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东《追忆——二百六十三、农民画家》
第五编
插队三年——穿行于城乡，我的心路历程
第十部、便秘
二百六十三、农民画家
马上要过年了，在那时，二队已经没有多少羊可放——个人家的羊，都陆续宰杀了。
眨眼，北格大队部也已经从旧街整体搬迁到了新街，就在北格公社大门斜对面靠南新建的戏台再往南的位置。
而旧街上的大队部，改为电机磨面房。
供销社，还在旧街上。
我是在去了新大队部、把父亲的信交给书记马永福以后，忽然感觉我的插队生活如此轻松！
——父亲在信中，所提及的事情“买化肥”正在落实。
征得二队队长马四娃同意，我开始呆在宿舍完成自插队以来第一幅绘画作品。
得要喜气，还得提前筹备。
“想不想去放羊，随你便。你这些天……好好画画吧！”马队长对我说。
——在那时，我终于有了完全自己支配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真得意忘形！
艺术的成功，其捷径就是“模仿”！
知青宿舍，大家都出了工，就剩我一人。
没有人在意我即将完成的作品是“原创”，还是“拙劣的临摹”。
伴随附近一大片洼地、沤肥池内、电动切草机哒哒哒的切碎玉米高粱秸秆的清脆声响，我踏着残雪去灶房，打回一洗脸盆冰凉的水。
随后，把炕上所有知青被褥卷起，让出芦苇席子炕来。
我把几张从供销社新买的一开大的素描纸，用削铅笔小刀各二分之一裁开。下一步，既可以完成两幅“横轴”或者“竖轴”。
我穿鞋（这样可以方便上炕下地），一步跃上炕，把第一张竖轴的四个角，用图钉牢牢固定在大白粉墙面上。
打开扣箱，我亮出了全套崭新的画笔颜料，加上先前给公社出壁报我捞到手的广告颜料、黑墨汁，还有从对面小饭店收集来的几只粗瓷笨碗……摊开，占据了半个炕。
调色板——我用一块5CM厚度、一尺见方不规则型的玻璃替代；玻璃边缘，全部用医用白胶布裹起来，以防割破手。
我站在炕上，手捏临插队前陪姑姑上北京特意买回来的炭精条，翘着小拇指，在纸上打轮廓，感觉自己形象高大、威猛、帅气！
凭着自己准确的素描造型能力，我很快打出了其中两匹动感十足，仿佛可以听到震耳嘶鸣的《八骏雄风图》的轮廓（其它的马匹忽略）！
翻阅着我收集的有刘继卣《饿虎下山》、《双兔》、《熊猫》、《武松打虎》等图片的笔记本，我已经预感到，看来不到腊月二十三，我是停不下画笔了！
挥舞“小白云”毛笔，沾上浅赭色颜料，在炭精条草稿图上似连似断、进一步准确勾勒轮廓——时时关照注意整体比例效果，是我一开始作画就养成的习惯。
我酷爱刘继卣作品——写实、丰满、飞动——的风格。
我甚至感觉我的前世不知哪一朝哪一代就是这样一位中国画兼工带写的大家！
屏着呼吸，非常有层次地着色，从中墨下笔，确定最后的解剖轮廓线，然后让墨色增加水气，一层层淡下去。上大的色块也是从最主要的色块开始，逐渐晕染次要色块，以及更次要色块。是半干时叠压墨色，还是全干时勾勒墨色，甚或在什么时候上焦墨，最后画龙点睛成型马的眼睛，我都胸有成竹。
作中国画，讲究情在笔先，情随笔意，情绪一步步高涨，在达到顶点时，一气呵成。
所以，当我临摹完成那幅《八骏雄风图》，最后跳下炕、站到屋门口审视时，我这才感觉到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我是口干舌燥，还憋了一大泡尿。
不知何时，铁炉子煤炭已经燃尽，早已经熄了火。
我回忆那时，室温应该不会高于正12-13度。
画作已经完成，我频率很快地搓冻僵的双手，蹲在地上奋力重新劈劈柴生火。
满屋子青烟呛人，我流着鼻涕眼泪，迅捷收拾我的作画摊子——都收到了扣箱里。
我端起洗脸盆把洗过盘碟、毛笔的污水，泼到门口已经一层层加高的垃圾堆上。最后给箱子上了锁。
当晌午收工时间、知青们开始陆续回来时，我已经从墙上揭下我的大作；绝对保证不出现折痕，画面朝内，弧度很大地、小心捏住两端拿在手上，直奔二队队部……
我跪在土炕上，用图钉将我的作品展示在了兼驴槽兼值班室兼二队部的正对门墙壁上，正好队长马四娃一步跨进屋，他眼睛放光，“啧啧”盛赞我的大作，叫我毕生受用！
至此之后，我开始了在北格的绘画生涯。
那第一个自带纸张上门求画的，是公路对过紧挨小饭店的酒坊的我已经记不清名姓（好像小名叫三货）的一位面相厚道的壮汉。我为他临摹完成了刘继卣的《猛虎下山图》。
后来，就是那幅《猛虎下山图》，我做为当代大画家“范曾”的“先驱”，开始“批量生产”（和大师范曾的唯一区别就是，他的画天价出售，我的画无偿赠送“贫下中农”）。
在那时，我一次要在知青宿舍的主墙面上，并排用图钉按照竖轴、钉六到九张二分之一开竖轴的素描纸。同时在九张纸上作画，每一笔，每一道工序，都得完成九次！
我从早到晚，穿鞋立在席子炕上，不间断作画，一气呵成。
干完活儿，去灶房草草吃过玉米面煮疙瘩，或者和子饭，就一头栽倒在炕上，一觉睡到第二天大天亮。
在知青宿舍冒出一位画家，我感觉室友们都十分担待我。
除了《猛虎下山图》，我还“批量”完成过《孔雀图》、《迎客松》等。
无论社员还是知青（包括本宿舍的和其它宿舍的知青），在进入腊月后他们都是自带纸张而来，小心托着成品离去，都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
我特别想提到跟我同一宿舍的知青，包括李先堂、朱志勇、杨三宝、苏根喜、马四宝，甚至邻室的王五、白毛等，他们一个不拉，都得到过我的临摹作品。
我那时有时也消极地想，大家都是莫名地在接受“变相劳改”，都心里疙疙瘩瘩的。
我给他们画画，也算为他们带来了快乐，做了一点儿事情。
在那时，我想象着自己的大作，过年都贴上了家家户户的墙壁，一家又一家，喜气洋洋渡过1975年春节——他们都认可我的才具——我初次体味到当画家的荣耀，充满幸福感！
如前文所述，自从跟朱志勇发生那场冲突之后（见第二百零八、《室友们》），两人之间产生了芥蒂。我通过自省，马上第二天，主动“高姿态”也给他画了一张《猛虎下山图》。随即，我俩之间，芥蒂消解。
他高高兴兴携我作品（还有那块儿已经用另外的旧报纸包裹严实的大肉）回家过年去了。
在我的第一件临摹作品，展示在兼驴槽兼值班室兼二队队部的墙面上，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就失了踪影！
显然，有社员小心揭下来弄回了自己家，据为了己有，上了自家墙面做了中堂画，亦未可知。我见队长马四娃没有理会此事，我也无可如何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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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事——各出版社以及其它纸媒出版机构： 本《追忆》自从2015年六月在“红袖添香”“小说论坛”专栏写作，现写现发到2016年五一劳动节前，陆续收到各出版社有关纸媒出版事宜（总有八家），由于《追忆》还没有杀青，并且还没有进行通篇修改校订，所以均未通联。从2016年六月开始自媒体连载（属重要修改过程），一晃这就到了2017年九月，尽管“追忆青涩”连载还有近100章才到全篇完，但私下已经完成《追忆》全部修改校订。现特刊登启事：若有合作出版意向，可加我13593153292私信联系洽谈！夏安 即颂！ 高建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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