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成长
追忆那流逝的青涩年华
第一编
蒙昧碎影
总第二部、我上学啦!
三十六、成长
自从挨了刘老师批评,我和同学再也不敢刻意相约、一同上学了。
回想在那时,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出院门口向北,要走完整条的坝陵路,再拐一个大直角向西,再走完整条的坝陵北街,正好快到与北肖墙十字路口、才能来到校门口。早午晚炎夏寒暑风霜雨雪,都必须按规矩独自一个人上学、放学,来往于家和学校,经历那相对“漫长”的路程,其实也不轻松。我这还算是近的。想一想南面住在同城路一号院、二号院的同学,又足足上学放学的路程是我的一倍……那时的孩子,的确也是辛苦!
是的,就是这样一条上学放学路,使我,一个小学一二年级学生,开始踏上了人生历练的旅途。
在路途上,有坑坑洼洼的车辙,还有久旱无雨积攒下的半尺厚的浮土和经年被雨水冲刷,最后裸露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石子。
坝陵路上往来的主要是小毛驴车(机动车辆没有),两驾三驾马车——或空车,或车上载着煤炭、烧土——因为路不好走,车把式总把愤懑憋屈、撒在牲口身上,挥舞长鞭啪啪啪抽牲口,搞得牲口不断长啸、站立身体,前蹄在空中乱蹬……我走在上下学路上,遇此情景,吓得慌忙紧靠路边走!
尤其,我的上学路最深刻的印象是脚底晴天半尺厚的浮土,雨天一派泥泞。
看一看许多年后的今天,每每上学放学时间,遍布太原市大街小巷、多少小学校大门口,都拥塞着黑压压接送学生的家长,自行车、电动车、三轮蹦蹦车、四轮低中高档小轿车……总把附近的道路交通严重拥堵!
小学生们,被父母爷爷奶奶姥爷姥姥顶在头上、含在嘴里、往来于上下学路上;机动车非机动车一起上,就差直升飞机做送孩子上学运载工具了。不仅如此,送进去孩子,做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家长,照旧蜂拥挤挤擦擦、在小学校门口,向铁栅栏门内张望,久久不愿离去……
再配以如临大敌,二目炯炯,全副武装,手拿特制钢叉、谨防专挑小学生下手的歹徒的那些保安人员——今天城市里的小学生,也真是幸福!
放学回家,母亲总让我脱下衣服到院子里抖落一番;还要不定时换下鞋袜,母亲拿到大杂院当中水管儿去揉洗……
“怎么这样脏,这么邋遢,裤子总是提不起!”
母亲几缕头发盖着脸,一边唠叨,一边奋力用鞋刷子刷鞋;端起一盆脏水猛泼到网状下水道盖子上,再拧开水龙头哗哗哗接冰冷的水……
我看着母亲给我洗鞋、洗袜子、洗衣服、洗裤子,忽然懂得了心疼母亲!
父亲总是出差,一走10天半个月;是什么社教工作队队长;他在清徐县搞什么四清、社教,一点儿不帮母亲做家务啊!
我放学第一件事,就是首先给我亲自栽下的那棵梨树浇水。
之后,帮母亲把在一只洗盆里洗过的或者大妹妹的小衣服小裤子,或者大弟弟使用过的用旧秋裤剪成的一块块尿布,先在紧挨母亲洗衣服盆另一只洗脸盆内用清水再沾一下,然后拧干一些水放到第三只空洗脸盆内。积攒满满一盆,我奋力端到我家窗户下晾衣绳底下,静静等待母亲。在那时,我还根本够不着晾衣绳,必须等待母亲来把衣物晾到晾衣绳上。
“俺孩儿七八岁,就开始帮妈妈涮洗尿布啦!”母亲回忆说。
——夕阳西下,我跃身跳上里间屋铺板床、趴在南窗台上写作业。
南窗外,正对我家的,是一棵合抱粗老国槐,婆娑绿叶间闪烁橘黄色的夕阳余晖……
我完成作业从小学到小学毕业总是在10分钟20分钟内,速度极快。
有时候,在学校下课放学铃声刺耳响过,我迟迟不离开教室,赶紧完成作业。
遇到作业多,当值日同学扫地搞得教室尘土弥天使面对面看不见人时,我照旧趴在自己课桌上埋头写作业。
值日同学扫完地,我和另外几个同学,也已经完成大部分作业,剩下时间,自然是放了学在家写作业收一个尾,然后痛痛快快玩耍!
在家写作业,我常常按时打开我家那正面右侧有个圆喇叭口的黑电木盒四极管收音机。
我早先最爱收听“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孙进修爷爷讲《小猎人》、《三个黑心人》、《狼来了》、《蜘蛛和将军》、《好心的过路人》、《井台儿上的一位老头儿》、《诚实的孩子和不诚实的小伙子》等的故事,我一辈子都记着。
同时,我常常还在班上教室里,或者在院里,添油加醋再复述讲给同学和小弟弟们听。
后来,我收听“知心姐姐”节目;不过其冠冕堂皇的大话套话以及亲和力,远远不及孙进修爷爷!
当然,我最痴迷的,还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长篇小说联播节目,印象最深的是李彦杰叔叔播讲的《欧阳海之歌》、《红岩》等。
在那个年代,可没有什么游戏机,没有电视动画片,没有电脑,更没有waifai平板……仅有家里的一台黑电木壳的四极管收音机。
我习惯趴在里间屋两斗桌上一边写作业,一边收听广播。
晚饭后第一件事情,照旧还是收听广播。
在收听广播同时,已经又挺起大肚子要生我二妹妹的母亲,又在外间屋屋地上摆开洗衣服盆,用搓板揉洗衣服;嚓嚓嚓声响很大……
母亲挺着大肚子,不断唠唠叨叨;已经开始指使那时才四五岁的大妹妹干家务活儿。
而大弟弟自从学会走路,也开始在我眼前蹒蹒跚跚、晃来晃去,我忙我玩的事情、在屋里走动,时刻得提防别碰倒大弟弟……
我伏在里间屋两斗桌上;收音机旋钮只要我上手选台,就总是发出唧唧扭扭的古怪声音,常常弄得我耳朵里痒痒!
常常是收音机里长波短波天气预报声、侯宝林郭全保说相声、青年歌手才旦卓玛的歌声、《美国之音》报导“中国成功爆炸一颗原子弹”、澳洲中文广播“宣扬基督、歌颂吾主、马太福音的布道声……”混杂在一起。
我趴在收音机旁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忽然,母亲拿一块湿热毛巾,使劲儿给我擦脸、擦脖子、擦头发、擦每只耳朵的里里外外、擦两道鼻沟……弄得我醒来,劝我道:
“俺孩儿快上炕睡……明天还要上学!”
天气寒冷,躺下熄灯后,我偶尔失眠。
父亲出差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大男子汉。
我想到。需要我来保护母亲和妹妹弟弟,我真是感觉力不从心。
母亲回忆说,那时七八岁的我,会半夜突然醒来,听到一点儿动静,忙光溜身体下地、去厨房看屋门关严实不严实,门插上没有——那时,还没有铸铁防盗门。一扇上半部分是田字格玻璃窗,下半部分是拼几块木板的木门,年深月久朝内开关都关不严。晚上睡觉插上门插,还要用铁锹顶上门。
厨房砖炉内住着不少蛐蛐儿,不断演奏着《催眠奏鸣曲》!
我不开灯,蹑手蹑脚来到屋门前,轻撩起门上半截布窗帘,踮起脚、向外张望。大杂院里,黑幽幽的,没有一个人。
我轻放下窗帘,感到在家里很安全,这才重新上炕钻被窝儿。
钻在被窝儿里,想着父亲最近一次回来给我带回的、最新一版的小人书《杨家将之杨七郎》,我不禁磨拳擦掌。
我非常崇拜头戴凤冠、脾气暴躁的杨七郎。
他被绑在木桩上,身中无数箭弩都不怕疼,给我震撼!
我盼着自己长大,呵护母亲,呵护大妹妹,呵护大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