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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看戏

2016-08-10 高建东著 追忆青涩

追忆那流逝的青涩年华

第一编

蒙昧碎影


总第二部、我上学啦

 

六十、看戏


“俺孩儿……给姥爷看住摊子!”姥爷嘴巴一边夸张地上下蠕动、吃着冷硬的油窝窝,起身走了。


当我一人守候摊子,忽然心里发憷,感觉特别孤单,但渐渐习惯了。

(借图)



再后来,当我连续卖出去好几秤梨,到手一大把钢锛儿约0.70-0.80元,我真是没有料到


来买梨的是一群结伴而行脸蛋儿红红的姐姐。

她们手拉手来到梨地摊面前,纷纷蹲下身挑选梨。


一位大姐姐把挑好的梨放到秤盘里,示意我把秤我摇摇头、大声道

“不会!”

几个大姐姐忽然发现我举止口音异样,不禁相视而笑。并且马上断定我是临时看摊子的,同时发现我是一个异样的城里来的小弟弟,不禁捂嘴巴咯咯咯笑起来。


马上她们忽略了我的存在,开始七手八脚亲自把秤,把每人手上的一两枚、两三枚大梨都过了秤,一秤一秤相加算出多少钱,统一集中到一个大姐姐手上,那位大姐姐最后把钱交到我手上。

随后,那一群大姐姐不断顾盼着我,都啃吃着梨,走远了……


我一抬头,见姥爷回来,他布满老茧、粗壮的大手上拿着一叠五个还热乎乎烫手的、形状半圆形的烧饼。(借图)


“姥爷,钱!”我立刻尖嗓子嚷嚷,报功一般两手展开一大把钢锛儿亮在姥爷眼前。


钱交到姥爷手,我说明情况,姥爷喜得眼一条缝。


姥爷高兴,我更高兴,接过一只半圆形烧饼,脖子一梗、牙撕下一块咀嚼起来。

姥爷重新盘腿坐下,也开始不断用没有牙齿的牙床、撕下一块又一块烧饼;嘴巴一鼓一缩、用上下牙床打磨咀嚼……

接着,我和姥爷轮流、仰脖喝水壶里的温乎水。


吃过午饭,喝干一军用水壶水,我就地躺下姥爷腿上,美美睡了一觉。


的印象,那个下午,香梨卖得非常好。


黄昏时分两筐梨就剩下一些挑剩下的。

姥爷把我的草帽和他的草帽叠在一起扔进筐内,秤杆、秤砣、秤盘油布叠好也一并扔进筐内,最后把那挑剩下的梨,装满竹篮提在手上。

突然,姥爷大声吆喝:

“杀割,杀割!”


那是我第一次熟悉杀割这个词汇的含义,就是甩卖、廉价处理的意思。

我立刻明白姥爷的意思,马上也嫩尖嗓子放声吆喝:

“杀割,杀割,杀割……”


随后,姥爷反过来吆喝:

“割杀,割杀!”


于是,我也反过来吆喝:

“割杀,割杀,割杀……”


那一竹篮梨,姥爷已过过秤,足足10斤。

那一竹篮梨后来连同竹篮一起割杀掉,许多年后我都十分惋惜


本来,那一竹篮梨姥爷见没人买,最后吆喝一声决定带回家给我和姥姥、二哥、大姐榨梨汁喝,忽然一个买主出现。

那是一位清瘦脸的“舅舅”(叔叔,一望而知是那种成年累月混迹城关大街上的混混。

“多少钱……卖?”那位叔叔歪着头、一根手指、指着梨,不露声色问。

“一共10来斤,卖五毛钱!”姥爷狡狯地回答,并向我眨眨眼睛。


我很明白,那一篮梨表面几个品相又大又好,但在底下是小个儿的梨。

“太贵,属()买你的!”那叔叔鼓起眼泡。

“你……你说,几个钱你……你?额()要回家……”姥爷口气很真诚。

“你不便宜……俺不买。”那位“舅舅”(叔叔)干脆利索、扭头就走,一下走出10几步……

“回来……回来……”姥爷慌了神。


我后来总结,那位叔叔扭头走完全是假装。

姥爷根本不必喊他,他走完第五六之后,明显脚步放慢……假若姥爷不喊他,他也会自己站住,然后,转身,再重新回来。而做生意,姥爷错就错在“真诚”,脱口而出“我要回家”,暴露了底线


无奸不商,真是天地间做生意第一成功铁律

一旦做了商家,无论大小、公营还是私营,甚至包括多少冠冕堂皇的政府官商,以及政府主导的医疗卫生教育等所有社会公益事业一旦秉持了“商”字,鲜有不“奸诈作成功的。古今中外均无例外(依靠公权力捞钱,比如交警,以及所有“罚款”部门单位则属于抢劫,不在“”字类)


我记得最后成交是,那位叔叔仅花两毛钱(0.20元——还不及姥爷原始报价的一半),不仅到手10斤梨,甚至连同竹篮子也提走了!


不过总之姥爷那一天没有白辛苦,总算两大筐梨、变现成了手上的钱,也非常高兴,转身一肩挑起叠摞在一起两个筐子(筐内是秤杆、秤盘、小秤砣,还有空水壶,拉起我的手,筛开大步,进了身后戏园子。

 

我后来一度非常纳闷,那时戏园子唱戏怎么不卖票人们进进出出非常随意。不像太原的影剧院,放电影、演戏,总是入口处把守一至两名验票的,你手上没票,只好眼巴巴聚在影剧院入口处,聆听着内里开映或者开始唱戏,遇到好心的肠的把门的叔叔阿姨,在临近后半场时,会网开一面放我们入场……


我的印象我跟姥爷进了戏园,但见观众是满满当当,不过是都很不文明,座椅面高高地坐在座椅靠背上;前一排挡住后一排的视线;愈往后的观众向上伸的脖子愈长,到最后几排,稀稀拉拉就有人是脚踩座椅面,站在椅子上看戏了

按那时我的个头儿,是无论怎样,都看不到灯火通明的舞台上的戏文和演员的,只一味领受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咚咚锵锵的鼓乐声。

我是多么想看到台上的……是什么行头、什么扮相、什么剧情、什么故事结局?可惜最终我都一概不知。



我和姥爷一进戏园子,见根本就没有坐位,于是就在最后一排的背后紧靠出入口的、阴潮斑驳破烂墙壁下,我和姥爷紧挨着并排蹲坐下了身。

姥爷把挑担和叠摞在一起的两个筐子,靠墙安顿好,马上我注意到姥爷头垂在了胸前,打起了瞌睡,接着,我也瞌睡虫上来。(借图)


   但突然,一阵吆喝声把我惊醒:

“卖梨来,好梨!一毛钱一斤,又解渴、又甜……卖梨来,好梨!一毛钱一斤,又解渴、又甜……”

我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位讨了我姥爷便宜,并且提走了姥爷篮子的“舅舅”(叔叔

他头顶我姥爷家竹篮,内正是那10斤梨!


那位“舅舅”(叔叔),头顶一竹篮半边脸红红的香梨沿挤挤擦擦戏园子甬道,径直往戏台最前面挤……我再看姥爷,他窝在戏院墙根下紧阖双目,嘴唇微噘顺嘴角扑扑吹气,已经睡熟。啊,姥爷,他睡得是那么地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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