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校园 · 恩师
追忆那流逝的青涩年华
第一编
蒙昧碎影
总第四部、父亲的教诲和我家老五的出
一百三十、校园·恩师
1969年的寒假结束，开学报到；第一天，在课堂上，班主任兰桂芬老师，感慨万分：
“同学们，今天，我看到全体同学都在,心里非常高兴！
“我们班同学的爸爸妈妈，……没有一个进五七干校，或者……被下放到农村的……
“现在，全国山河已经‘一片红’，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经取得决定性胜利。尤其揪出隐藏在党内的、中国最大的走资派，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和邓小平，避免了万恶的资本主义在中国的复辟，避免了两极分化、和三座大山重新压在中国劳动人民头上，使中国人民免‘吃二遍苦’，免‘受二茬罪’，为我们伟大的祖国‘反修防修’，提供了有力保证，这体现出，毛主席啊，是多么地英明和伟大——毛主席万岁，（立刻，同学们附和一起高呼）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
“今天，我们的队伍无比纯洁。在座的同学，都是无限忠于毛主席的革命家庭的后代；都是根正苗红的、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最可靠的接班人！
“在我们学校，从一年级到六年级，除了我们班，没有一个班没有随父母‘下放’到农村去的。全校唯一全部的同学，一个不落，开学前来报到的，就唯一只有我们一个班。所以，老师今天，非常非常高兴！
“下一步，同学们，你们面临的是小学最后一个学期的学习。我希望同学们在新学期，政治上积极进步，学习上勤奋钻研，维护好我们班的集体荣誉，以全新的革命面貌、小学毕业，迎接，和升入初中的学习。
“根据省市教委指示的精神，我校已经决定，自办‘戴帽’中学，设三个初中班，学制两年。我们这一届同学，即将全体直接升入本校初中班学习。
“……”
兰老师讲话啰哩啰嗦，我听得有些不耐烦，急切地想出教室的门、在校园各处走一走。
下课铃声已经响过15分钟，兰老师还在讲话，又安排了两项学校劳动：
一、完成校园内我班卫生区的大扫除，包括擦教室玻璃，讲台上贴毛主席像和贴两边“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各写四个大字的8开长方形红纸；
二、全班同学到西院足球场清理残雪、枯草，上主席台（用加长鸡毛掸子）处理墙壁上的蜘蛛网；（用铁锹）除去主席台地 39 37814 39 14985 0 0 3804 0 0:00:09 0:00:03 0:00:06 3804的人屎，以及洒水冲洗地面密密麻麻的麻雀粪便。
那天，我拿着扫帚站在主席台上，忽然注意到台下远处阎仁杰老师正挥舞排笔，在墙面预先贴上去的几张大红纸上写一串黑体大字：
以实际行动迎接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胜利召开！
我后来十分钦佩阎老师的才具。他写美术字是小菜一碟；水粉画用色准确、明暗对比鲜明，画毛主席像那么细腻、如同照片；肖像素描惟妙惟肖；动态速写动感十足。自从坝陵桥小学新调来阎老师，我已经看出来，他的绘画功底，远远超过我原先的班主任李鸿俊老师！
我是从小学六年级后半学期，开始跟阎老师学习素描、色彩、速写的。
我每每在家画出一点儿什么，就拿给阎老师看。
阎老师捏着我的画纸，点点头，说点儿什么；他细皮嫩肉的，腮帮子发尖，眉毛鼻毛都很长。
几十年后我想发财，离开中共太原市委老干部局，办理停薪留职，就靠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向闫老师学得的绘画技艺为生！
我尽管迄今没有熬炼成画家，却也变成了谋生手段之一，依靠画笔，涉猎过广告设计、徽标设计、CI策划、装饰装修设计施工一条龙服务等等……其乐融融——这是后话！
所以，我的恩师闫仁杰（后来，又有高中时期的马杰生老师）在那个年代赐予我的最重要的启蒙，我毕生铭记他！
开学第一天全校打扫卫生……
到了放学的时间，我撂下扫帚回到家，但见母亲直愣愣瞅着我；到里间屋立柜镜子前一照；我完全是一张大花脸，头发上蒙了厚厚一层灰尘！
开学第二天还是劳动，配合驻校工宣队秃顶的、胖胖的赵师傅，和泥搬砖，给学校各班门前砌标准尺寸的水泥面乒乓球台。
做为山西机器厂的工人老大哥，赵师傅自从上学期进驻学校，负责维护学校的“斗、批、改”和“复课闹革命”成果，总是穿一件洗得褪了色的劳动布夹克，衣扣系到下巴底下；他尽量显示出文质彬彬，以掩饰他的“文盲”文化水平；与学校氛围吻合。
但眼下，终于遇到展示自己老本行的机会，立刻活力四射，甩掉夹克，抡胳膊挽袖子，变成了一个出色的泥瓦工。
我注意到，憨厚的赵师傅，手掌上的老茧皮，比我脚后跟上的死皮还要厚，手指头粗得像捣蒜锤，秃脑门上挂着汗珠儿，干活是12分地卖力！
做为工人阶级代表，其摆开的体力劳动的架势，再加上他手和身上的肌肉，以及那么一股子简单和淳朴，我在那时就想，他一点也不逊色于做为贫下中农的我姥爷！
他们是真正创造历史的、伟大的劳动人民！
我还注意到智秀隆特别勤快和能吃苦，向工人阶级赵师傅学习表现最突出。他同样挥舞瓦刀，学得像模像样儿的。
几天以后，校园东院西儿院儿眨眼新冒出四五个崭新水泥乒乓球案子！
一抹晚霞，笼罩校园，各处新冒出的水泥乒乓球台在学校形成了一道亮丽风景。
那也是20世纪70年代在广袤中国大地上，城乡大中小学校园的缩影；由此促成了中国的“乒乓热”，并且，最终诞生了世界乒坛名将庄则栋等，以及被西方政治家美誉的中国式的“广交世界各国朋友”的“乒乓外交”！
在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恢复以后，新建的乒乓球台，即全部投入使用。
只要课间、清校铃响以前，都有同学们聚在校园所有的乒乓球台周围打乒乓球……
开学最初的日子，我十分留恋校园，天黑才回家。
那时的坝陵桥小学校园，可不像今天“拆改拆建”得就只剩下一个院子、一幢教学楼，毫无兴味儿！
在那时，已经“复课闹革命”的校园，终于也根除了墙壁上“革命大字报”的痕迹。
校园格局，一进门正对的假山怪石，经过修葺，也焕然一新。
山洞洞眉上又新换一块木牌。
阎老师用美术字（老宋体）重新写上：
——小心，攀爬危险！
假山背后那10几棵钻天杨树上，挂满早春新绿前的毛毛虫（杨树花俗称），有一些落下，男同学捡到，先是追着要往女同学脖子里塞，然后女同学挥舞着拳头，拼命追打男同学，狠狠捶男同学的脊背！
那时的坝陵桥小学，园东院儿和西院儿两部分，叫我无限怀想！
隔开两个大院的中间南北走向青砖瓦房还在。
坐西朝东，排开一溜，有教室和教研室；背面面对钻天杨树丛、是一排好几间小单间教工宿舍。
那时还是单身的阎仁杰老师，就住其中一间，我黏黏糊糊、有事没事泡在阎老师寝室。
在那时，校园东院东西走向的四排古色古香人字顶的青砖瓦房，也最叫我怀念！
飞梁挑檐，进教室，登三级台阶，窗下散水部分和地面形成一个近0.6米高的平台……
还有，在那时西院的足球场，也同样叫我怀念！
前几年杂草、扫帚苗丛生，开学了，也被清理掉，足球场倒显得光秃秃的，平平展展。
每天上午两节课后，上课间操，四年级以上高年级同学在足球场，低年级则在东院操场。
高音喇叭响起，全校师生，都开始有的认真，有的马马虎虎伸胳膊蹬腿儿、舒展腰肢，做“第五套广播体操”和“眼保健操”。
课间操结束，做眼保健操，是我的最爱。
但我发现，绝大多数同学都在应付差事！
而最单一、且疯狂的体育健身运动，当属打乒乓球。
其实，在那时，在大家心里，上文化课还是次要的。
尽管全校书声琅琅，同学们身在课堂上，耳朵里却时刻期待下课铃声响。
电铃一响，同学们马上骚动起来，已经听不进老师讲课。
老师合上书本，清一清嗓子，一声“下课”，同学们起立。老师一鞠躬，再抬头，就见同学们已经蜂涌拥挤出教室，有许多的同学，则是从老师胳肢窝儿下面钻过去的……立刻，就围聚在乒乓球台周围，排起了队伍。
每个班教室的门前，乒乓球台的周围，都是这样。
由于课间仅10分钟，这么多同学打乒乓球，所以，就采用打擂式，一球至三球定胜负。
一般，球技差的同学，一上场仅仅发一个球，就得撂下球拍下台。
而球技强的同学，往往10分钟课间活动时间，就有九分钟独霸、黏在台案前。
在那时，我们班上打乒乓球最好的两个同学，一个叫李建华，一个叫左卫民。
他们只要有一个上场，就称霸球台。
尽管另外还有不少同学不服输，要力拼这两位同学下台，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徒劳的。
最有看点的是，这两位同学之间的争霸。
一至三球制胜，只听乒乓球不断触碰球拍和台案往返，都发出清脆声响，围观的同学手心里就都攥上一把汗！
而最精彩的时刻，则是技艺略逊的同学，将这两位同学其中的一位赶下台的时刻。
那喝彩、那掌声，要一直传到学校围墙外……
我那时酷爱打乒乓球，但遇到李建华或者左卫民总是败下阵！
很可惜，这两个同学后来都没有在打乒乓球上有所建树。
李建华仅父子二人过活，初中“带帽中学”毕业没有上高中，困顿一年，17岁参军入伍，一年后，父亲去世，自己复员，分配在省汽修做了普通工人，想必，他再也没有摸过什么乒乓球拍！他刚过18岁就结婚成家。就在坝陵路最北端一号院内父亲去世后留给他的老屋。
同学们去祝贺，但见黑幽幽土木单间小房里，真是家徒四壁！
他妻子，两只黑眼圈儿，叫我感觉到一种不祥——这是后话。
至于左卫民，高中毕业，同样困顿在家没有插队，后来在山西荣军疗养院（就是今天全国知名的旅游胜地“常家庄园”）参加了工作，想必也同样再没有摸过什么乒乓球拍！
在那时，当同学们围聚在乒乓球台案正兴致浓郁的时候，忽然就爆响急促上课电铃声，于是，一片哗然、一哄而散……重新涌入教室上课。
每天上午三个课间各10分钟，下午一个课间10分钟，同学们总在教室门涌出、涌进……
在那时，许多男老师女老师，也都加入到打乒乓球的行列。
刘文景老师（就是他，后来负责学校基建，贪污被抓），瞪着他那凹下去的“北欧式”的扣扣眼，横握球拍，动作优雅，技艺高超。他看似慌里慌张，左削右挡，但却每每赢球，赢得了围观同学们的喝彩！
李鸿俊老师，直握球拍，尽管驼着背，但反应敏捷，步伐灵活，闪电一般重力扣杀、透着那么一股子凶狠，女同学常常为他鼓掌！
另一位史俊德老师，大个子，短脖子，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打起球来瞪圆双眼、象一只猴子。
他常常以发刁球取胜。一旦输球，骂出的脏话，完全与自己教师身份不符。
他在学校教工乒乓球比赛中，获得过冠军称号！
我很喜欢这个我后来上了“戴帽中学”专门代我们物理的老师。
阎仁杰老师也很会打乒乓球，文弱的握画笔的手，直握球拍，无论发球、推挡、扣杀，甚至“失误”乱了步伐、差一点儿摔倒，他的姿势动作都照旧那么优雅！
再就是我们的班主任兰桂芬老师，挥拍上阵，左推挡，右扣杀，白网鞋挪步，都那么矫健，短发飘逸，很有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