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七、别离
追忆那流逝的青涩年华
第五编
插队三年——穿行于城乡，我的心路历程
第八部、别离
二百零七、别离
我临插队别离父母兄弟姊妹，前一天晚上刮风，第二天早晨我家硕果累累的梨树上，有两只熟透了的皮色鲜亮、叫人垂涎欲滴的大酥梨，摔在了地上，几乎摔成扁圆形，果肉开裂，梨汁四溢，粘稠且甜蜜。
我家这棵我六岁时亲手栽活，经过嫁接，重新枝叶繁茂的——先前的杜梨树，后来的优质酥梨树——已经隔一年结一年、挂果12年；接着，我插了队，后来到了国庆节，即丰收了沉沉两大纸箱子（表面印有“迎泽肥皂”四个红字）酥梨。
大杂院里，一些紧邻，三只两只……都领略到了我家酥梨的美妙。
（老院子我家梨树上的梨）
正好姨姨又接走姥姥，家里又十分清爽起来。
姥姥中风瘫痪被舅舅从沁源接到太原我家，就整天坐在外间屋炕上，默默地手上夹一根香烟，一会儿吸一口。
每隔半月20天姨姨来接走姥姥，再过半月20天父亲从机关借来吉普车再接回姥姥，母亲和姨姨就这么轮流伺候着姥姥，这已经形成常态。
那一天清晨，我钻在被窝还没有醒透、首先就闻到了葱花拌汤的香味儿。
我就要离开家，去南郊区北格公社北格大队独立生活做农民了；那么到了这天晚上我会在怎样的环境过夜呢？——在被窝里，我忽然想到这个。
母亲5:00天不亮黑洞洞的，首先起床。
母亲悉悉索索穿衣服、我独自睡在“小院院”是能够感觉到的。
（我家小院院窗台上的东西——我当年的素描习作）
母亲打开屋门到院里，首先收拾摔在地上的那两只果肉绽开、梨汁四溢的酥梨。然后开始在自家搭起的屋门口凉棚下的“临时厨房”忙碌，给砖炉子捅开火，把蹲在炉口上一大壶已经熬得剩下半壶的滚烫开水、小心倒进直接放在地上的我家两把暖壶、其中的一把竹条编制外壳暖壶里。我知道，由于暖壶底部长久被水淹浸，有一些腐朽，所以蹲在地上歪歪斜斜，不过，还能站得稳……最后，母亲给炉口内填上引火煤糕，再把大铁锅盛满水、压到炉口上。
我听到菜刀在案板上切东西的声音、筷子碰碗边儿的声音、母亲咳嗽的声音……相伴着这些很快葱花拌汤就做好了，香气四溢。
因为要送我，这一天母亲早饭专门做葱花拌汤、给全家改善生活。而在平常，就总是熬一大锅玉米面糊糊煮疙瘩就秋冬时节腌制、一直要吃到来年春末夏初的老咸菜疙瘩。
在那时，全国拥有城市城区户口的居民，每人每月供应三市斤白面（小麦粉），我家七口人一个月、仅能吃到少半袋白面。
也就是说，平常三餐/日根本轮不到吃一顿白面细粮，大约两三天可以吃一顿白面面条。
剩下的时间，早晨喝玉米面糊糊，有时，改善生活，素炒一个土豆丝，中午吃红面（高粱面）擦咯斗（一种山西面食）；剩下的面汤，绝不舍得倒掉，和上或粗或细玉米面，到晚上、晚饭吃蒸窝头或发糕（窝头的一种），日日月月年年岁岁千篇一律。
所以，印象中，那一天早晨，全家能够吃一顿葱花香油白面拌汤的早餐，真是非常稀罕和叫全家欢天喜地！
（那时我的家，右手就是小院院临街的围墙）
父亲这时也起了床，他立刻站到院里；总是毫无顾忌清嗓子吐痰。
我睡眼惺忪脑袋钻出被窝儿。
那时18岁的我，每晚过不了24:00不瞌睡，不过到了早晨，照旧可以睡醒、一跃而起！
我从小到大都不习惯大睁着两眼、钻在被窝里，只要一睡醒，立刻揉着双眼、坐起身、穿衣服。
就像平常一样，除了父母亲，当然，这一天我也必须赶在弟弟妹妹们之前起床。
这时的弟弟妹妹们，都还在呼呼大睡……
起床第一件事情当然必然是倒尿盆。
想到我去了农村倒尿盆的差事、就要一下子落到我的仅仅12岁的、肩膀稚嫩的大弟弟头上，做哥哥的我，有些伤感，但同时，又有一种常年累月压在自己身上的某种重负突然解脱后的无比轻松感！
里间屋、外间屋地中央，各放一个粗黑瓷尿盆。
半夜里无论男性女性大人孩子，一律爬起身下地，都或蹲或站冲尿盆撒尿。
满满两大盆尿，我一盆盆端走，小心翼翼迈步——走过小学、初中、高中——感觉盛满尿液的尿盆，总是非常沉重……现在，终于到了彻底摆脱这一差事的时候了——倒完尿提着空尿盆往回走，我深深吁出一口气。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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