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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五一广场“批斗大会”

2016-08-18 高建东著 追忆青涩


追忆那流逝的青涩年华

第一编

蒙昧碎影

总第三部、马列主义大字报



七十、五一广场批斗大会

 

院里大人们奔走相告:“要召开批斗大会啦,揪斗卫恒,山西最大的走资派…要‘造’他的‘反’……”

我好兴奋!

 

大人们议论说,组织者,是太原五中高三70班学生,后来的五中井冈山造反兵团司令暨山西革命造反兵团负责人刘灏(文革热血青年,后不知所终)宋捷(太原工学院大一学生,兼山西革命工人造反兵团副总指挥,文革热血青年,后不知所终),我在那时,是多么景仰他们啊!

而鼎力相助刘灏、宋捷的,则是工人阶级老大哥、山西革命工人造反决死纵队司令暨山西革命工人造反兵团总指挥杨成效(后由周恩来钦定为“打砸抢”典型,在他对无数走资派实施五花大绑、脖子上挂牌、公审游街后,自己同样也被实施五花大绑、脖子上挂牌、公审游街,被枪毙、暴尸太原乱石滩),我那时又多么崇拜他!

 

中午,父亲回家匆匆吃过午饭撂下碗筷起身拔腿就走。

就在父亲推起自行车就要出大院儿门的同时,我满嘴嚼着饭食,立刻撂下碗筷追上去……

在大院儿门外,无奈,父亲只好叫我踩上脚蹬子、屁股一歪、坐在了自行车前横梁上;

父亲带我在五一路上行进,感觉五一路上行人车辆,都往南面涌,人人脸上洋溢革命造反的激情!


“造反、造反、造反……”,真是中华民族世世代代穷苦大众求生存的利器啊!

广大工人阶级、贫下中农,最喜欢“造反”二字,它意味着揭竿而起、拼命冲杀……即可带来美好的生活!

而眼下,更由于是跟着人民大救星、伟大领袖毛主席造反,那共产主义美好生活更在频频招手。


我坐在自行车前横梁上,能听到父亲奋力蹬车发出的沉重鼻息。我想,父亲和我一样,也恨不得插翅飞到五一广场。

 

好家伙!来到五一广场但见红旗、绿旗、黄旗、粉红旗帜猎猎,人山人海,高音喇叭一遍遍播送《大海航行靠舵手》,然后又一遍遍播送《国际歌》、《唱支山歌给党听》等。

在主席台背后阴凉处,黑压压堆积一大片自行车。

父亲把我们家三枪牌大链盒立稳、锁好。我故意在父亲眼前晃动我戴红袖标的臂膀。


“什么?”父亲不屑地瞅瞅那“抗大红小兵”五个字。

忽然人丛中钻出一个瘦老头儿,提一只铁皮水桶,表面蒙一块笼布。他一瘸一拐一边走边吆喝:

“茶鸡子儿,茶鸡子儿!”

什么茶鸡子儿为什么叫茶鸡子儿?许多年来,我都琢磨直到今天有一天才搞明白,茶鸡子儿,茶叶蛋而已。

“爸爸,”我指一指卖茶叶蛋瘦老头儿。

父亲立刻明白我意思,我中午饭没吃好;他很大方顺手从衣袋掏出一张贰毛钱纸票


0.05元到手一颗茶蛋,冲父亲莞尔一笑,找零剩下的0.15元,也归了我。

然后,父亲拉起我的手,沿着主席台东侧面墙壁,向主席台正面人丛挤过去……

这时,头顶的扩音器内,以及正对主席台向南,扇子面扩展开的广场上,口号声交汇,震耳欲聋……忽然出现了情况——造反派先是给卫恒等人挂硬纸板牌子,每块牌子上都写“打倒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云云,名字都用红笔打了“×”。卫恒愤怒地把牌子摔到一边;随后王谦、王大任、贾俊等省委领导也干脆把牌子撕烂扔掉。接着,造反派们又拿来早已准备好的三合板牌子,再次强行给他们挂上。于是台下爆发杂乱吵吵声,后台的人忽然向前涌,又有好些人纷纷从主席台两侧爬上主席台——他们把卫恒等人、两人扭着一个……卫恒愤然高呼:“毛主席万岁!头可断,血可流,毛泽东思想不可丢!”并且,厉声喊道:“我有错误甘愿向人民低头,决不向坏人低头!”——接着造反派们开始对顽固走资派卫恒,施以拳脚、按头、推搡、反剪双臂,俗称坐喷气式飞机……由于局面过激,台下出现对立的声音,另一些人,也开始从四面八方爬上主席台,斗鸡似地跟主持人杨承效激辩,还有人把自己的棉帽子给卫恒戴上,甚至有人把水果、干粮……塞进卫恒口袋……——摘自山西孙涛等的《山西文革回忆录》

我清晰地记着无数大人,眼睛血红,气喘如牛,纷纷直越过我头顶,彼此做人梯、爬上主席台……同时正面广场上如海潮一般、涌来一浪又一浪嘈杂的口号

“要文斗,不要武斗!”

“……”

是山西省委第一书记卫恒,和其他领导,在山西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被公开揪到五一广场接受第一次批斗。


许多年后,与卫恒齐名的王谦,“自豪”地说,“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就是正确……”,并且“自诩”自己曾经“幸福”地被揪斗过200次,真叫肉眼凡胎的我莫名其妙!(以下,3月7日是忻县地区文化大革命的高潮,把山西省的卫恒,王谦,王大任,太原市的贾俊,赵雨亭揪到忻县地区,和刘寰,马入龙,渠立绪,郝瑞秀等一起拉到忻县的红旗广场一起召开了忻县地区最大的揪斗黑帮大会)


就在之前两三天内的情况,有“好事者述道:

1967年1月12日晚,造反派分头查抄了卫恒、王谦、王大任、贾俊、武光汤、赵雨亭、刘开基等省委领导的住宅,并且对太原市委书记处书记赵力之、副省长兼省人委秘书长卫逢祺和机要文件干事赵承亮,实行控制,限制人身自由。

抄家后,刘格平河北省孟村回族自治县大堤东村人,1925年12月和中共早期党员张隐韬发动领导津南农民自卫军起义,是我国北方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武装向北洋军阀打响的第一枪。1934年4月被捕,在狱中10年,后出狱。1949年3月随军南下。1949年9月作为少数民族首席代表参加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并当选中央人民政府委员。1955年3月任中央民族学院院长。1958年初到宁夏筹建回族自治区任筹委会主任、工委书记。1965年12月至1967年1月任山西省副省长、革委会主任、党的核心小组组长、山西省军区第一政委和北京军区政委等职。1992年3月11日在北京逝世,享年88岁和各造反团体负责人,在自己住宅开会一致同意,成立山西革命造反总指挥部,推定杨承效为总指挥;调集10000余人分两路到太原市府东街山西省委和省人委(人民委员会——政府)驻地新建北路太原市委和市人委(人民委员会——政府)驻地进行夺权。

张日清福建省长汀县人,老红军。在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在华东戎马倥惚,骁勇善战,战功卓著,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1988年授予一级红星勋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华东军政大学福建分校政治委员,第十四步兵学校政治委员,军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军政委,山西省军区政委,北京军区副政委,武汉军区顾问。1966年12月江青、康生两次电召山西省副省长刘格平进京,授意他“站出来”夺旧省委权,1967年1月5日有张日清配合,召集秘密会议,拟定中共山西省核心小组名单,1月12日刘格平指挥夺权,2月26日他任山西省无产阶级专政委员会主任,三月内抓捕1100人,使太原处于一片恐怖。3月18日任山西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1967年夏山西造反派分裂成拥护刘格平的红总站,和拥护张日清的红联站发生武斗。后69军谢振华接管刘格平权力,张日清与刘格平一同退出政坛。他晚年喜国画,尤喜画梅,出版《张日清将军书画集》等,2005年去世,享年88岁则命令山西省军区所辖的在省委、省人民委员会担任警卫工作的部队全部撤走。于是,夺权的造反组织,如入无人之境,查封了办公室文件档案柜,取走了印章。

 

1967年1月13日晚,山西革命造反总指挥部下属各组织代表1000余人,在省委礼堂(解放路七一礼堂,今天同仁堂药店一部分)集会坚决支持“1.12夺权”。

1967年1月14日,山西革命造反总指挥部发出《第一号通告》称:“卫恒、王谦、王大任在省委建立了一个地下司令部”,“秉承其反革命修正主义集团旨意,企图把山西搞成资本主义复辟的战略根据地”。

《通告》宣称,“原山西省委对文化大革命的一切领导权,自即日起由本指挥部接管。为保卫无产阶级专政,防止反革命政变,我们于元月12日夜晚夺了省委、省人委、市委、市人委等党政机关的权和抄了一些坏蛋的家,搜出大批私藏枪支、弹药和黑材料,彻底捣毁了卫恒等反党分子的巢穴”。

《通告》要求,一、所有的工人、农民和干部,都要照常上班,牢记毛主席“抓革命,抓生产”的指示,坚持生产岗位,完成和超额完成生产任务;

二、加强无产阶级专政,凡是反对毛主席、林副主席、中央文革小组和破坏文化大革命,就是现行反革命,立即由公安部门依法处理;

三、勒令山西文革接待站,冻结流动资金,停发一切车辆;

四、各革命组织要广为宣传上述各条,协助执行。

 

参加该指挥部,并且在以上《通告》上署名的25个造反组织是:

山西革命工人造反决死纵队、山西革命造反兵团、山西革命工人野战兵团、山西工农商学革命造反总部、山西省红色造反者联盟、山西医卫革命造反总部、山西红色造反联络站太原工学院红旗战斗队、山西红色造反联络站捕猎大队、山西革命干部造反兵团、北航播火兵团、北农机《全无敌》纵队、首都赴晋革命造反大队、山西体育界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团、山西日报革命造反军、山西东风革命造反兵团、太原市小学教师革命造反联络总部、共青团山西省委机关大无畏战斗队、中共太原市委机关红旗战斗队、太原革命造反司令部、晋京革命造反大军、山西反修兵团、山西红色革命造反联盟、山西农民造反兵团、山西“延安”文艺兵团、太机第四野战军。
    

此后的延展情况是:

忽然三晋大地上就冒出无数走资派和叛徒,大大小小单位的第一把手,都在劫难逃!

在那时,太原市大街上,总可见到走资派被游街的场面,胸前挂着打着红“×”的木牌,头戴南霸天式白铁皮或马粪纸尖顶高帽子,就像惊恐的羔羊,四肢无措,被造反派们簇拥着,被牵着栓脖子的麻绳,游走在蓝天白云的五星红旗下……在走资派身后,人们群情激昂,口号声回荡;森林一般的拳头直至天空,步伐或杂沓纷乱,或齐刷刷震撼着古老三晋大地,有的,还敲锣打鼓;走资派们一边瑟瑟前行,一边滑稽地被迫大声叫喊道:

 

“我是走资派,

“我是臭狗屎,

“我被踏上亿万只脚,

“我永世不得翻身……”

 

我那时的疑惑是:做为共产党员的他们,怎么丝毫没有电影中——比如《烈火中永生》的江姐、许云峰等——的大义凛然风范?所以,我断定,果然他们不是真正的共产党人,而是走资派、叛徒坏蛋!


我每每见到有走资派游街经过我家南窗外,就赶忙撂下手上小人书或者大布头的其它长篇小说……蹿下铺板床、趿拉上鞋、奔出屋门、再奔出大杂院门追上游街队伍,与附近街巷以及本院小伙伴们嬉笑着,相伴那些走资派、叛徒坏蛋走一程,还时不时模仿他们,就像大地的回声,也一同高喊道:

“我是走资派……

“我是臭狗屎,

“我被踏上亿万只脚,

“我永世不得翻身……”(以下,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的词作者)(以下,是著名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作者)(以下,是原国防部长罗瑞卿,不堪批斗跳楼摔断腿,造反派用箩筐重新抬进会场,继续批斗)(以下,都是绘画艺术大师)

(以下,脸上被泼了墨)


——以上,以及以后一些章节,由于涉及史料;尤其对于80后90后00后的年轻人充满新鲜感娱乐性所以不忍节略。同时,对于50后60后70后经历和目睹过此情此景的中国大陆人,和老山西老太原亲历者应该也感兴趣

所以,在此,我特别向野史的记录者致


——那一次的批斗会,现场一片混乱,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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