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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馋嘴孩儿

2016-07-29 高建东著 追忆青涩

追忆那流逝的青涩年华

第一编

蒙昧碎影

总第二部、我上学啦!



五十三、馋嘴孩儿


在姥姥家院东围墙内外,各架一个葡萄架,挂满一串串葡萄。

那天喂完猪,我随即跟姥姥提出要求,想吃葡萄。

姥姥站在葡萄架底下仰着脸叹口气:


“唉,还不熟,酸得厉害!”

我当然是那种要咋样儿就咋样儿的冥顽犟孩子;站在姥姥身边也仰着脸。听姥姥说“不熟”,我立马指着一串已经完全变成紫色的说:

“就那一串,我想要!”
    

无奈,姥姥进厨房搬出高凳,身子摇摇晃晃踩上去、够下了那一串葡萄。

 

许多年以后,姥姥那双小脚站在高凳上颤巍巍的情形,依旧镌刻在我脑壁上怎么也抹不去!

在那时,假如一闪脚摔下来,那可真要把姥姥摔坏!不过,当时我根本不在乎这些,达到我的目的是我最高兴的。

 

印象中,我没有吃过姥姥家一粒葡萄,那品种太烂!

那时姥姥摘给我的葡萄,我选一颗放到嘴里咬破、立刻连瓤带皮吐出来!

实在是一股奇酸汁液,搞得我两眼放绿星,脑门子汗都出来了!

此后,我永远失去了对姥姥家葡萄的兴趣。


(以下特配一组著名的太原“清徐葡萄”)


 

喂完猪,又摘葡萄应付完我,姥姥进东屋厨房准备中午饭。

我则扔掉那一串葡萄,晃出了南院门。

在南院门和梨树之间,姥爷还种下一片玉米,约10平方米面积。面对墨绿墨绿、郁郁葱葱的玉米丛,和一株两穗儿甚至三穗儿、已经成熟、吐出老爷爷胡须的玉米,我恨不得掰下一大穗儿来!

我记得,那玉米棒足足有一尺五长!

 

那一天不知怎么,我成了饕餮之徒!

面对沐浴着炽热阳光、茎杆儿和叶子深绿色的一株株玉米,我就犹豫一番,用不用亲自上手掰下一穗呢?

不过,最后我还是克制住冲动,转身飞跑回院子,又来到厨房。

 

姥姥正把用大黑铁锅烧开的水,用一个葫芦瓢往一只粗瓷和面盆内舀。

和面盆里,是多半盆的玉米面。

 

“姥姥,姥姥,我想吃烧嫩玉米!”我大声嚷嚷。

“俺孩儿……饿啦,等你姥爷回来,咱们吃饭!”

“不,我现在就想吃烧嫩玉米!”

 

对大人反复纠缠,曾经是我小时候达到目的“杀手锏”!在我的纠缠“攻势”下,大人就像经受紧箍咒折磨的孙悟空,恨不得满地打滚儿,我则像不断念紧箍咒的唐僧,不依不饶!

 

“好爷呀……这孩儿……”姥姥剁着小脚,随我出了南院门。

我指一指那其中一穗儿一尺五长的玉米棒。
    

姥姥见我手一指,她顿时脸变颜变色,连连嚷嚷道:

“可不敢,可不敢!”
    

我见姥姥一脸惊惧,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掰下来?”我问。

 

“都是金皇后,你姥爷种的籽子!”姥姥对我解释。

 

那是我第一次听说一个叫做“金皇后”的玉米优良品种。此后许多年,我懂事以后,一直认为,玉米最优良的品种,就叫“金皇后”,但殊不知那仅仅是1966年代的优良品种,后来的玉米优良品种,可多了去了!


 

在那时,我怔怔地望着姥姥,根本不明白姥姥说话的意思。

 

“俺孩儿等你姥爷回来……等你姥爷回来……”姥姥强拉我的手,回到院子里。

那天在剩余时间,我只好在厨房看姥姥捏窝头儿,不过,心里渴望吃烧嫩玉米的冲动、更强烈了,我盼姥爷赶快收工回家!

 

姥姥一边捏窝头,一边牙缝间发出嘶嘶嘶嘶的声音,我估计捏窝头儿的面,非常烫手。


 


我肚子饿得咕咕响,盼姥爷快快收工回来,感觉时间太漫长!

 

终于,姥爷身影出现在南院门口……我立马奔出厨房,眨眼在南院门口挡住了姥爷的路。

 

姥爷的光头,黝黑锃亮,耳朵上有破了的伤口结成的硬痂,眉毛、眉弓、额头皱褶……都蒙着厚厚一层灰土;嘴唇干裂……

还有,姥爷嘴角有白沫,说明姥爷上午干活,没有喝一口水。

那天姥爷照旧穿着粗布坎肩,裸露两个肩膀头子,被太阳晒成紫铜色。

肩膀上也有一处被什么划出的口子,曾经渗出鲜血,也已经结了痂。

姥爷的手掌,每一根手指,似乎都有我的手腕子粗,每一根手指头,都裹一层老茧皮,似乎永远也洗不干净手。

 

“姥爷,我要吃烧玉米!”我冲姥爷嚷嚷。

 

把锄头立到南墙下,姥爷见我左拦右挡他的路,不能往前走,于是转身出了院门。

我忙指一指那一尺五长的玉米棒子。

姥爷点点头,显然理解了我的意思。

他拉起我的手,就顺院子东墙根儿、经过葡萄架,径直来到了屋后一片菜地。

 

但见姥爷猫下腰,查看匍匐在地上一株株藤蔓阔叶下的西葫芦,有选择地一下摘了五个大人手掌长度的嫩西葫芦,全部递到我手上。

 

我用衣衫前襟兜着五个西葫芦,心里莫名冲动。

许多年以后,我才搞清楚那种冲动,叫做收获的幸福感!

 


采摘完西葫芦,姥爷闪身钻进了旁边紧挨泥坯墙的、也是我姥爷侍弄的一小片玉米地。

一阵哗哗哗哗玉米叶子响,姥爷再出来时,臂弯里兜着三穗玉米棒……我兴冲冲、紧随姥爷回到院里进了厨房。

 


姥爷三下五除二撕扒掉包裹玉米棒的叶子和胡须,用一根两头尖铁通条、像串糖葫芦一般,串起第一穗玉米,立刻伸进蒸汽弥漫蒸窝头锅旁边的小火口内,小心慢慢旋转着……

 

玉米粒儿经受烧烤,一些饱含水分的玉米粒儿爆裂,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

我注视姥爷给我烧嫩玉米,不住咽口水。

 

终于表面被烟熏火燎不成样子的第一穗嫩玉米烧熟了。

姥爷的手不怕烫,一下子就撸下来烧熟的嫩玉米,寻一块抹布,包住嫩玉米穗儿的一半,递在我手上。

 


姥爷马上用铁通条串起另一穗玉米棒,继续伸进火口内烧烤……

我兴冲冲举着烧熟的嫩玉米、一转身,准备要出厨房门,突然迎面撞上圆圆(大名媛媛),她正手扶门框、要进厨房……

 

许多年以后,我忘不了我那时的感受,一方面,我渴望立刻张嘴去啃香喷喷嫩玉米,一方面,做为哥哥,面对妹妹,我又没有吃独食的习惯。

我迄今欣赏我当年本能作出的决断——最终,把用抹布包裹的第一穗熟嫩玉米,递到了圆圆手上。

 

“俺儿亲的……”姥爷念叨一句。“一点儿也不尖、不小气。”

随后,姥爷把烧好的第二穗熟嫩玉米棒,用另一块抹布包裹一番,递到我手上。

 

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终于吃到烧烤的熟嫩玉米,心中十二分满足。

在院子里,我和圆圆各举着嫩熟玉米棒,各吃各的,各按各的方向、走来踱去……


“好爷呀!”眼睛大大亮亮的二姥姥,从排房最西头二姥姥家厨房出来,炸着两只面手——显然和我姥姥一样,也在捏窝头——瞧着我们嚷嚷道。


——敬爱的读者,当我为了酣畅淋漓,无规无矩码闲文,一贴一贴徐徐道来,“行进”到眼下“五十三、馋嘴孩儿”,看似“在写一个九岁男孩儿在‘世外桃源’的浪漫暑假”,但我胸中,却早已经按耐不住、激荡起中国历史上这一年(一个伟大年份——1966年——划时代烽烟……


今天,就像当年背诵最高指示——《毛主席语录》——那样虔诚,我酷爱读史;回想那中国历史上最最最重要的1966年,真是——


新年伊始,中国导弹核武器,试验成功,叫美帝苏修瞠目结舌,根本唬不透那眨着警惕的国家安全双眼的红色中国;



接着,彭真坚持实事求是抛出《二月提纲》;

接着,3月8日,河北邢台发生强烈地震,34万人受灾,周总理在余震不断的情况下亲赴灾区……后来看纪录片,那时九岁的我,激动得热泪盈眶;




接着,由刘少奇主持会议,撤销《二月提纲》,撤了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的职;



接着,中央文革小组成立,江青任组长;

接着,陈伯达接管《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号召群众“一哄而起”,就像当年闹农会、闹土改、“泥腿子,也要到地主老财家小姐的牙床上,滚一滚……”——“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接着,北京大学学生蜂拥而起,“揪斗”“狠揍”领导和中层老师干部……刘少奇立马发简报“制止”,江青立马指责刘少奇在“镇压学生运动”……;


接着,中国战略导弹部队(二炮)成立,向守志出任首任司令员;


接着,八届十一中全会举行,毛主席发表《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标志举世纳罕、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全面发动踢开党委闹革命,全国人民造反有理,并且,钦定林彪,为接班人;


接着,写出《龙须沟》、《月牙儿》、《茶馆》、《四世同堂》、《正红旗下》的写家老舍,投什刹海自杀,终年67岁;



接着,全国各地风起云涌、游行示威,北京蒯大富喊出了“打倒刘少奇、邓小平”的口号;


接着,广交会召开,那首后来由李谷一曼妙演唱的《迎宾区》,风靡全国;


接着,上海工总司成立;闹哄哄卧轨拦火车;强行登车……历史风云人物王洪文,崭露头角;



接着,京剧大师马连良,被连续“揪斗”,抑郁而死,终年65岁;



接着,中国在世界上第一次人工合成结晶胰岛素,那时连三岁的小孩儿耳朵里,也尽是“人工合成胰岛素云云”;


接着,中国中程火箭首飞成功;


接着,刚刚赴四川担任三线副总指挥的彭德怀,被接受了江青、戚本禹重托的北京红卫兵(这些今天的50后,别来无恙),押回北京……


接着,中国氢弹试验成功;



接着,由张春桥、王洪文指挥“10余次武斗”,终于彻底“瘫痪”了旧上海市委!作为示范效应,就像今天(2016年)邢台洪水决堤泛滥,势不可挡,全国大规模武斗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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