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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东《追忆——二百一十五、苦梦》

2017-03-25 高建东 追忆青涩


追忆那流逝的青涩年华

第五编

插队三年——穿行于城乡,我

心路历程

第八部、别离



二百一十五、苦梦


来到北格第一天,我的中午饭并没有在知青集体食堂吃,而是在杨三宝和王武离开以后,独自一人徜徉、踏过散着不少牲畜粪便、车辙纵横的村舍泥土路,攀上高坡、横穿平展展新铺的沥青公路,坐进了一家门脸像是新开的小饭店。


紧挨小饭店的,是一幢陈旧的灰砖墙面建筑物——乡镇一级的国营小邮电所。

再往南,就是北格公社那幢围着三层楼的院子红砖围墙。


刚才父母离开,我曾经有一阵子的孤独惆怅。

但是这时,我的手,下意识伸进衣袋,抓一抓那哗哗作响凭空到手的1.89元钢镚,于是孤独惆怅、一扫而空!


我心中又这样“文艺”地默念:

“来到北格,见习生活,见习人生,积累阅历,打好基础,为梦想而战吧!”


记忆中那时18岁的我,是头一次独自一人,真正意义上的下馆子吃饭。

不像眼下人们为图省事,早已经一日三餐至少两餐坐在饭店;尤其在城市里,早已经变成寻常事情。


同样,的确我长到18岁,也根本没有父母亲率领儿女们下饭店的印象。

不像眼下当你还在襁褓中,就已经随父母出出进进遍布城乡——数量是当年饭店的100倍、1000倍——的各类高中低档酒家,吃普通家庭餐、过满月大宴宾客、过周岁大宴宾客、过年节亲朋好友聚餐饕餮——这些,在那时难以想象!


在那时,我曾经无数次置身繁华太原柳巷、桥头街,在每每经过“老太原市民”无人不晓的“国营上海饭店”玻璃窗前时,注视玻璃内餐桌旁食客用餐,忍不住往自己肚子里吞咽口水。

而眼下,终于,这一天,我也堂而皇之坐在了饭店餐桌旁。


由于所花的钱、为“不义之财”,我当然不珍惜。

所以,那一天的午餐,我真正奢侈一把,大大地造了一顿!

首先,来一个口杯啤酒(0.10元;也是平生第一次喝)。

我记得在上海饭店,隔着玻璃窗,也见过这东西,眼下试着品尝一口,一股子马尿味儿,但还是可以下咽。


随后,我要了两大碗白皮面(不上卤,从锅里捞出面条、直接上桌,花费0.09元/碗;也是平生第一次吃)。

我很会算计,又非常奢侈地要了一个“山西过油肉”(花0.27元;也是平生第一次吃),就用这来充当调和面条的卤罢!

(晋菜一绝——太原山西过油肉)


那一顿饭(再加上一大碗面汤),我足足吃了半小时,吃得浑天黑地,感觉肚子要撑涨破,胃里干的汤的各类混合物、都溢到了嗓子眼儿!


吃过饭,我立刻大脑缺氧,吃力地从油腻腻方木桌前起身离开小饭店。

一路打着饱嗝、两鬓淌着汗水,赶紧随便找一棵树干(随地大小便,在农村真不算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其实周围空无一人)浇一泡热尿……最后,横穿公路回到了我的新住处。


为了明确表达我希望和室友们融到一起的意愿,临出小饭店门,我还在柜台上一下子买了三盒白皮乙级烟(是那时太原卷烟厂最新产品,来不及定商标、就大量上市,只能是白色有光纸包装盒,上面没有图案、没有文字,0.21元/盒),揣在了身上。


在那时,我一步跨进屋,就跟我的所有室友第一次见了面,他们是李先堂、杨三宝、朱志勇、苏根喜、马三宝一共五人。


立刻,我给大家亮出香烟。

真是非常及时,正好大家刚刚吃过饭、烟瘾都上来,所以一个一个见我递上香烟,都忙伸双手接烟,喜眉笑眼的。

后来我就想,他们怎么一个个年龄不大、都学抽烟呢?


后来我再想,无论是谁,一旦插了队、远离父母约束,就像去了套的野马,那股放浪劲儿迸发,不可阻挡。


后来我也学会了抽烟,不过好在有一个“好高骛远、个人奋斗”目标,有一个“远大共产主义理想和抱负”,还有一个“解放全人类最高精神境界”,所以最终没有放浪出了轨,毁灭自己的宝贵人生!


那时,我每人分配给他们三支香烟;一下子散出去大半盒,剩下扁下去的、装有五支香烟的烟盒,我装回身上。

另外两盒完整的白皮乙级烟,我没有露面,打算慢慢派其它用场。


散完香烟,我照旧爬上炕头、朝里枕着被子仰躺在炕上,双手垫在后脑勺;视线可以扇子面观照整个屋子。


我定睛瞧屋子里,不禁十分可乐!

但见炕沿边坐着的、门槛上蹲着的、门框上靠着的一个一个室友,清一色手上都点燃香烟,目光迷离陶醉,一口接一口将烟雾深深吸到肺里,再顺五张嘴巴和10只鼻孔喷出去,就像那时矗立在太原河西区的化工厂的冒黄烟、冒绿烟、冒红烟的直指蓝天的烟囱!


其中有两个知青,是将两支香烟连接成长长的一根,叼在撅起的嘴唇上,在耳朵上还夹着一根香烟。

(借图)


之后,另外三个知青将夹在手指的香烟深吸一口,向空中或者吐一串烟圈,或者将喉咙打开,嘴巴大张,就那么用舌头一顶,随即一个完整的硕大烟圈、滚出嘴巴,慢悠悠升向空中,渐渐变大变粗最后消失……


而在他们的两侧耳朵缝隙间,都各夹一支香烟,那形象莫名其妙,十分滑稽!


但是,也就过了不到20分钟,屋里所有人都吸完烟过足瘾爬上炕横躺竖卧午睡,立刻满屋子回荡起粗粗细细、声高声低、高频低频鼾声,此起彼伏……


我毫无睡意,观察每一张熟睡的脸,都那么灰暗疲惫,一个个长发蓬头、面颊鼻翼盖一层污垢灰土,再用汗水犁出一道道汗渍,散发大田气息。


忽然,我头皮发紧,背脊冒出冷汗,并且无比惊骇、好奇:


——究竟“战天斗地”是怎么一回子事啊?

——究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有多么苦啊?

——怎么回事,竟然把城里小伙儿都弄成这熊样儿?

——显然眼前的他们,也没有一个讲究卫生的,难道马上我也会变成和大家一样腌臜吗?


许多年以后回忆,那时屋里都是17-19岁城里孩子,从小在家,是依靠父母所得薪水过生活的,根本没有小小年纪随大人、依赖土地谋生活的经历!

这冷不丁,一下子变成面朝黄土背朝天农民,一天三出工,甚至四出工,应该真是不适应,吃不消!


那一天,我躺在炕上自己的位置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屋子鼾声实在太吵人!


我还注意到,屋地一偶,横七竖八乱放的农具有铁锹、锄头、镰刀,还有一种长柄木锤,我奇怪那是做什么用呢?


长明灯泡灯丝一闪一闪亮,我想,灯泡玻璃一定非常烫手!


突然,大敞开的屋门口,扑簌簌落下一层小麻雀,升起一片叽叽喳喳喧嚣。再注意屋子窗台上那一个个食具,都是吃完饭不洗碗的,还有剩下半碗饭的。


立刻,我就想象到在午饭时间、大家从食堂打回饭在屋内吃饭的情景;

尤其剩下残羹剩饭,纷纷从屋门里、泼到屋门外的情景;

还有有一些面食、白菜叶……在飞出屋门中途、落在门槛上、甚至门槛内的情景……


——啊,真是小麻雀们的盛宴!


有几只大胆的小麻雀,甚至蹦蹦跳跳到屋门内、啄食那一根一根寸许、蚯蚓一般的红面条饸饹,下咽时都奋力伸直了脖子……


我一动不动观察小麻雀们,立刻联想到在一共七排宿舍21间房的屋门口的上千只小麻雀清理屋门口垃圾堆的盛况,多么壮观……


我似醒似梦,眼前男男女女城里的孩子,都拥挤睡在或者比邻、或者遥远的农家大通炕上,一片鼾声;一片麻雀啁啾混杂和鸣,那画面真是怪异!


本来,按照养生法则,屋内如此深沉的酣睡,如果大家都自然醒,应该在下午17:00左右,但却来了一个家伙,他彻底给搅了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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