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挖猪菜
追忆那流逝的青涩年华
第一编
蒙昧碎影
总第二部、我上学啦!
六十一、挖猪菜
我从小、总是那么冥顽,要怎样就怎样,一定要达到目的,这样心里才痛快。
而姥姥则是天下第一的随和性格;我也要去挖猪菜,姥姥欣然应允。
上午,烈日炎炎,小溪边矗立着三棵挺拔的钻天白杨树——据说都是我姥爷亲手栽下的;几十年后的2008年,我携妻子和上大学放暑假的女儿,回沁源城关四维村“寻根”,那树还在——树上的秋蝉,不下十几只,正竞相鸣唱,吵得人头疼,直想捂耳朵!
姥姥头上搭一条白羊肚毛巾,我戴一顶大草帽,各挎一只篮筐,内里各放一把镰刀、一只小铁铲。
我紧随姥姥的小脚,一直顺小溪流淌的方向往村外走。
由于是小脚,姥姥总是蹒蹒珊珊的。
(网络借图)
与潺潺小溪分道扬镳,我和姥姥拐上村口那栋正对西方、写着赫然“四维”两个大字房子的一侧。
姥姥随即猫下腰,把路边第一株叫做猪耳朵菜(车轱辘菜)的猪菜,用镰刀割下,放到了篮筐里。
姥姥向前走,在一处玉米地边的杂草丛中,又用小铁铲挖另一种草。
“那是什么?”我凑上去问。
“刺荆菜。”姥姥回答。
“猪吃……不怕扎嘴吗?”我又问。
“不怕。”姥姥回答。
“那么……那一种……也可以吃?”我指一指另一株同样带刺的草问。
“可以——好爷呀,那是苦苣——这孩儿……见甚问甚!”姥姥嚷嚷道。
马上我眼前一亮,看到路边沟渠紧挨玉米地的边上,一丛丛都是什么叶子圆圆的猪耳朵菜,还有刺荆菜、苦苣菜等。
“姥姥,看那里!”我用手一指。
“嗯,还有甜苣——唉,姥姥过不去。”姥姥笑着摇摇头。
于是,我立刻发现了自己的价值。
“姥姥,您给我篮子!”我嚷嚷道。
最后,我携带两副篮筐,跳下干渠沟,又爬上坡,最后置身在了一丛丛猪菜前。我把我的篮筐,和姥姥的篮筐,都塞满了猪菜,直到再也塞不下什么,乐得姥姥直说:
“这孩儿,不懒,这孩儿,不懒!”
接下来,我越过沟渠,把菜篮子一篮一篮还给姥姥,最后撂下镰刀和小铁铲,开始在草丛里逮灰褐色的蚂蚱、绿色的螳螂、黑色的金巴牛、翩翩起舞的花蝴蝶……
在田野上玩耍的时候,我根本不觉累,但和姥姥一前一后负重、走在回村的路上时,我就泛起了瞌睡来,抬不起眼皮,双脚也迈不动步子了!
姥姥两只胳膊各挽一只塞满猪菜的篮筐,蹒蹒珊珊,一直走在我前方。
阳光很毒,直晒着我的右脸,火辣辣的疼。
我在那时,浑身已经被阳光涂抹成了巧克力色,脊背上两股筋背心,脱掉,也早已经鲜明地显现出两条白色的印痕。
一步步逼近村口,我望着房屋墙壁上“四维”两个大字,最后几乎再也拔不动步子了!
前方姥姥停下,放下篮筐,一把扯下盖在头顶白毛巾擦汗,回头望着我。
我终于也挨到了姥姥身边。
我注意到,姥姥的额头和太阳穴,已经被汗水浸泡,呈现出粉红色,忽然,我想起了母亲,是同样的额头和太阳穴,同样的被汗水浸泡,呈现为粉红色……
同时,我又想到了在太原母亲身边的我的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在太原的家,没有我在身边,早晨,谁来倒尿盆、洗尿盆啊?
——每天晚上做过饭,炉火要封,那么封火的煤泥,谁来和?
——院子里,有没有其他孩子、欺负我大妹妹?
——母亲一日三餐做饭,三岁的大弟弟,谁照看?
——还有,在母亲怀中吃奶的二妹妹,谁来抱,让母亲腾出手、去干家务活儿?
——二妹妹拉便便,谁来给她擦屁屁、铲巴巴、倒巴巴?
——爸爸,工作还是那么忙吗?难道……还是下了班不回家,先下几盘象棋,然后才回家吗?
——还有,我的心爱的坝陵桥小学,是不是还是张贴满大字报……乱糟糟的?……
我那时10岁,戴一顶大草帽,依偎在姥姥身边,坐在村口树荫的石头上,凝望着近在咫尺、姥姥的两只尖尖小脚……忽然开始惦念在太原的家,最后,似乎昏昏沉沉睡着了……
就是在半睡眠状态,我又起身、随姥姥进了村沿小溪一路上坡、往姥姥家走。
似乎有社员从后面赶上来,怔怔打量着我这个城里来的陌生孩子。
回到院里,姥姥被二姥姥叫住、在院当间儿说什么话;而我这时,终于也头脑开始清醒……即把两篮筐猪菜,一筐一筐奋力提进厨房,举放到铺一领破席子的大通炕上。
“好爷呀,这么重,把俺孩儿撅着!”忽然,姥姥追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