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酷爱小人书
追忆那流逝的青涩年华
第一编
蒙昧碎影
总第二部、我上学啦！
（三个版本，三种风格，一样境界；心中的大海，就是小人书）
四十、酷爱小人书
我在那时，有了小金库，其真正最大的消费，当属去小人书屋租看小人书。
前文有述，“天才”的我，还在哺乳期，一本小人书就能哄得住我。
我从两周岁开始，我已经完全能够完整地一页一页翻阅一本小人书；每一页都仔细地看；神情那么专注，注意力那么集中；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我常常静静翻阅一本小人书消磨整个上午。
趁我不找大人的麻烦，母亲可以做好多好多家务事。
到我站在家里外间屋土炕上开始在先前还雪白的墙壁上涂鸦的时候；后来我才悟出，小人书就是由那绵延不绝的线条表现出来的呀！
我长到四周岁，上康乐幼儿园，对幼儿园的小人书爱不释手。跟把幼儿园的红蓝铅笔拿回家一样，我的确也有过把幼儿园的小人书拿回家的经历。
上了小学，我有了自己的小金库。除了偶尔花一分钱买五粒糖豆自己解馋外，我从来不乱花一分钱，而是有计划地、在每星期二下午不上学的时间，独自去距离我家不远处、一个大下坡下面北肖墙十字街口、临街东北角一间简陋低矮的土坯屋——那是一个现场租看小人书的小屋。
当我一步跨进店门，尽管店铺内幽暗窄小非常简陋，但我的感觉、类似于今天走进长风商务区、国际标准化的山西省图书馆窗明几净、通透宽敞的阅览室。
我记得，我无论何时走进店铺，内里就总坐满小朋友、让不出哪怕一个空座位！
店老板表情冷若冰霜，是一个60多岁瘦老头儿。他把自己的租阅品全部撕下封 43 34522 43 15090 0 0 2630 0 0:00:13 0:00:05 0:00:08 2990，贴到墙壁上，排列得满满一墙壁；并且在每一张封面左下角上，用毛笔编号、写上阿拉伯数字——可以从一写到100。
在另一面墙壁是一个书架，码满了那些被撕掉封面，又规规整整粘上褐色牛皮纸并写上书名、编上号码的小人书。
从裁剪粘贴得体的牛皮纸封面、和工整的写书名的毛笔字体，可以判断，店老板是一个规规矩矩、小哩小气、精明的生意人。
那时，我很厌恶店老板爷爷的冷若冰霜，但因为已经摸透他的懦弱，所以，一点也不惧怕他。
我站在那一张张贴满墙壁的封面面前，眼花缭乱，不知道一分钱、两分钱、五分钱该怎么花掉！
那时，由于我过于珍惜我手上的一分钱、两分钱、五分钱硬币，以至于好半天都选不出一本要看的小人书。
到最后，我只好以类似于用投飞镖化解两难的方式，选定两本厚厚的小人书，向老板提供了编号。
我一直在遵循店老板制定的优惠规则，花一分钱可以看一本薄一点儿的小人书，而花两分钱，就可以看一本薄一点儿的和一本厚一点儿的，如果一次消费三分钱，则可以看三本厚一点儿的小人书……我每次都是花三分钱看三本厚一点儿的小人书，我认为，这样我即负担得起、又最合算。
屋地中央，放一张从来没有油漆过的六腿长条矮桌，围上一圈形态各异的小木板条凳，都坐着小朋友；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脏脸、脏脖子、挂着鼻涕、结痂的干鼻涕形成的鼻沟很清晰……满屋子不断回响着吸鼻涕的声音，都在埋头看小人书。
正对门，屋子最深处一堵墙面下，也用砖头和长条木板搭成一个长条凳，紧靠墙壁，也挤坐一排小朋友，也都在埋头看小人书。
我在老板桌前递上去三分钱硬币，取到三本厚厚的、页码都在200页以上的小人书，就去屋子最深处用砖头和长条木板搭成的长条凳前，让小朋友们匀一匀，给我让开一个坐位，然后，坐下，立马沉浸在小人书的故事意境中……
我清晰地记得，有一次看过的两本小人书、一本是无色线描的《白蛇传》，另一本是彩色画面的《寒号鸟》。
我脑门冒汗，呼吸急促，全身心投入到一页一页的故事情境中——面对虾兵螃将，白娘子衣衫飘逸，腾云驾雾，舞动双剑，与邪恶大战……
我尤其记得寒号鸟尽管有着一身漂亮羽毛和嘹亮的歌喉却懒惰愚蠢，不趁着大好时光筑巢造窝，却尽情乱跑瞎玩，摆显自己的漂亮羽毛和嘹亮歌喉。
勤劳的蚂蚁和好心的鸟儿们都提醒它说：
“快垒窝吧，不然冬天来了怎么办？”
寒号鸟却轻蔑地回答：
“冬天还早呢，着什么急！”
就这样，日复一日，冬天眨眼就到了。小蚂蚁和鸟儿们，晚上都躲在自己暖和的窝里安逸地休息睡觉。
可是，寒号鸟呢，却因为自己没有窝，只能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于是，它就用美丽的歌喉，悔恨过去，承诺未来：
“抖落落，抖落落，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
可是，到了第二天，太阳一出来，万物都享受到暖意，沐浴在阳光中，可寒号鸟却又忘记了自己昨天的痛苦，更不在意昨天自己的承诺，又瞎玩瞎跑起来。
结果，太阳落山了，严寒又到来，并且还下起鹅毛大雪……
小蚂蚁们躲在自己的地巢里，因为它们早已经蓄足食物，暖暖活活有吃有喝；大森林里，鸟妈妈和她的孩子们，也同样呆在窝里，快乐地歌唱！
寒号鸟呢，却身上的羽毛落尽，在一个大雪弥漫的夜晚，被活活冻死了……
春天来了，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当太阳暖融融升起，大家才发现大雪覆盖下的寒号鸟的冻尸……
大家都为它的结局而惋惜……
在那时，我被寒号鸟被活活冻死而受到强烈震撼，太可怕了！
或许就是从读过《寒号鸟》这本小人书开始，我小小年纪就下定决心，要趁大好时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决不学寒号鸟！
那时，我小小年纪心里就已经常常很紧张；人生在世，可不是闹着玩的！
趁小小年纪，必须好好读书学本领，长大以后才不会落一个寒号鸟的下场！
我每个下午，只要一来到租阅小人书的店里，就总是天黑以后最后一个离开；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我不挨到天黑决不走。
那个店老板爷爷，每次见我来看小人书，总是看得那么慢，他表情非常难看。
他嫌我看小人书太慢，还嘴里嘟嘟囔囔，嫌我出汗的脏手，抓脏了他的小人书……以至于，他总是在临打烊前、催撵我走，结果他最后惹恼了我。
终于有一次，趁他去厕所的空档，我疯狂地一次性将他一叠小人书拿到手，逃出了小人书屋……不过自那以后，我也只好选择另一家小人书摊、租看小人书了。
当我有一天再看他的小人书，已经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
他的“封资修”小人书租看小屋，先是被红卫兵捣毁；他“失业”回了家；原来，他家就住在紧挨我们院儿的坝陵南街三号院里。
后来，砸烂公检法，风头过去，他每天就在紧挨着的“无产阶级专政委员会公安北城分会”（今天的太原市公安局杏花分局）圆门洞前三棵老杨槐树其中一棵树底下，摆一个小人书地摊。
他坐小板凳，夏天摇着芭蕉扇，冬天带着毛茸茸的护耳，揣着老棉袄袖筒。
小朋友们在一本本小人书摆开足有两平方面积的外围，围成一个大圈儿，都蹲着，或者席地而坐埋头看小人书。
小朋友们照旧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脏脸、脏脖子、挂着鼻涕、结痂的干鼻涕形成的鼻沟很清晰……不断吸着鼻涕，都在埋头看……同样，我也早已经是常客，挤在其中。那一回我得手他的小人书，我确信老爷爷是根本认不出我的。
多少年以后的今天，我想起老爷爷……那一年他去世，我还去过三号院他的家，真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完全是电影《龙须沟》“妞子”她们院儿的情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