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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酸汤·我的姥爷姥姥

2016-07-02 高建东著 追忆青涩


追忆那流逝的青涩年华


第一编


蒙昧碎影

 

总第一部、幸福时光


 

二十六、酸汤·我的姥爷姥姥


    酸汤——沁源人最普通的一种正餐汤类食物。

许多年以后,每当我回忆我喝过的那一口酸汤,都会条件反射地、鼻腔里发酸、里难受

 

在那时包括父亲,怀抱我大妹妹的、大腹便便的母亲,还有也是大腹便便、抱着我表妹红红的我姨姨,还有我二哥、大姐等一大家子人吃饭,肯定对姥姥姥爷产生了巨大压力。

当姥姥姥爷一日三餐都用好面”(山西晋东南人对于小麦粉非常珍爱的尊称)招待我们的时候,而他们每天别的东西!

 

有一天饭后,我冒冒失失奔进东房,正撞上姥爷姥姥嘴巴蠕动着吃饭!

一口大铁锅,炖着小半锅暗绿色酸菜菜汤;跟后来我所熟悉的姥姥每天喂猪熬的猪食,没有什么区别。


姥姥姥爷各端一只粗瓷笨碗。

铺着破席子的土炕上放一块案板,另有一只粗瓷大碗,碗内几个暗黄色干了皮的窝头


“俺儿喝不喝?酸汤!”姥爷问我。

我当然要尝试一下,于是点点头。

竭力伸脖子勾着姥爷的碗,喝了一口,顺势冷不丁咽下肚,接着,就鼻腔通透、眼冒金星、晕头转向逃出东屋!

 

——模模糊糊的印象是那时我姥爷,总穿一件粗白布衣衫,手腕、衣襟部位都有补丁;同样我姥姥圆圆的脸,穿子母袢儿侧扣上衣,在衣襟下摆处也是补丁摞补丁……


早晨出早工,当我二姥爷(当时四维村党支部书记兼生产队长兼民兵队长)站在紧挨我姥姥家院子东侧红石崖”山半山腰举一个土制熟铁皮扩音喇叭,开始不断吼叫催促社员下地干活儿时,我姥爷即腰一条同样质地白粗布腰带,挽起裤腿儿,扛起老撅头或者扛起牛拉犁铧;也出了屋门。


在那时我姥姥裹脚布和裹腿布缠得精精干干,一双尖尖的小脚,迈过南院门坎儿、忙又缩回一只脚、在院门坎儿内,就手搭凉棚,怔怔望着我姥爷大山一般的脊背背影……




为了省鞋(是那种我姥姥日日夜夜在油灯下、亲自给做的、我父亲称之为“踢死牛”的老布鞋),姥爷总是一出屋门下坡走到小溪边,就停下脚步,脱下那双黑色布面鞋,别在后腰带上,他赤脚走进大山里……

(事实上,踢死牛鞋底不是圆头儿,而是尖头儿,最后鞋底鞋帮连起来,在缝制时,极需要力度,那尖头儿要向上自然折回来,就如同牛伸出舌头向上舔它的鼻子一样)

 


姥爷总剃一个光头,脑门让太阳烤亮;反射着光!

啊,我姥爷眼睛抠抠着,鼻子尖尖,下巴翘翘,相貌十分洋气。

我追着姥爷来到小溪边,目送姥爷向深处走去……然后返身跑回来去拉一拉姥姥的手。

    ——多少岁月流逝,许多年以后,我厮守82岁大病痊愈的母亲,我们共同怀旧,连缀起那支离破碎的旧梦

母亲每讲到她父母,尤其讲到她父亲,都无限叹息

“你姥爷,一辈子死受,不识字,不会说话,是那种最老实巴交、真正的庄稼人。”

母亲尖利地咳嗽几声,顿一顿,又接着

唉,你二姥爷不像你姥爷,他上进,识字,天天在家抱《毛选》——辈人,兵荒马乱,没吃过什么,没见过什么……瞎一辈子看看现在……这世道变的……”

 

——我清晰记着,真是一脉相承!

据母亲讲,那年叔叔来太原,父亲关了饷交代给母亲;就总给叔叔钱;还有父亲的战友张叔叔(山西五台人,曾为太原市粮食局局长),也给。但背着人,父亲母亲则捉襟见肘、苦省苦俭!

 

“哥,瞧你这一个月……也赚不了几个钱……我一天就能赚够你一个月的工资!”母亲曾经这样形容从遥远的新疆伊宁来看哥哥的叔叔,所说过的话。

 

后来,姑姑来太原;那时我已经18岁长大成人;顿顿给姑姑(还带着表弟福礼)吃大肉烩菜,蒸白面馒头……眼看当月消费透支得厉害,背地里,母亲就跟玉珍姨姨借钱,跟慧池姨姨借钱,跟冬梅阿姨借钱(以上阿姨,后文会多次涉及)……

 

“人前头,待人大方,热不哒哒的一颗心,人背后,苦自己,省吃俭用……”母亲这样评价玉珍姨姨,但作为老大的我,多少年来看在眼里,认为,这也是对我父亲母亲的写照。

 

——啊,回忆揣摩我六岁时的第一次姥姥家之行,我、父亲、母亲、姨姨、红红妹妹,我大妹妹、还有母亲姨姨肚肚里的大弟弟、小俊表弟,真是徜徉在四维村,浩浩荡荡……

而我的四维生产队靠赚工分过活的社员、我的姥爷姥姥,却憨憨直直、揣着袖筒、家徒四壁、囊中如洗……要支应这样一哨人马(尽管两个闺女回娘家是自带干粮),确信,那一回也真是被浑身刮去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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