百辈,用笔至多,亦不知所之,或云鬼取之判冥。

昔有僧惠远制《涅槃经疏》讫,咒其笔曰:“如合圣意,此笔不坠。”乃掷于空中,卓然不落。唐越州法师神楷造《维摩经疏》亦然,后迎入长安。

《酉阳杂俎》云:长安宣平坊有卖油而至贱者,人久疑之。逐入树窟,乃见虾蟆以笔管盛树津,以市于人。发掘而出,尚挟管瞪目,气色自若。

今都会间有运大笔如椽者,写小字,小如半麻粒许,瞬息而就。或于稻粒之上写七言诗一绝,分间布白,历历可爱。

《阙史》云:术士如得一故笔,可令于都市中代其受刑,术者即解化而去,谓之笔解。

《本草》云:笔头灰,取笔多年者烧之,水服,可以疗溺塞之病。

《列仙传》云:李仲甫,颍川人。汉桓帝时卖笔辽东市上,一笔三钱,无直亦与之。明旦,有成笔数十束。如此三年,得钱辄弃之道中。

魏王思为大司农,性急。常执笔作书,蝇集笔端,驱去复来。思怒逐蝇不得,还,乃取笔掷地毁之。又蝇集符坚笔以传赦。(坚与王猛、符融密议于露台,有大苍蝇入自牖间,鸣声甚大,集笔端。去于市中为黑衣小人,大呼曰:“官今大赦。”)

《御史台记》云:台中尚揖,揖者,古之肃拜也,故有“台揖笔”,每署事必举笔当额。有不能下笔者,人号为“高搘笔”。往往自台拜他官,执笔亦误作台揖者,人皆笑之。

德宗在奉天与浑瑊无名官告千余轴,募敢死之士。赐瑊御笔一管,当战胜量功伐,即署其名授之;不足,即以笔书其绅。

唐相裴休,早肄业于河内之太行山。后登显位,建寺于彼,目为化城寺。旋授太原节镇,经由是寺,寺之僧粉额陈笔砚,俟裴分亲题之。裴公神情自若,以衣袖揾墨以书之,尤甚遒健。逮归,侍婢讶其沾渥,裴公曰:“向以之代笔来。”

王子年《拾遗记》云:任末年十四,学无常师。或依林木之下,编茅为庵,削荆为笔,刻树汁以为书。夜则映月望星,暗则然蒿自照。

刘峻与沈约、范云、同奉梁武策锦被事,咸言已罄。而峻请纸笔更疏十事,在座皆惊,帝失色。

晋陆士龙云:魏武帝刘婕妤,以七月七日折琉璃笔管,此其时也。(出《时照新书》)

《会稽典录》云:盛吉拜廷尉,每冬月罪囚当断,妻执烛,吉持丹笔,相向垂涕。(吉,字君达)


《晋春秋》云:何祯少孤,常以缚笔织扇为业,善为智计,由是知名。

王隐始著《国史》,成八十八卷。属免官居家,家贫匮,笔札未能就,遂南游。陶侃又还江州,投庾元规,规乃给其笔札,其书遂成。

《天合百录》云:西天龙猛尊者,常用药笔点山石为金宝,济施千人。唐法师楚金刺血写《法华经》,笔端常有舍利。古者吏道必事刀笔。今亦有藏刀于管者,盖遗制也。

段成式以葫芦为笔以赠温飞卿。(书在《词林》门)柳公权不能用羲之笔。(见《笔势》中)

今之职官断大辟罪者,署按讫,必寻毁其笔,益彰其恻隐也。医工常取之烧灰,治惊风及童子邪气。

谢丞《后汉书》云:刘祐为郡主簿,郡将之子出钱付之,令买果实。祐悉买笔墨书具以与之。

魏管辂往见安平太守王基,基令作卦。辂曰:“床上当有大蛇衔笔,小大共视,须臾失之。”果然。

诸葛恪父瑾,长面似驴。孙权大会群臣,使人牵一驴,长检其面,题曰“诸葛子瑜”。恪跪乞笔益两字,因听与之。恪续其下曰“之驴”,举坐大笑,乃以驴赐之。

赵伯符为丹阳郡,严酷。典笔吏取笔失旨,顿与五十鞭。罗什撰译,伯肇执笔,定诸词义,学者宗之。

《魏略》:张既为郡小史而家富,自念无自达,乃畜好刀笔牍奏,伺诸大吏无者,辄奉之。

吴孙权常梦北面顿首于文帝,顾而见日,俄而日变为三日。忽见一人从前以笔点额,流血于前,惧而走之,状似飞者,复坠于地。觉以问术士熊循,循曰:“吉祥矣,大王必为吴主。王者,人之首;额者,人之上。王加点,主字也;在前而来,王者之群臣也。虽主意未至,而群下自逼矣。血流在前,教令明白,当从王出也。”权乃询之大臣,遂绝于魏。

大熙中童谣曰:“二月尽,三月初,桑生蓓蕾柳叶舒,荆笔扬板行诏书。”后王玮杀汝南王亮,帝以白虎幡宣诏收玮诛之。玮手握青纸,谓监刑者曰:“此诏书也。”盖此应也。

《宋云行记》云:北魏神龟中至乌苌国,又西,至本释迦往自作国,名磨休王。有天帝化为婆罗门形,语王曰:“我甚知圣法,须打骨作笔,剥皮为纸,取髓为墨。”王即依其言遣善书者抄之,遂成大乘经典,今打骨处化为琉璃。

桐烛笔分酒。(见《造笔》门)《梦书》云:梦笔砚,为县官文书所速也。又云:梦得笔砚忧县官。又云:磨砚染笔,词颂陈也。古诗云:有客从南来,遗我一把笔。

《国语》云:智襄子为室美,士茁惧曰:“臣秉笔事君。记曰:‘高山浚原,不生草木;松柏之地,其土不肥。’今土木胜,臣惧不安人也。”室成三年而智氏亡。

《庄子》曰: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

《东观汉记》:永平年神爵集宫殿官府,上假贾逵笔札,令作《神爵颂》,除兰台令史,迁郎中。

《晋书》:赫连勃勃谓隐士京兆韦祖思曰:“我今未死,汝犹不以我为帝王;吾死之后,汝等弄笔尚置吾何地?”遂杀之。

《贺循传》:陈敏之乱,诈称诏书,以循为丹阳内史。循辞以脚疾,手不制笔。又服寒食散,露发袒身,示不可用。敏竟不敢逼。

《刘穆之传》:宋高祖素拙于书,穆之曰:“此虽小事,然宣被远,愿公小复留意。”高祖终不能,以禀分有自。穆之乃曰:“公但纵笔为大字径尺,亦无嫌大。既足有所苞,且其名亦美。”高祖从之,一纸不过六七字便满。

宋世祖欢饮,令群臣赋诗。沈庆之手不知书,眼不识字,上逼令作诗。庆之曰:“臣不知书,请口授。”上令颜师伯执笔。庆之曰:“微生值多幸,得逢金运昌。朽老筋力尽,徒步过南冈。辞荣此圣世,何愧张子房。”上甚悦,众美其辞意。

齐虞玩之少娴刀笔,泛涉文史。

后魏世宗常敕廷尉游肇有所降恕,肇不从,曰:“陛下自能恕之,岂能令臣曲笔?”稽含《笔铭》曰:采管龙种,拔毫秋兔。

陆云《与兄机书》曰:案视曹公器物,笔枚所希,闻黄初二年,刘婕妤折之。见此复使人怅然又有感处。笔亦如吴笔,又有琉璃笔一枝。

王允将诛蔡邕,马日磾曰:“伯喈旷世逸才,多识汉事,当续《后汉》,为世大典。”允曰:“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今不可使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无益圣德,吾党复蒙讪谤。”

后汉来歙伐公孙述,为刺客伤腰。召盖延以属军事,自书遗表讫,投笔抽刃而绝。

后汉周磬,字坚伯,年七十三。朝会集论终日,因令二子曰:“吾日者梦见先师东里先生,与我讲于阴堂之奥,吾齿之尽乎!若命终,编二尺四寸简,写《尧典》一篇并刀笔各一以置棺前。”

《搜神记》:益州有神祠,自称黄石公。祈者持一双笔及纸墨,则于石室中言吉凶。

石晋朝丞相赵莹布衣时,常以穷通之分祷于华岳庙。是夜梦神遗以一笔二剑,始犹未寤。既而一践廊庙,再拥节旄。

近朝丞相马裔孙幼干禄,祷于上逻神,梦与二笔,一大一小。后为翰林学士及知贡举,自谓应之。大拜之日,堂史进二笔,大小与梦相符。

石晋之相和凝少为明经,梦人与五色笔一束。自是文彩日新,擢进士第,三公九卿,无所不历。



笔谱下


五之辞赋

蔡邕《笔赋》:

序曰:昔苍颉创业,翰墨作用,书契兴焉。夫制作上书则宪者,莫先乎笔。详原其所由,究察其成功,铄乎焕乎,弗可尚矣!赋曰:“惟其翰之所生,生于季冬之狡兔。性精亟而慓悍,体遄迅而骋步。削文竹以为管,加漆丝之缠束。形调抟以直端,染玄墨以定色。画乾坤之阴阳 54 58687 54 31918 0 0 7682 0 0:00:07 0:00:04 0:00:03 7681赞宓羲之洪勋。尽五帝之休德,扬荡荡之典文。纪三王之功伐兮,表八百之肆觐。传六经而缀百氏兮,建皇极而序彝伦。综人事于晻昧兮,赞幽冥于明神。象类多喻,靡施不协:上刚下柔,乾坤位也;新故代谢,四时次也;圆和正直,规矩极也;元首黄管,天地色也。”云云。

晋·傅元《笔赋》:

简修毫之奇兔,选珍皮之上翰。濯之以清水,芬之以幽兰。嘉竹挺翠,彤管含丹。于是班匠竭巧,良工逞术。缠以素枲,纳以玄漆。丰约得中,不文不质。尔乃染芳松之淳烟兮,写文象于纨素。动应手以从心,涣光流兮星布。柔不丝屈,刚不玉折。锋锷淋漓,芒跱针列。

傅元《笔铭》曰:

韡韡彤管,冉冉轻翰。正色元墨,铭心写言。光赞天人,深厉未然。君子世之,无攻异端。

傅元《鹰兔赋》云:

兔谓鹰曰:毋害于物,有益于世。华髦被体,彤管以制。苍颉创业,以兴书契。仲尼赖兹,定此文艺。拟则天地,图画万方,经理群品,宣综阴阳。内敷七政,班序明堂。道运元昧,非笔不光。三皇德化,非笔不章。

梁简文《咏笔格》诗曰:

英华表玉笈,佳丽称珠网。无如兹制奇,雕饰杂众象。仰出写含花,横插学仙掌。幸因提拾用,遂厕璇台赏。

梁徐摛《咏笔》诗:

本自灵山出,名因瑞草传。纤端奉积润,弱质散芳烟。直写飞蓬牒,横承落絮篇。一逢掌握重,宁忆仲升捐。

晋郭璞《笔赞》:

上古结绳,易以书契。经纬天地,错综群艺。日用不知,功盖万世。

后汉李尤《笔铭》:

笔之强志,庶事分别,七术虽众,犹可解说。口无择言,驷不及舌。笔之过误,愆尤不灭。

庾肩吾《谢赉铜砚笔格启》:

烟磨青石,已践孔鲤之坛;管插铜龙,还笑王生之壁。西域胡人,卧织成之绛簟;游仙童子,隐芙蓉之行阵。莫不尽出梁园,来颁狭室。

嵇含《试笔赋》序:

骋韩卢,逐狡兔,日未移晷,一纵双获。季秋之月,毫锋甚伟,遂刊悬崖之竹而为笔,因而为赋。

贾耽《虞书歌》:

众书之中虞书巧,体法自然归大道。不同怀素只攻颠,岂类张芝惟紥草。形势素,肌骨老,父子君臣相揖抱。孤青似竹更飕飗,阔白如波长浩渺。能方正,不隳倒,功夫未至难寻奥。须知孔子庙堂碑,便是青缃中至宝。

成公绥字子安,《弃故笔赋》:

序曰:治世之功,莫尚于笔。笔者,毕也,能毕具万物之形,序自然之情也。力未尽而弃之粪扫,有似古贤之不遇。于是收取,洗而弃之,用其力而残其身焉。

有苍颉之奇生,列四目而兼明;慕羲氏之画卦,载万物于五行。乃发虑于书契,采秋毫之颖芒,加胶漆之绸缪,结三束而五重。建犀角之元管,属象齿于纤锋(答也),染青松之微烟,著不泯之永踪。则象神仙,人皇九头;式范群生,异体怪躯。注王度于七经,训河洛之纤纬;书日月之所躔,别列宿之舍次。乃皆是笔之勋,人日用而不寤,迄尽力于万钧,卒见弃于衢路。

唐张碧《答张郎中分寄翰林贡余笔歌》:

圆金五寸轻错刀,天人摘落霜兔毛。我之宗兄掌文檄,翰林分与神仙毫。东风吹柳作金线,狂涌辞波力生健。此时捧得江文通,五色光从掌中见。江龙角嫩无精彩,昼日挥空射烟霭。谁能邀得怀素来,晴明书破琉璃海。扬雄得之《甘泉赋》,胸中白凤无因飞。他年拟把补造化,穿江入海剜天涯。昨宵梦见欧率更,先来醉我黄金觥。手擎瑟瑟三十斗,博归天上书《黄庭》。梦中摆手不相许,怅望空乘碧云去。

梁吴均《笔格赋》:

幽山之桂树,恒萦风而抱露。叶委郁而陆离,根纵横而盘互。尔其负霜含液,枝翠心赤,剪其片条,为此笔格。趺则岩岩高爽,似华山之孤生;管则员员峻逸,若九疑之争出。长对坐以衔烟,永临窗而储笔。

梁元帝《谢宣赐白牙镂管启》:

春坊漆管,曲降深恩;北宫象牙,猥蒙沾逮。雕镌精巧,镂东山之人物;图写奇丽,笑蜀郡之儒生。故知嵇赋非工,王铭未善。昔伯喈致赠,才属友人;葛龚所酬,止闻通识。岂若远降鸿慈,曲覃庸陋;方觉琉璃无当,随珠过侈。但有羡卜商,无因则削;徒怀曹植,恒愿执鞭。

白乐天《鸡距笔赋》:

足之健者有鸡足,毛之劲者有兔毛。就足之中,奋发者利距;在毛之内,秀出者长毫。合为手笔,正得其要。象彼足距,曲尽其妙。圆而直,始造意于蒙恬;利而铦,终逞能于逸少。斯则创因智士,制在良工。拔毫为锋,截竹为筒。视其端,若武安君之头小;窥其管,如元元氏之心空。岂不以中山之明,视劲而俊;汝阴之翰,音勇而雄。一毛不成,采众毫于三穴之内;四者可弃,取锐武于五德之中,双美是合,两揆相同。故不得兔毛,无以成起草之用;不名鸡距,无以表入墨之功。及夫亲手泽,随指顾,秉以律,动以度。染松烟之墨,洒鹅毛之素,莫不画成屈铁,点成垂露。若用之战阵,则摧敌而先鸣;若用之草圣,则擅场而独步。察所以,稽其故,虽云任物以用长,亦在假名而善喻。向使但随物弃,不与人遇,则距蓄缩于晨鸡,毫摧残于塞兔。安得取名于彼,移用在兹?映赤管,状绀趾乍举;对红笺,疑锦臆初披。辍翰停毫,既象于翘足就栖之夕;挥芒拂锐,又似乎奋拳引斗之时。苟名实之副者,信动静而似之。其用不困,其美无俦。因草为号者质陋,折蒲而书者体柔。彼皆琐细,此实殊尤。是以搦之而变成金距,书之而化出银钩。夫然则董狐操,可以勒为良史;宣尼握,可以削定《春秋》。夫其不象鸡之羽者,鄙其轻薄;不取鸡之冠者,恶其柔弱。斯距也,和剑如戟,可系可?。将壮我之毫芒,必假尔之锋锷。遂使见之者书狂发,秉之者笔力作。挫万物而人文成,草八行而鸟迹落。缥囊或处,类藏锥之沈潜;团扇忽书,同舞镜之挥翟。儒有学书临水,负笈登山,含毫既至,握管未还。过兔园而易感,望鸡树以难攀。愿争雄于爪距之下,冀得隽于笔砚之间。

窦紃《五色笔赋》(征诸佳梦,藻思日新):

物有罄奇,文抽藻思。含五采而可宝,焕六书而增媚。岂不以润色形容,昭宣梦寐。渍毫端之一匀,潜合水章;施墨妙于八行,宛成锦字。言念伊人,光辉发身;拳然手受,灼若迷真。载帛惊缬文渐出,临池讶莲彩长新。效用辞林,惊宿鸟之丹羽;呈功学海,间游鱼之彩鳞。所以成尽饰之规,得和光之道;轻肆力于垂露,暗流精于起草。俾题桥之处,转称舒虹;当进牍之时,尤宜奋藻。掌握攸重,文章可惊。揉松烟而霞驳,操竹简而泪凝。倘使书绅,黼黻之容斯美;如令画象,丹青之妙足征。卓尔无双,斑然不一。摛握彩以冥契,刷孤峰而秀出。纷色丝兮宜映练囊,晕科斗兮似开缃帙。动人文之际,怀豹变于良霄;呈鸟迹之前,想乌凝于瑞日。当其色授之初,念忘形而获诸;魂交之次,惊目乱之相于。相发挥于拳石,几迁染于尺书。秉翰苑之间,媚花阴而蔚矣;耕情田之上,临玉德以温如。是知潜应丹诚,暗彰吉梦;嘉不乱之如削,意相宣而载弄。混青蝇之点,取类华虫;迷皓鹤之书,思齐彩凤。故可以彰斯薤叶,点缀桃花;舒彩笺而增丽,耀彤管而孔嘉。彼雕翠羽而示功,镂文犀而穷奢,曾不如被翰藻而发光华。

僧贯休《咏笔》诗:

莫讶书绅苦,功成在一毫。自从蒙管束,便觉用心劳。手点身难弃,身间架亦高。何妨成五色,永愿助风骚。


白乐天《紫毫笔》乐府词:


紫毫笔,尖如锥兮利如刀。江南石上有老兔,吃竹饮泉生紫毫。宣城工人采为笔,千万毛中拣一毫。毫虽轻,工甚重,管勒工名称岁贡,君兮臣兮勿轻用。勿轻用,将何如?愿赐东西府御史,愿颁左右台起居。搦管趋入黄金殿,抽毫立在白玉除。臣有奸邪正衙奏,君有动言直笔书。起居郎,侍御史,尔知紫毫不易置。每岁宣城进笔时,紫毫之价如金贵。慎勿空将弹失仪,慎勿空将录制词。


韦充《笔赋》:

笔之健者,用有所长,惟兹载事,或表含章。虽发迹于众毫,诚难颖脱;苟容身于一管,岂是锋铓。进必愿言,退惟处默,随所动以授彩,寓孤贞而保直。修辞立句,曾无点画之亏;游艺依仁,空负诗书之力。恐无成而见掷,常自悚以研精,择才而丹青不间,应用而工拙偕行。所以尽心于学者,常巧于人情。惟首出筒中,长忧挫锐;及文成纸上,或翼知名。以其提挈不难,发挥有自,纵八体之俱写,亦一毛而不坠。何当入梦,终期暗以相亲;倘欲临池,讵敢辞于历试。今也文章具举,翰墨皆陈,秋毫以削,宝匣以新。但使元礼之门,不将点额;则知子张之手,永用书绅。夫如是则止有所托,知有所因,然后录名之际,希数字于伊人。

卫公李德裕《斑竹管赋》(有序):

予寓居于郊外精舍,有湘中太守赠以斑竹管,奇彩灿烂。爱玩不足,因为小赋以报之。山合沓兮潇湘曲,水潺湲兮出幽谷。缘层岭兮茂奇筿,夹澄澜兮耸修竹。鹧鸪起兮钩絺,白猿悲兮断续。实璀璨兮来凤,根联延兮倚鹿。往者二妃不从,独处兹岑,望苍梧兮日已远,忧瑶瑟兮苔更侵。何精诚之感物,遂散漫于幽林。爰有良牧,采之岩趾,表贞节于苦寒,见虚心于君子。始操截以成管,因天姿之具美;疑贝锦之濯波,似余霞之散绮。自我放逐,块然岩中,泰初忧而绝笔,殷浩默以书空。忽有客兮赠鲤,因起予以雕虫。念楚人之所赋,实周诗之变风。昔汉代之方侈,增其炳焕,缀明玑以为柙,饰文犀而为玩(见博元)。徒有贵于繁华,竟何资乎藻翰。曾不知择美乎江潭。访奇于湘岸。况乃彤管有炜,列于诗人;周得之而操牍,张得之而书绅。惟兹物之日用,与造化之齐均。方宝此以终老,永躬耕乎典坟。

韩愈《毛颖传》:

毛颖者,中山人也。其先明示,佐禹理东方土,养万物有功,因封于卯地,死为十二神。尝曰:“吾子孙神明之后,不可与物同,当吐而生。”已而果然。明示八世孙幹,世传当殷时居中山,得神仙之术,能匿光使物,窃姮娥,骑蟾蜍入月,其后代遂隐不仕云。居东郭者号曰甗,狡而善走,与韩卢争能。卢不及,卢怒与宋㹱谋而杀之,醢其家。秦始皇时,使蒙将军恬南伐楚,次中山,将大猎以惧楚。召左右庶长与军尉,以《连山》筮之,得天与人文之兆。筮者贺曰:“今日之获,不角不牙。衣褐之徒,缺口而长须,入窍而趺居。独取其髦,简牍是资。天下其同书,秦其遂兼诸侯乎!”遂围猎毛氏之族,拔其毫载颖而归,献俘于章台宫,聚其族而加束缚焉。秦皇帝使恬赐之汤沭,而封之管城,号曰管城子,日见亲宠任事。颖为人强记而便敏,自结绳之代以及秦事,无不纂录。阴阳、卜筮、占相、医方、族氏、山经、地志、字书、图画、九流百家、天人之书,及至浮图、老子、外国之说,皆所详悉。又通于当代之务,官府簿书、市井货钱注记,惟上所使。自秦始皇帝及太子扶苏、胡亥、丞相李斯、中车府令高,下及国人,无不爱重。又善随人意,正直、邪曲、巧拙,一随其人。虽见废弃,终默而不泄。惟不喜武士,然见请亦时往。累拜中书令,与上益狎,上尝呼为“中书君”。上亲决事,以衡石自程,虽宫人不得立左右,独颖与执烛者常侍。上休方罢。颖与绛人陈元、宏农陶泓及会稽褚先生友善相推致,其出处必偕上召颖,三人者不待诏辄俱往,上未尝怪焉。后因进见,上将有任使,拂拭之,因免冠谢。上见其发秃,又所摹画不能称上意,上嘻笑曰:“中书君老而秃,不任吾用。吾尝谓君中书,君今不中书耶?”对曰:“臣所谓尽心者。因不复召,归封邑,终于管城。其子孙甚多,散处中国夷狄,皆冒管城,惟居中山者,能继父祖业。太史公曰:毛氏有两族:一姬姓,文王之子,封于毛,所谓鲁卫毛聃者,战国时有毛公、毛遂;独中山之族,不知其本所出,子孙最为蕃昌。《春秋》之成,见绝于孔子而非其罪。及蒙将军拔中山之豪,始皇封诸管城,世遂有名,而姬姓之毛无闻。颖始以俘见,卒见任使。秦之灭诸侯,颖与有功,赏不酬劳,以老见疏,秦真少恩哉!

〔注〕“明示八世孙幹”:另作“明视八世孙䨲”。“居东郭者号曰甗,狡而善走”:另作“居东郭者,号曰东郭,㕙狡而善走。”



魏傅公选《笔铭》:


昔在上古,结绳而治。降及后代,易以书契。书契之兴,兴自颉皇。肇建一体,浸遂繁昌。弥纶群事,通远达幽。垂训纪典,匪笔靡修。实为心画,臧否斯由。厥美宏大,置类鲜俦。德馨之著,惟道是将。苟逞其违,祸亦无方。

周朴《谢友人赠笺纸并笔》。(见《纸谱》)

段成式寄温飞卿葫芦管笔往复二首:

桐乡往还,见遗葫芦笔管,辄分一枝寄上。下走困于守拙,不能大用。落之实,有同于惠施;坚厚之种,本惭于屈毂。然雨思茶器,愁想酒杯,嫌苦菜而不吟,持长柄而为赠。未尝安笔,却省藏书,八月断来,固是佳者。方知绿沈、赤管,过于浅俗,求太白麦穗,获临贺石班,盖可为副也。飞卿穷素缃之业,擅雄伯之名,沿沂九流,订铨百氏。笔洒沥而转润,纸襞绩而不供,或助操弹,且非玩好。便望审安承墨,细度覆毫,勿令仲宣等閒中咏也。成式状。

温庭筠答:

庭筠累日来洛水寒疝,荆州夜嗽,筋骸莫摄,邪蛊相攻。蜗脘伤明,对兰缸而不寝;牛肠治嗽,嗟药录而难求。前者伏蒙赐葫芦笔管一茎,久欲含词,聊申拜贶。而上池未效,下笔无聊,惭况沈吟,幽怀未叙。然则产于何地,得自谁人,而能洁以裁筠,轻同举羽?岂伊蓍草,空操九寸之长;何必灵芝,独号三株之秀。但曾藏戢册省,永贮仙居,供笑遗民,遽求佳种,惟应仲履,忽压烦声。岂常见已堕遗犀,仍抽直干,青松所染,漆竹非珍,足使玳瑁惭华,琉璃掩耀。一枚为贵,岂其陆生;三寸见称,遂兼杨子。谨当刊于岩竹,置以郊翰,随纤利而为床,拟高低而作屋。所恨书裙寡媚,钉帐无功,实靦凡姿,空尘异贶。庭筠状。

陆龟蒙《石笔架子赋》:

杯可延年,帘能照夜,直为绝代之物,以速连城之价。尔材虽足重,质实无妍,徒亲翰墨,漫费雕镌,到处而人争阁笔,相逢而竞欲投篇。若遇左太冲,犹置门庭之下;如逢陆内史,先焚章句之前。宝跗非邻,金匣不敌,真堪谏诤之士,雅称元灵之客。谢守城边雨细,题处堪怜;陶公岭畔云多,吟中合惜。或若君王有命,玺素争新,则以火齐、水晶之饰,龙膏、象齿之珍,窥临奋视,襞染生春。卫夫人闲弄彩毫,思量不到;班婕妤笑提丹笔,眄睐无因。若自蕺山,如当榧儿,则叨居谈柄之列,辱在文房之里。诚非刻画,几受谴于纤儿;终假磨砻,幸见容于夫子。可以资雪唱,可以助风骚,莫比巾箱之贵,堪齐铁研之高。吟洞庭之波,秋声敢散;赋瑶池之月,皓色可逃。若有白马潜心,雕龙在口,钩罗不下于三箧,裁剪无惭于八斗。零陵例化,肯后于双飞;元晏书成,愿齐于不朽。

陆龟蒙《哀茹笔工辞》:

夫余之肱兮何绵绵,耕不能耒兮水不能船。裁筠束毫,既胜且便。昼夜今古,惟毫是镌。爰有茹工,工之良者。择其精粗,在价高下。阙齾叉互,尚不能舍。旬濡数锋,月秃一把。编如蚕丝,汝实助也。我书之奇,浑源未衰。惟汝是赖,如何已而。有兔千万,拔毛止皮。散涩钝铓,缗觚靡辞。圆而不流,铦而不欹。在握方深,亦茹之为。斫轮运斤,传之者谁?毫健身殒,吾宁不悲。噫!

段成式《寄余知古秀才散卓笔十管软健笔十管书》:

窃以《孝经·援神契》,夫子赞之,以拜北极;《尚书中候》,周公援之,以出元图。其后仲将稍精,右军益妙,张芝遗法,闾氏新规。其毫则景成愈于中山,麝柔劣于羊径。或得悬蒸之要,或传痛颉之方。起自蒙恬,盖取其妙。不唯元首黄琯之制,含丹缠素之华,软健被于一床,雕止于二管而已。跗则太白麦穗,临贺石班,格为仙掌之形,架作莲花之状。限书一万字,应贵鹿毛;价抵四十枝,讵兼人发。前件笔出自新淦,散卓尤精;能用青毫之长,似学铁头之短。况虎仆久绝,桐烛难成;鹰固无惭,兔或增惧。足使王朗遽阁,君苗欲焚;户牖门墙,足备其阙也。

余知古《谢段公五色笔状》:

伏蒙郎中殊恩,赐及前件笔。窃以赵国名毫,辽东仙管,曾进言于石室,奏议于圆邱。经阮籍而飞动称神,得王繤而形制方大。妙合景纯之赞,奇标逸少之经。利器莫先,岂宜虚授?某艺乏鸿彩,膺此绿沈,降自成麟,翻将画虎,空怀得手之愧,如无落度之忧,春蚓未成,丰狐滥对,喜并出图而授,惊逾入梦之征。将欲遗于子孙,清白莫比;更愿藏之箧笥,瑞应那同。捧戴明恩,伏增感激。谨状。

殷元《笔铭》云:

宣神者言,载言者书。受以毫管,妙旨以敷。弥纶二像,包括有无。

孔璠之《笔赞》曰:

亹亹柔翰,敷微通神。时沦古冥,玄趋常新。


●文嵩撰《四侯传》〔各附诸谱之末〕


○文嵩撰·管城侯传

毛元锐,字文锋,宣城人也。其先黄帝时,大昴流于东野而生。昴宿一名旄头,遂姓毛氏,世居兔园。少昊时因少暴农之稼,为鷞鸠氏所擒诛之,以为干豆。其族有窜于江南者,居于宣城溧阳山中,宗族豪盛。元锐之世二代祖聿,因秦始皇时遣大将军蒙恬南征吴楚,疑其有三窟之计,恃狡而不从,使前锋围而尽执其族,择其首领酋健者縻缚以献于麾下。大将军问聿之能,曰:“善编录简策,自有文字已来,注记略无遗漏。”大将军奇之,用命为掾,掌管记。及凯旋,闻于上,为筑城而居,其族遂以文翰著名。其子士载,汉时佐太史公修史,有劲直之称。天子因览前代史,嘉其述美恶不隐,文简而事备,拜左右史,以积劳累功封管城侯。子孙世修厥职,能业其官,累代袭爵不绝,皆与名贤硕德如张伯英、卫伯王、索幼安、钟元常、韦仲将、王逸少、王子敬并为执友。历宋齐已来,朝廷益以为重。锐之曾大父如椽,与王珣为神契之交。大父弗聿,与江文通、纪少瑜有彩毫镂管之惠。皆文章之会友也。锐为人颖悟俊利,其方也如凿,其圆也如规。其得用也称旨,则默默而作,随心应手,有如风雨之声者,有如鸾鹤回翔之势、龙蛇奔走之状者。能属文多记,不倦濡染,光祖德也。起家校书郎直馆,迁中书令,袭爵管城侯。圣朝庶政修明,得与南越石虚中、燕人易元光同被诏,常侍御案之右。与华阴楮知白为相须之友。天子以六合晏然,志在坟典,因诏元锐专掌修撰。锐久蒙委用,心力以殚,至于疲惫,书札粗疏,惧不称旨,遂恳上疏告老。上览之,嘉叹曰:“所谓达士知止足矣。”优诏可之,曰:“壮则驱驰,老宜休息,载诸方册,有德可观。卿仰止前哲,宜加厚礼,可工部尚书致仕就国,光优贤之道也,仍以其子嗣职焉。”

史臣曰:管城毛氏之毛,盖昴宿之精,取髦头之名以为氏,与姬姓毛伯郑之后毛氏,不同族也。其子孙则盛于毛伯之后,其器用则遍及日月所烛之地,自天子至于士庶,无不重之者也。朝廷及天下公府曹署随其大小,皆处右职,功德显著,宗族蕃昌云。



作者简介:苏易简(957~995),生字太简,梓州铜山(今四川中江县广福镇)人。自幼聪明好学,才思敏捷,尤善言辞,以文章知名于当世。宋太宗太平兴国五年(980年)进士第一,复试时大受太宗赏识,定为甲科状元。其后来主持续编唐朝李肇的《翰林志》时,宋太宗亲书“玉堂之署”的匾额,悬挂于苏易简家中门厅里,以示褒奖。苏易简曾先后任参知政事,以礼部侍郎出任邓州、陈州知州。宋太宗至道二年(996年)卒,享年仅三十八春秋。后人亦称苏易简及其孙子苏舜钦、苏舜元为“三苏”,与同为“三苏”的苏洵及其子苏轼、苏辙均属北宋名人。其著作除《文房四谱》外,有《续翰林志》及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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