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从校园到菜市场
追忆那流逝的青涩年华
第一编
蒙昧碎影
总第四部、父亲的教诲和我家老五的出生
（以上童丽的《三套车》，和艾静的《三套车》，一首一首打开来辅助阅读本章吧，意境诠释得很好）
一百一十二、从校园到菜市场
家里又增添了一个小弟弟，我已经足12周岁，感觉自己又长大一些；腆着胸脯，要更像一个大哥哥才对；天天早晨上学、都精神抖擞！
许多年以后回味，就像雨后春笋，我们大杂院三十二户人家，纷纷都成为多子女家庭，“双职工”极少，我们院儿大多数都是（男人）父亲一个人赚钱养活全家，最高的每月100元左右，稍微好一些的70元到80元，普遍的40元到50元左右——阖家人均八元或者以下的属于贫困户，我家平均14元到15元。
【附：50年代至70年代行政级别、技术级别对应的工资如下：
一、 行政级别工资——1级（国家主席、人大委员长、政协主席、党中央主席）月工资（下同）：644元；2级（上述职位副职）：581元；3级（上述职位副职） ：577.5元；4级（秘书长、委员、部长、省长） ：460元；5级（同上） ：414元；6级（同上） ：368元；7级（同上） ：322元；8级（同上） ：287.5元；9级（上述职位副职及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各部委办的司局长） ：253元；10级（同上） ：218.5元；11级（同上） ：195.5元；12级（同上） ：172.5元；13级（处长、副处长） ：155.5元；14级（同上） ：138元；15级（同上） ：124元；16级（副处、科长 ：110.5元；17级（副科级） ：99元；18级（副科级） ：87.5元；19级（1级办事员） ：78元；20级（2级办事员） ：70元；21级（3级办事员） ：62元；22级（4级办事员）：56元（大学生转正）；23级（5级办事员） ：49.5元（大学生参加工作）；24级（6级办事员） ：43元；25级（7级办事员） ：37.5元（中专生转正）；26级（8级办事员） ：33元；27级（9级办事员） ：30元；28级（10级办事员） ：27.5元；29级（11级办事员） ：25.5元；30级（12级办事员） ：23元；行政系列中的8至12级为司局、部委办、省府办公厅主任；11至14级为处级；15至18级为科长级；17至21级为科员级；22至30级为办事员级。
二、技术系列工资对应情况——1级（院士、总工、教授、研究员等） 322元（与行政7级相同）；2级（上述副职称） 278.5元；3级 （同上） 240.5元；4级 207元；5级 178元；6级 154元；7级 133.5元；8级 115元；9级 102元（以上为工程师级）；10级 86.5元（以下为技术员级）；11级 73.5元；12级62元；13级 55元（大学生转正）；14级48.5元（大学生实习；）；15级 42.5元（中专生转正）；16级 37元（中专生实习；17级 31元；18级 27.5元； 技术级工资1至3级为总工、教授、研究员、院士、主任医师的工资；4至6级为上述技术副职的工资；7至9级为工程师；10至13级为技术员；14至15级助?砑际踉保?16至18级为实习生。】
在那时，尽管学校“贯彻”党中央毛主席关于“复课闹革命”的文件指示精神，将一度废弃的语文、算术、常识等各门功课都恢复了，但政治课代替自习课，背诵毛主席语录，谁先背会谁先放学，还是十分必要的！
在那时，我和班里包括梁进城在内几个学习成绩好的同学，从来都暗暗较劲儿，看谁第一个完成背诵任务出教室门！
往往是三四个同学同时背会毛主席语录，同时举手起立、在课桌前，开始背诵——后来我想，这样做，老师也是为了省事。
我已经是升到五年级的小学生。
我们56班又换了班主任，由爱穿一身运动服，热爱打乒乓球、篮球的剪短发的女老师兰桂芬，取代了有良知，驼背、架近视镜、会画画、写一手漂亮美术字的男老师李鸿俊。
兰桂芬老师腰板挺直，声若尖哨，底气很足，总是随身携带一个小半导体收音机，随时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转播的世界乒乓球、篮球、足球锦标赛等节目，那副痴迷体育的专注神态，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兰老师，她总是不耐烦同学们一个一个背诵毛主席语录、浪费时间；凑齐几个同学，让齐声背诵。
那一次我和武祥林、彭天祥等四个同学起立，各自站在自己课桌前，都举着下巴、眼睛望着教室人字顶原木横梁，嘴皮子非常利索，语速愈来愈快，齐声背诵《愚公移山》：
（重读《老三篇》之“愚公移山”）
“我们开了一个很好的大会。我们做了三件事：第一，决定了党的路线，这就是放手发动群众，壮大人民力量，在我党的领导下，打败日本侵略者，解放全国人民，建立一个新民主主义的中国。第二，通过了新的党章。第三，选举了党的领导机关中央委员会。今后的任务就是领导全党实现党的路线。我们开了一个胜利的大会，一个团结的大会。代表们对三个报告发表了很好的意见。许多同志作了自我批评，从团结的目标出发，经过自我批评，达到了团结。这次大会是团结的模范，是自我批评的模范，又是党内民主的模范。大会闭幕以后，很多同志将要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将要分赴各个战场。同志们到各地去，要宣传大会的路线，并经过全党同志向人民作广泛的解释。我们宣传大会的路线，就是要使全党和全国人民建立起一个信心，即革命一定要胜利。首先要使先锋队觉悟，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但这还不够，还必须使全国广大人民群众觉悟，甘心情愿和我们一起奋斗，去争取胜利。要使全国人民有这样的信心：中国是中国人民的，不是反动派的。中国古代有个寓言，叫做愚公移山。说的是古代有一位老人，住在华北，名叫北山愚公。他的家门南面有两座大山挡住他家的出路，一座叫做太行山，一座叫做王屋山。愚公下决心率领率领他的儿子们要用锄头挖去这两座大山。有个老头子名叫智叟的看了发笑，说是你们这样干未免太愚蠢了，你们父子数人要挖掉这样两座大山是完全不可能的。愚公回答说：我死了以后有我的儿子，儿子死了，又有孙子，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这两座山虽然很高，却是不会再增高了，挖一点就会少一点，为什么挖不平呢？愚公批驳了智叟的错误思想，毫不动摇，每天挖山不止。这件事感动了上帝，他就派了两个神仙下凡，把两座山背走了。现在也有两座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大山，一座叫做帝国主义，一座叫做封建主义。中国共产党早就下了决心，要挖掉这两座山。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不断地工作，我们也会感动上帝的。这个上帝不是别人，就是全中国的人民大众。全国人民大众一齐起来和我们一道挖这两座山，有什么挖不平呢？昨天有两个美国人要回美国去，我对他们讲了，美国政府要破坏我们，这是不允许的。我们反对美国政府扶蒋反共的政策。但是我们第一要把美国人民和他们的政府相区别，第二要把美国政府中决定政策的人们和下面的普通工作人员相区别。我对这两个美国人说：告诉你们美国政府中决定政策的人们，我们解放区禁止你们到那里去，因为你们的政策是扶蒋反共，我们不放心。假如你们是为了打日本，要到解放区是可以去的，但要订一个条约。倘若你们偷偷摸摸到处乱跑，那是不许可的。赫尔利已经公开宣言不同中国共产党合作，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到我们解放区乱跑呢？美国政府的扶蒋反共政策，说明了美国反动派的猖狂。但是一切中外反动派的阻止中国人民胜利的企图，都是注定要失败的。现在的世界潮流，民主是主流，反民主的反动只是一股逆流。目前反动的逆流企图压倒民族独立和人民民主的主流，但反动的逆流终究不会变为主流。现在依然如斯大林很早就说过的一样，旧世界有三个大矛盾：第一个是帝国主义国家中的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第二个是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第三个是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和帝国主义宗主国之间的矛盾。这三种矛盾不但依然存在，而且发展得更尖锐了，更扩大了。由于这些矛盾的存在和发展，所以虽有反苏反共反民主的逆流存在，但是这种反动逆流总有一天会要被克服下去。现在中国正在开着两个大会，一个是国民党的第六次代表大会，一个是共产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两个大会有完全不同的目的：一个要消灭共产党和中国民主势力，把中国引向黑暗；一个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和他的走狗中国封建势力，建设一个新民主主义的中国，把中国引向光明。这两条路线在互相斗争着。我们坚决相信，中国人民将要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之下，在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大会的路线的领导之下，得到完全的胜利，而国民党的反革命路线必然要……”
我记得，我们四个同学一路背诵下去，还不到最后一句，兰老师就不耐烦地摆摆手意思是通过了。
兰老师的认可，对于我们四个同学，就像起跑线上的运动员听到了发令枪响，立刻蹿出座位，夺路冲出教室门……我慢一步，人已经冲出教室，但一只母亲给我做的圆口千层底黑灯芯绒面布鞋，留在了教室门槛内。
全班同学一片哄笑，夹杂着兰老师挖苦声，我无奈单腿蹦跳着返回身，捡起自己鞋……
之前，当四个同学高声背诵《愚公移山》时，教室外庇荫窗户的并排三棵老洋槐树上，正有不下10只麻雀啁啾。其中最大胆的几只，还落到了教室门口，啄食地面上同学们啃玉米饼权作早餐时、撒下的食物屑。
几只胖乎乎、诡诈的小麻雀，蹦蹦跳跳，吃完食物屑，然后跳下三层砖台阶、窜入树坑草丛内……
就在四个同学冲出教室的一瞬间，草丛间和树上所有的麻雀，就扑苏苏全部直射向蓝天、逃遁得无影无踪……同时，从比邻我们教室前一排教室敞开的窗户内，正传出同一年级55班班主任——就是住在我们坝陵路13号院大明的妈妈——文老师——犀利的呵斥学生的声音！
大明、二明的妈妈文老师，平常在院儿里说话，就总发出喉音很重的女高音。当她二明又惹事，大人或孩子来告状时，每当有“你家二明……”这四个字传入她耳朵，文老师就必定气得自己肝疼；总是打断告状者的话，大声道。“跟你们讲过一百遍，你们不要跟我家二明玩儿好不好……”
有一段时间，我的书包，以及同学们的书包，都是塞在课桌抽屉里，上学、放学，从来不背书包。那天，我们四个同学，走过空旷的校园——各年级班级，还在上课，校园墙壁上，还残留着不少大字报的痕迹，不过各处的杂草，已经拔除干净，各班负责的卫生区，也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那天，我们最终走出校门，就像鸟儿飞出鸟笼，感觉世界多么美好啊！
跟同学们分了手，我开始做我的事情。
一般我放学后，总是先拐到北肖墙、去十字路口国营菜市场捡拾菜叶，下午，则去一趟公安分局食堂捡煤渣。
早晨上学，母亲给我身上装了1.00元钱，叫我放了学去菜市场，买几条带鱼和一些土豆回家。
那天，正遇一辆据说是从南郊花塔大队（我的妻子上学“学农”、劳动过的地方）赶来的三驾马车，装得满满尖尖一车的“大棚油菜”。
我从身上，抖出日常出门必装在裤子口袋的小布口袋，急忙和其他孩子，围上了三驾马车，但是，另外一些陌生的捡拾菜叶的孩子，开始挑衅、驱赶我们。
他们样子凶，我先退到距离卸菜马车、很远的地方，但正好见我们院大明几个、也来捡拾菜叶，于是我胆壮起来，疾步跟在了大明身后，然后又走在了我们这一群人的最前面……
那一次，我们和对方势均力敌，但因为是在我们地盘，最终，我们赶走了那一群陌生孩子，“独霸”了捡拾菜叶市场，后来一个个都收获颇丰！
（以下，是那个年代的捡菜叶大军）
那一大堆一捆捆、绿莹莹的油菜，卸下车，车把式就挥舞马鞭，在空中连打两次响鞭，于是驾套的三匹骡子，即惊恐地前蹄腾空，猛得发力，把马车拉出了油菜堆，同时，两个马车轮胎，也碾碎了好几捆油菜……
在售货员推着地磅，来到到菜堆跟前的同时，一支购菜队伍也迅速形成。
菜市场，总是缺新鲜蔬菜，搞得大人们排队、个个脸上，布满焦虑，生怕轮到自己、眼前的蔬菜消失！
买菜不许挑挑拣拣——这是国营菜市场的既定规矩！
每人限购两捆油菜——也同样是既定的规矩。
默默地，两个售货员，一个看秤收钱，还在一个红旗本上累计记载，另一个不断猫腰、把一捆捆菜抱到地磅上。眼看捆扎小油菜的草绳加了分量，但售货员视而不见，0.03元一斤的油菜，两捆油菜，总要多算几分钱吧！
在秤菜的过程中，总有碎菜叶抖落地面，我们这些苍蝇一般赶也赶不开的捡菜叶孩子，总是抢一步上前；“文明礼让”，最后，都各自拾满各自的布口袋、尼龙网兜和篮筐。
母亲还在坐月子，头上盖一条毛巾；不敢出屋门，在屋里厨房砖火炉上、焖大米饭，必定是焦急地，期待我买回带鱼和土豆，并期待父亲回家炒菜。
父亲总算那一天回家早，我却迟迟不回家。
母亲后来说，她真是心都快急出来了！
我后来扛着装满油菜叶口袋回到家，母亲马上责备我。
在那时，太原市的规矩，“抓革命、促生产”，中午12:00下班，下午14:00上班。大人们一般回到家，都在12:30，路远的，回到家已经都13:00了！进家门胡乱吃一口，马上又要赶在14:00以前，必须赶到单位。所以，中午的时间，实在是紧张！
那天，因为时间已经不早，等不回我全家人全部开始就着酱豆腐、吃大米饭。好在母亲情急又做了一锅虾皮鸡蛋汤，也是可以下饭的呀！
父亲那天很生气，眼睛瞪着我，见母亲责备我，立刻“跟屁虫”一般，向我扬起巴掌，又习惯于做一个要打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