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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我与三姨

2016-06-30 高建东著 追忆青涩

(世界级的、刘继卣大师的经典杰作,真是叹服!)




追忆那流逝的青涩年华


第一编


蒙昧碎影

 

总第一部、幸福时光



二十四、我与三姨

 

我已经回忆不起第二天,重新踏上旅途的情形,还有,母亲、姨姨、我大妹妹、红红表妹我们这一行人,是怎样趟过湍急的沁河,走进四维村的……这些我一概忘却。

我只记得我住进姥姥家;是那种窜出笼子的小猛兽的彻底自由的放纵”,简直无法无天,很霸道!


母亲不知什么事情激怒了我,我举着砖头奋力追打母亲,于是母亲慌忙跨过小溪、攀上去我老姥姥家的那道面对小溪的门……

(注意,母亲攀上去的就是那个封堵的门!——早先是一条自然状态、养育、贯穿全村,蜿蜒数百年的美丽小溪,可惜被人为毁弃,后山修迄今早已经荒废的水库,劳民伤财;眼下变成了贯穿全村的一条垃圾臭沟;)


接着,我三姨(我二姥姥家的女儿,比我大七八岁)不知什么事情,也激怒了我,我照旧是奋力追打她……


三姨当时13-14岁,我才六岁,我当然没有她跑得快。

我清晰记得我非常恼火,又是两手抄起一块沉重的青石板,要向她砸去……于是,三姨返回身,要夺下我手上的青石板。我怒不可遏,用脚拼命踢她……

“好爷呀,俺姐姐……养的是一个甚孩儿?好可恶啊……”

三姨的惊诧,许多年以后,犹在我耳畔回响。

其实,在那时,没有了一星期足足六天的康乐幼儿园“民国范儿”的教养,一个处在人生第一个叛逆期的童稚,是完全自我的精神状态,必然处处碰壁,发出怒不可遏的咆哮!

 

似乎是我五姥姥家的小媳妇,生孩子,竟然要找小男孩尿喝,我觉得非常可乐!


母亲告诉我,在村里遇到大人,所有应该称呼叔叔的,都统称为舅舅。

我觉得很蹊跷和别扭。

舅舅,多么亲切的称呼,怎么能用在外人身上呢?!


有一天,三姨领一个“舅舅”,端一个粗瓷大笨碗,到处寻找我。


在院子外,据说是我姥爷栽下的三棵钻天杨树荫下(今天依然矗立在四维村),我舒出一口气,亮出我的小小命根,一口气浇到粗瓷大笨碗内半碗我的玉液琼浆——童子尿

碗里的尿液,晶莹剔透,更完全可以媲美货真价实一杯西湖龙井明前茶茶水的色泽!


那位舅舅双手捧着我的那热乎乎的尿,小心迈步走了。

三姨跟在那位舅舅身后。

我呆呆站在树荫下纳闷。怎么,竟然还有这种事情?人的尿,脏兮兮的,竟然有人爱喝!


那小媳妇小孩儿过满月,她家请客吃饭。

我参加了饭局。当时,当我见到喝我尿的那小媳妇,我的第一反应——我是否可以直接往她口中尿尿?


那小媳妇,头巾蒙头发,露出一张惨白的尖下巴脸蛋儿,目光呆滞。

我当时想,连我的尿都喝,这样的人,我看不上!


那一顿饭,我记忆深刻。最香的一道菜,就是筵席正中央摆上一大盘(直径超过一尺二特制大盘)粉皮、土豆块儿、猪肉片儿、茴子白大烩菜(姥姥家迄今的特色菜)。


坐在我左右的母亲、姨姨、姥爷、姥姥,还有三姨,都用筷子给我碗里夹粉皮、猪肉片、土豆块儿……大人们一直围聚在筵席周围,我早早离席出屋门、再出院门,绕过一道篱笆墙(内里种着各种蔬菜)最后下一道土坡,来到由东向西、穿村庄而过弯弯曲曲小溪边。

 

面对潺潺溪水,我无比兴奋!

太阳很热很晒,村庄里静悄悄。偶尔树颠一阵蝉鸣。

我先仰脸在密密匝匝树叶间寻找蝉儿;多么想捉一只蝉宝宝啊!

但我很无奈,根本不会爬树。或许,就是从那一时刻起,我决心要学会爬树。

几年后我爬树成瘾,为养活我的10几只兔子,而爬上坝陵南街从五一路十字路口到解放大楼十字路口之间马路两边每一棵洋槐树折树枝树叶喂兔子——这是后话。

 

接着,我垂下头面对溪流,忽然受到启发,左顾右盼,没有一个人,于是我脱鞋袜,挽起衣袖和裤腿儿,光脚丫下到了溪水里。
(借一张我的插队时的速写)

 

“好冰凉,好爽快!”我心里美滋滋的。

水底下,大大小小卵石和青石片很硌脚,但我不在乎!

 

弯下腰,小心不弄湿衣裤,两手去尝试掀起一块有小圆桌大小青石板。

借助的水浮力,我力大无穷,掀起青石板翻一个身,哗啦砸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叫我淬不及防,被冲了一个冷水淋浴!

 

就像横渡长江“解放全中国”的解放军叔叔,临到对岸,纷纷跳水,穿衣泅水,上岸……我尽管浑身衣服湿透,也满不在乎。

 

在我两手使劲儿掀翻一块青石板后,定定神,我不禁一阵惊喜!

面前,围绕我的浸在水中的两只脚丫的周围,出现黑压压一大片不下100只(我那时,已经能够按顺序从一数到100)小蝌蚪。

还有,就是被鼻涕一般黏黏糊糊东西包裹、象鱼肝油一样的东西。后来,我弄明白了,那是青蛙卵。


 

小蝌蚪胖胖乎乎,黑油光黑油光的身体,拖一条小尾巴,被我打扰,不情愿地四散奔逃。

我当然不喜欢它们逃走,伸两手乱抓,一下到手四五个!

两手捧四五个小蝌蚪,我抬脚上岸,忽然有一只小蝌蚪逃出我手心,跃身跳入溪水中。

我慌了神,待上到岸上,再看手上,就感觉一阵恶心!不知怎么,手上最后几只小蝌蚪其中一只,裂开了肚皮,五脏六腑、细细的肠子,都流出来……

 

“好爷呀,好爷呀,这孩儿害得日怪,害得日怪,手上是甚了?——跟落水鸡一样……”

听有人嚷嚷,我回头看,见又是三姨,就站在我身后。

不知什么时候,三姨也来到小溪边。

 

我讨厌“密探”。三姨肯定是美蒋特务一般紧随我、来到小溪边的。自从我来到姥姥家,三姨总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扔掉活着和死去的小蝌蚪,我在岸上洗过手,脚穿上袜子和鞋。

“回家!”三姨交通警察叔叔一般,用手一指姥姥家的方向。

我立刻往相反方向走。

“大中午的,你又要去哪儿?”三姨奔过来要拉我手。

我甩开她的手。

“你又要去哪里?”三姨跑到我前面,展开两手,拦住我去路。“唉,就是不沾家,难道你就不困吗?换了我,有这时间,可要好好睡觉——看,下雨啦,回家……回家!”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天,早先还太阳很毒,忽然就来了一场太阳雨,雨点子好大好大,我浑身重新变得湿淋淋的。

 

——在我姥姥家院子里,住着我姥姥姥爷一家,还有二姥爷二姥姥一家。

我姥爷和二姥爷是亲兄弟(另还有一位姥爷,被日本鬼子杀害)。

我姥姥姥爷生养了我大舅和二舅,还有母亲和姨姨;后来大舅发誓要为被日本鬼子杀害的他的叔叔报仇、先参加了国民党军队,并且做了大官,再后来,就失踪了,仅剩下我二舅——我今生唯一的亲舅舅。

我二姥爷和二姥姥,则生养了我三舅四舅,还有我三姨(我母亲排行大女,我姨姨排行二女,我二姥爷和二姥姥生养的闺女,正好是我三姨)。


我舅舅(二舅)妗妗生孩子早。母亲回忆说,他们生了不下八九个孩子,最后成活了五个,就是我大哥二哥大姐二姐和彩萍。

我那时,第一次回姥姥家,在姥姥姥爷身边,就只有我二哥和我大姐,他们住在老家,生活、上学。

我后来才知道,我三姨比我二哥岁数大,大约和我大哥同岁。

在那时,三姨在村里上完小(那时一到四年级,称为“完小”),已经开始课余上生产队参加繁重的集体劳动。

 

许多年以后回忆评价,那年我回姥姥家,三姨见到我,她其实对我是多么稀罕啊!一个接受过康乐幼儿园民国范儿精神熏陶的城里孩子,其思维方式多么特别啊!

 

多少年过去,在我18岁高中毕业去太原南郊区北格公社北格大队插队做了农民,有一天,三姨从沁源来我家,正好我是一副十足的农民样儿,也从北格回家探亲、住几日。

三姨见到已经长大成人1.75米大个子的我,她两只饱饱、圆圆的眼睛,一闪一闪觑着我,充满爱怜,“好爷呀,东东”,三姨谈起六岁时的我,说,“你小时候回咱老家,我真稀罕的你不行!”

 

我的三姨,后来长得很胖,40多岁罹患脑溢血,思维、肢体出现严重障碍!

听母亲说,三姨眼下,说话,别人根本听不清楚!

三姨生有一女。在我家一直保存着三姨女儿两岁时照片,那一双凹凹的大眼睛,酷似当年13-4岁时的三姨。

三姨后来嫁给一个专门给县委书记开车的司机。

据说,我三姨夫文质彬彬、能写会画;似乎还来过坝陵路我家。他们一家人,一辈子都生活在山西的世外桃源、天然大氧吧——沁源城关县城。

 

一晃多少年过去,我迄今没有再见过三姨,至于她女儿,我的印象,就只有那张一两岁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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