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不听话的孩子
追忆那流逝的青涩年华
第一编
蒙昧碎影
总第一部、幸福时光
九、不听话的孩子
尽管我胆小,却不安分。
母亲回忆说,那时她肚子里已经怀上我大妹妹,嘴馋;父亲下班回家,就买回一瓶苹果罐头。
父亲又去上班,家里就剩下我和母亲。
我在外间屋炕上,或稳稳当当地走来走去,或稳稳当当坐着独自玩耍。
……我吮着手指,见母亲打开了罐头;一手端着罐头瓶,一手捏一把小勺,首先要喂我一口罐头糖水。
见状,我赶忙欢快地起身走到炕沿边,大张开嘴巴……
母亲回忆说,她当时用小勺刚刚伸到罐头瓶里,忽然院子大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摇铃铛声音……那是每天定时开来的倒垃圾的大卡车,提醒各家各户倒垃圾唻!
母亲立刻在炕上撂下手中的罐头瓶和小勺,叮嘱我一番,就奔出了家门!
为什么母亲这么着急?
在50-60-70年代,除了号称中国文化上的大革命最如火如荼那几年大街小巷生活垃圾堆积如高山、夏天臭水漫溢在垃圾山四周、冬天垃圾山四周垂挂冰凌外,在太原市大街小巷内,是根本看不到什么垃圾堆和垃圾桶的。
由于有公社(今天的社区)统辖各个居委会的严密布控,居民们的生活垃圾,没有谁敢随便扔到大街上的!
在那时,大街小巷的居民、住宅院里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清一色摆放两样东西——形形色色的脏水桶,和用破洗脸盆、破箩筐、破铁皮水桶等五花八门的容器,来充作垃圾桶。
每一天,污水桶积攒满污水,提到院子当间公用水管下水道倒掉;
每一天,垃圾桶积攒满垃圾,则必须要等待垃圾车来到,才允许端到大门外倒到大卡车上……
在每一天的上午或下午黄昏时分,运垃圾解放牌大卡车来一趟。
驾驶室里的助手,兼做摇铃铛的。
车每开到一条街上,他就从车上跳下来,挨家挨户站在院门口,使劲摇晃手中黄铜铃铛,同时伴以粗犷的喊声,“倒灰渣唻!”
他摇一阵、喊一阵就立刻去了下一个院子……
听到铃铛声和吆喝声,马上各个院子、各家各户,就开始不断闪出人影,各自端着自家盛满垃圾的破桶烂盆、争先恐后出院门……一路沥沥啦啦散着垃圾,拥挤到大卡车马槽前,并且纷纷将容器举过头顶……倒到大卡车马槽内……从马槽内不断扬起的垃圾尘土,一部分升到空中,另一部分,就覆盖到了居民的头发上、额头上、鼻梁上、嘴巴里……
那摇过铃铛的助手回到大卡车前,一个鹞子翻身就高高站在了马槽内,他下一步的任务,就是接手大人小孩儿不断探到马槽边的形形色色的盛垃圾容器,倒在马槽中央,再把容器还回去。
由于看到一个师傅忙不过来,大人小孩端着盛垃圾容器,奔到马槽前,就干脆高高举过头顶、连容器带垃圾一同奋力扔到马槽内。
车上马槽内的师傅,面对雨点儿一般冲自己而来的垃圾容器和五花八门的垃圾,他一方面要用套着高筒雨靴的脚,不断地把马槽内垃圾摊平,使不至于一侧的垃圾堆积如山,另一侧垃圾稀稀拉拉;另一方面,就连续不断将马槽内空了垃圾的各色容器、胡乱扔下车;滚得满大街都是……
随后,垃圾车扬长而去。
不到五分钟,院子里,各家各户门口的垃圾容器,就已经都变得空空荡荡。
常常有这种情况,由于垃圾车来得急走得更急,大街上每家院子里总有个别人家,急急地将堆得满满的垃圾容器,端出院子,又沮丧地款款端回来。没有办法,只好等到第二天垃圾车来了再倒掉。
常常院里一些“双职工”家庭,他们家门口,总是积攒许多天的垃圾,需要到了星期日,才能统一处理掉。
许多年以后,我慢慢长大,母亲每每讲到这件事情都异常生气,嫌我不听大人的话!
“宝宝,千万别碰,妈妈倒了灰渣就回来喂你吃!千万别碰啊……”母亲回忆说。
可是,当母亲冲出家门端起盛满当天垃圾的破洗脸盆,疾走如风,出院门、追上已经缓缓启动的垃圾车倒掉垃圾……捡上滚出老远的破洗脸盆,再奔回家,一进屋门看到眼前的场景,就傻了眼!
母亲说,她当时挺着肚子站在屋地上,气得几乎昏晕过去——连谁都一口没有动过的那瓶苹果罐头,已经摔在地上,混杂着玻璃瓶碎渣的糖水、苹果块儿,散得满地都是!
同时,我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坐在炕上呆呆地吮吸手指。
……眼下我躺在耄耋之年80有三、罹患过脑梗的母亲身边,想着那个惹母亲生气的熊孩子,再想想自己迄今为止可有好多件事情惹母亲生气,并且永远无法挽回,我都痛楚地想落泪——嗜好码字儿,凝神构思,钻了死牛角,就常常这样。
每天就我和母亲两人,我每每握着笔杆在茶几前落泪,母亲,或者接下来恢复了理智的我自己,都甚觉惊愕!不过,人生不能往回穿越,一切都是宿命。
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二、冒失,叫我们闯下多少祸!
那时眨眼母亲生下我大妹妹,我做了哥哥—— 一个懵懵懂懂、依旧吮着手指的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