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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六、太原十中“七一战斗队”(上)

2016-09-20 高建东著 追忆青涩

追忆那流逝的青涩年华

第一编

蒙昧碎影

总第三部、马列主义大字报



一百零六、太原十中“七一战斗队”(上)


1967年9月4日早晨,我睡眼惺忪……醒来。

遮窗帘的窗户,蒙蒙胧胧泛白,约05:00多钟,快06:00了。

我眨眨眼,仔细聆听……隐隐地,远处传来高音喇叭声,是那种纯正的女高音,声音很尖,声嘶力竭,正一遍一遍朗读毛主席语录: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看起来,反动派样子是可怕的,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从长远的观点看问题,真正强大的力量不是属于反动派,而是属于人民……”


接着播放毛主席语录歌。


朗读毛主席语录,和播放毛主席语录歌,交替进行。


毛主席语录歌,连续唱了好几首,唱得非常雄壮:


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根据这个道理,于是就反抗,就斗争,就干社会主义……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什么人站在革命人民方面他就是革命派,什么人站在……


……


在又交替朗读过毛主席语录之后,开始播放以下一首歌曲:

              

              “《红军战士想念毛主席》


抬头望见北斗星, 
心中想念毛泽东 ——想念毛泽东 
迷路时想你有方向 
黑夜里想你照路程 ——黑夜里想你照路程 

湘江岸 你燃起火炬冲天亮 
号召工农闹革命 
井岗山 你率领我们打天下 
红旗一展满地红 

抬头望见指路星 
心中想念毛泽东 ——想念毛泽东 
困难时想你有力量 
胜利时想你心里明 ——胜利时想你心里明 

瑞金城 你首创革命根据地 
工农掌权好威风 
赣江边 你率领我们反围剿 
杀败蒋匪百万兵 

啊... 
红军是你亲手创 
战略是你亲手定 
革命战士怀念你 
伟大的领袖毛泽东 
革命战士怀念你 ——伟大的领袖毛泽东……”

    

我完整聆听完这首歌,已经按耐不住好奇,穿好衣服,从床上跳下、来到厨房,正好见母亲在砖炉边往沸腾开水锅里拍煮疙瘩(玉米面小饼,用淡淡的碱水和玉米面做成,很好吃!是那个年代太原人的家庭早餐主餐之一)!


“今天外面乱得很,俺儿在家呆着,可不能到处乱跑!——这孩子,妈妈管不了你啦,成天瞎跑,那些子弹壳和子弹,是从哪里捡来的?


母亲不住唠叨,我已来到院子里。

朦朦胧胧、寒凉的早晨,我挤到院当中公共水管附近几个大人中间,仰脸听大人们议论。

包括父亲、明元的爸爸刘长福叔叔,还有另外几个大人,双臂交叉胸前,正议论“十中七一战斗队”的事情。


母亲又喊我……

我忙完倒尿盆等一系列家务,匆匆吃过早饭,背上书包“假装”去上学,奔出院门,就和已经约好的院里大明、景彪等几个大哥哥,径直朝解放路解放大楼方向赶过去……


这一天,学校在小北门烂城墙门洞外的五一北路星火电影院、包场电影《农奴》,0.05元一张票。


尽管我跟母亲要了0.05元,但却没有买票,我把它积攒到了我的“小金库”维尔肤油盒盒里。


电影《农奴》,我几天前的晚上逃票、踩人梯翻墙进入军人俱乐部……已经看过,画面阴森森,情节恐怖,不好看,也看不懂。


老师要求,交过钱领到票的同学,到校集合……不看电影的,可以上午不去学校,下午照常到校。

所以正赶巧,我正好可以去“巡视发出高音喇叭声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实上,我那时11-12岁,实在年纪小,关于那一阵阵高音喇叭声所传递的丰富故事,我还根本一无所知。

几十年后今天,好事的我在迎泽公园遛弯散步,早已经从许多怀旧当事人中、了解了当时发出高音喇叭声地方发生的一切。


那一天,以及之前和随后的日子,必定会在今天健在的50后60后“老太原人”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


那一天,回荡在古老并州城上空、高音喇叭声传出的地方,就是那时已经赫赫有名的太原十中(今天著名的山西省实验中学)的教学楼顶。

之前一年前,他们——全体师生在校革命委员会正确领导下“破四旧”、“砸烂封资修——戴着红袖标,杀入了座落在解放大楼北侧的、巍峨的天主堂,捣毁了这个供奉偶像基督、圣母玛利亚的所在——据传,整个建筑本打算完全拆毁,但实在是建筑土石顽固,最终仅把有造型的顶部拆清,形成一个立方体,就好比一个站立的人,割掉了脑袋——剩下的部分,依旧倔强地屹立了好多年!


在那时,中国(除了西藏、台湾、香港地区)已经基本实现“全国山河一片红”。

而1949年打下江山、终于坐上江山的“革命功臣”们,经绝大部戴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高帽,就像当年“打土豪、分田地、斗争南霸天、北霸天一样,胸前挂上大牌子,又游街又示众又扑杀


后来一些野史专家称,“9·5事件”,是当时太原乃至山西影响巨大的两派组织红总站和红联站之间,其中正统的红总站、占绝对优势的一次著名“战役”!


自从这两大派别,一道铲除原省委“卫王王”(省委第一书记卫恒、王谦、王大任)以后,其中红总站,即在刘格平策动下开始对红联站强力打压!


那时刘格平的合作者,后来的政敌张日清,在“七月会议”(中央文革领导小组专门针对山西所召开的一次会议;同时江青,表达了对于“文攻武卫”提法的支持)以后,即被中央定性为“军内一小撮”而垮台,同时,另一些政客刘志兰(左权将军原配夫人)、陈守中、刘贯一等(“刘陈刘),也一下子变成“钻进新生红色政权中的坏人”。


到了1967年8月初,首先抱上张日清后腿的红联站下属、太原十五中的“红旗战斗队,就被对立面红总站一派,赶出了校园;


再到了1967年8月底,红联站下属的山西医学院“红革联,受到决死纵队的围剿;

原红联站的核心,太原工学院(今天的太原理工大学)“红旗战斗队,也在9月1日,被本校红总站“永红战斗队”和“决死纵队”围攻;


正好在1967年9月3日,在山西财经学院(后来的山西财经大学)武斗中,红联站下属的山西财经学院“东方红战斗队”,被打败撤出校园


……


有以上一系列重大打击一些红联站的学生,齐聚太原十中大楼内。野史说,包括当时从各学校来的学生、工人等,再加上十中坚守大楼的“七一战斗队”队员。

——那天追着院里大明、景彪等几个大哥哥来到解放路太原十中门口见校门紧闭。

校门外周边,已经聚集黑压压一簇一簇的人,把交通也堵塞了。


(以下,太原迎泽大桥上的每一天……)



在每一簇人中间,都有一个大哥哥或大姐姐(当时都不过是15、6岁的孩子),口若悬河,发表演讲;那情形有人称之为“新五四文化运动”!


我钻在大人咯吱窝儿之间,竭力仰脸听到最多的字眼儿是,“坚决贯彻七月会议精神”、“刘格平”、“杨成效”等。


我后来了解到的情况是

奉旨踏平旧省委,建立山西新生红色政权的第一把手刘格平,对红联站这支掣肘他的政治力量,早就想翦除。

于是,依附于刘格平,做为打手的山西省“制止武斗”办公室第一副主任杨成效,随即放出恶言:

“十中那个播音员小×女的——他妈的,老子只要有机会,非踏平这个十中不可!


在围观人群一阵阵熙熙攘攘中,校门徐徐打开……就像今天一处游览胜地“免费”开放日,我兴致勃勃随许多大人孩子涌进了学校。


我走进门窗玻璃,尽碎一片狼藉的教学楼,看见一层楼梯口、密密实实、焊上了钢板铁门;那钢筋有大人的大拇指

我想,那钢板炮弹也穿不透

还可以从缝隙看到,整个上下楼梯通道,全部被横七竖八、塞满木质课桌课凳……可以想象,从一层到顶层所有的楼梯通道都塞满木质课桌课凳的情景。局外人,是无论如何搞不懂如何上楼的!


事后我了解到,就在我无比兴奋,在人字顶琉璃瓦古树参天古色古香的十中校园游荡玩耍的同时,那教学楼顶层,正拥挤着以本校“七一战斗队”的队员为主,兼来自太原、甚至山西省范围内的、各行各业属于红联站一派的400多人呢!


他们个个抱着“必死”的信念,肝脑涂地、脏腑寸断、别无所求,就全心全意要用那自己身躯里流尽的“最后一滴血”,来证明给工人阶级贫下中农以及广大革命群众看,只有他们自己,才是真真正正最最最”忠于毛主席的,并且发誓要“誓死捍卫毛主席,誓死捍卫毛泽东思想,誓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已经固守顶楼这块“真真正正”的忠于毛主席的革命阵地”许多时日!


高音喇叭刺耳地响,喊话和唱歌一直在交替进行。


——在我的印象中,那时太原十中的校园,非常古老,满眼尽是参天古树荫庇下、敦实的人字顶山脊琉璃瓦和青瓦房。


我拐进一幢深宅大院,不由想象自己有一天也能在这美丽校园上初中,再上高中。其中有一间房门紧锁,门楣上三个鎏金大字是

 

——图书馆——

 

我扒在图书馆门缝往内看,心想,那黑洞洞的空间,必定有许许多多好看的小人书和长篇小说呢!

那天我在十中校园玩耍,直到炎热中午,才被大街上一阵阵口号声吸引到校门外。

但见马路上,向同一个方向、10列横队、移动着杂沓步伐的人群,和车轱辘圈儿亮闪闪的推自行车的人流,浩浩荡荡……那疾步在人群的一侧,剪齐耳短发的大姐姐,穿褪了色的宽大男式草绿军服,衣袖挽过胳膊肘,手握干电池喇叭,正不断地发出坚决、决绝、刺耳呐喊。


忽然一阵骚乱,一张张愤怒的脸;

人们正七手八脚围殴一个身穿工人工作服头戴柳条帽的人……那人无助、无目标、绝望地要脱离这拳打脚踢境地。


他一次次被打倒在地,又一次次爬起……柳条帽被打飞,跌落在人们脚下,滚来滚去……那人露出了黑发乱蓬蓬的头颅;立刻挂了彩,鲜血顺太阳穴直流到下巴尖……为了不被乱拳殴打致死,他一直拼命挣扎、企图逃命——但眼前,总有黑压压阻挡他前行的人墙……


我后来了解到,那身穿工人工作服头戴柳条帽的叔叔,属于红总站十三冶决死总队的,不知怎么……就误入了“对立面”的阵营。


许多年以后,老太原对那一天的情形和那么多人,有一个称谓,叫作红联站的马路兵团”。


我迄今无法真正理解“红联站”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缘儿?

大概是人们“同情弱者”吧?——尤其拥有杰出的耍笔杆子核心成员,却映衬出“对立面”的“粗野”!


那一天,我兴奋异常,实在肚子饿得咕噜噜叫,肠子都拧成麻花了,疼痛难捱;这才回的家

下午放,我照旧径直背书包又去了一趟太原十中校门口,却见十中大门已重新锁死,再无一人能进出。


天黑,我回到家,正好每天必听的广播长篇小说《红岩》开播。

我忙去里间屋趴在两屉桌上打开收音机,但那天,我耳朵里就仅仅听到一个人的名字“沈养斋”云云,就睡着了……


当母亲推醒我,我顺嘴角流出的口涎已经浸湿半边脸。


“好爷呀……疯跑一天,也不知俺孩儿……在外忙的一个甚?”我迷迷糊糊,听母亲唠叨。……快起来……快起来,上炕睡觉!


待我再醒来,自己已被脱掉衣钻在被窝是母亲给我脱的衣裤。


那天半夜我尿了床但我故意屁股蛋儿压在湿的地方;尽管很不舒服,但到天亮,尿湿的地方至少蒸发掉近一半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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