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东《白雾》
关于《白雾》及其它
这是重新修订，努力打造的一个希望具有语言美学价值的动感白日梦文本。
初版定名为《借债还钱》（2000年版——三峡出版社）。
本书曾经在北京上海广州三地销售，在太原尔雅书店、太原书城等五六家书店曾经有售；载体是一幅20世纪末中国北方内陆都市普通人生存状态素描。
早先，我每每想到当代中国人经济交往方式的原始和龌龊，就深感痛苦和绝望！
由此更加羡慕透过巴尔扎克《人间喜剧》看到的早在200年前就已经非常成熟的法国式的经济交往模式！
文本中做为对手的主人公们，围绕“借债还钱”这个古老话题，挣扎在各自的生活漩涡中，亦实堪怜！
尽管所涉及的金钱也没有几个，但所揭示出的人性特质和当代中国人的生存状态，却颇具典型意义、普遍意义。
在现实生活中，我曾经亲历“借债还钱”、“三角债”，不过矛盾总是在激化以前就已经都幸运地解决了！
但是，为了给这个白日梦文本增添色彩，我竭力重新演绎，以归谬方式，促成了一次又一次激化。
由于白日梦中的事件和情节都属子虚乌有，我当然无法给主人公们冠以真名实姓。
但为了故事的生动，我必须煞有介事弄得跟真的似的，这自然需要拼我的文笔功力！
文本采用第三人称方式是为了方便拓展叙述描写议论抒情心理活动等的视野，以满足人性中“热衷于打探别人隐私”的“偷窥欲”。
为结构需要，我在文本开头首先发出一个警示——恶念必有恶报！
而在结尾处，我为了使文本前后呼应，终于将一位完全虚构属于被社会淘汰的那种不可救药的可怜虫送入了天堂！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的这个动感白日梦文本，其实也是我人生某一阶段的总结。只有很好地总结过去，才能更好地把握未来嘛！
时光无情流逝，尽管人生苦短，有劳有逸休闲阅读，当然也是十分必要的。
所以，我希望喜爱休闲阅读的男士女士，在读腻了现代玄幻、青春成长、情欲宣泄小说之后，也关照一下我 39 37631 39 14986 0 0 2677 0 0:00:14 0:00:05 0:00:09 2899这个白日梦文本以打发休闲时光！
——全书三十六章。
1、意 外
炎热的1999年八月下旬某日下午18:00左右，在远离这座城市繁华区、格外僻静的城西郊西山脚下，忽然，有无数座气宇轩昂的温泉桑拿泳馆拔地而起。
其中，有一个名叫紫澜温泉桑拿泳馆的，建筑造型最醒目别致。
大堂装修风格呈古罗马式，暗赭色调，拼花地面，简约，朴野，透着品位和奢华。
这时，玻璃自动感应伸缩门、缓缓打开……闪出一个装束特别的女人。
这个女人光溜溜前臂横在胸前，挽一个精巧的黑色廉价假鳄鱼皮坤包。
她胸脯高耸，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是那种习惯于衣著庸俗妖娆，引人注目的生活角色。
她有一张丰满白皙的鹅蛋脸，透出那么一股子富态相。
尤其她的那一双炯炯摄人魂魄突闪突闪的大眼睛，以及脸蛋儿上那对甜甜的洒窝令人难忘！
她的头发也异常浓密，烫成大波浪发卷儿，随意满覆在厚实、肉感、裸露的肩背上，并且，非常时髦地焗染成一种猩红色调，在阳光下，透出一种熠熠幽紫的光芒。
她眼下精神亢奋，正在实施自己一项计划——已经到了非见到某种结局而不能回头的地步！
她叫周紫燕，正好在三个月前渡过自已的40岁生日。
她是横下一条心，决定要收拾一下她的冤家对头的。
她颇费了一些周折，才与那位孤独地生活在人群之外阴沟里的崔二喜见了面。
当周紫燕与这位城市渣滓真正一接触，就像初涉冬泳的人把光脚丫伸向冰水，脚指头仅触了一下水面，那刺骨阴寒就流遍全身，叫她胆寒心惊！
她的冤家对头名字叫向丹阳。
她眼下有限的生命冒险，就是冲着这个向丹阳！
她已经绝望地认定女儿这一年上高中的事情将彻底泡汤。
她那天上午是被醉醺醺、见识短、心眼窄的丈夫林学良，赶出家门的。
——“滚出我的家！不要再回来。去住到那个骗子家，赖在那个骗子家。你要不回钱，永远不要踏进我的家门。回来我就杀了你……杀了你……！”
——丈夫林学良抡起铁砧般大拳头，照准患难妻子的脸蛋儿就是一下子……
尽管周紫燕平常也自诩自己有一副身强力壮高大的身板，但毕竟是一个女人。在曾在部队侦察班学过武术行令，1.89米的彪形大汉丈夫林学良面前，她仅仅是他脚底下才破壳的鸡雏！
……等恢复意识，她发现自已扑倒在自家走廊水泥地上，被挡在了装有防盗大铁门的家门外。
……她踉踉跄跄下楼梯，耳朵边照旧响着丈夫带着绝望哭腔的恶言恶语：
“吃白饭的黄脸婆，我真恨不得掐死你！还有老不死的、小不死的……你们……都死到大街上去吧！让我自自在在活上几天……”
因为借给向丹阳那笔钱，周紫燕这已经是第二次挨丈夫林学良的打。
她把自已的厄运，全部迁怒于向丹阳。
眼下，她对于向丹阳的仇恨，已经达到了吮血碎骨程度。挖眼割舌掏心凌迟五马分尸……什么招数她都想到了。只要冲向丹阳能出了胸中这口恶气，哪怕一列火车开过来，她也心甘情愿迎面一头撞上去！
临走出紫澜温泉桑拿泳馆玻璃门之前，她曾经非常鄙视刚才的自已。
与崔二喜在一起时，她总禁不住要流露出那么一种妇人之仁。
无毒不丈夫。可是她却总是矫揉造作地冲着崔二喜连连叮嘱：
“可不要把事情做得过了头儿，吓唬吓唬他，把钱给我要回来就行啦！”
跟崔二喜在房间里，周紫燕第一次听到了尽管老套、但对她却是闻所未闻的、发生在身边这座阳光灿烂的繁华都市背后的恐怖故事：
——到城区东面的东山脚下，先找一块空旷坡地挖好一个两米深坑。然后，在黑漆漆夜晚将当事人绑架至此推入坑内……逼其答应某些条件。如果胆敢摇头拒绝，立刻活埋。
或者，再在深坑边备上一把菜刀或利斧。对被绑架者威胁说：
“如胆敢摇头拒绝，先卸掉一条腿，或者一只胳膊、一只手、一根脚趾头……一然后活埋……”
“这类事情我们老大做得多了去啦！市公安局×局长见了我们老大，他照样吓得小腿肚子转筋。我亲眼看见过×局长见了我们老大点头哈腰、递烟敬火、两腿发颤……”崔二喜挥舞手臂，像个秃舌笨嘴的演说家，结结巴巴、唾星四溅、喋喋不休，全然不顾被这些恐怖故事惊吓得脸色白如纸、尿湿裤衩的周紫燕。
周紫燕的家乡是在著名的中国佛教圣地——四川省峨眉山市。
她从小就深受父母亲影响，本是一个虔诚的在外修行的佛家弟子。
那还是在20年以前的1979年春节过后，她就亲随父母亲，登上了峨眉山，怀里揣回一个塑料皮小本本——居士证。
结婚以后，她在自家客厅一隅，摆设香案，供奉起佛祖释迦牟尼、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等4-5位神佛。
今年夏天入伏以来，她忽然觉察到自已妖魔缠身，满脸鬼气！
于是，就早晚匍匐在众神面前，乞求指引。
她的粗脖子上用红丝绳悬挂着的那个护身符香囊，就是她近日专程千里迢迢回老家登上峨眉山求回来的。
将护身符香囊24小时晃晃荡荡在她前胸乳沟之间，她略感安慰。
——当周紫燕一步跨出紫澜温泉桑拿泳馆缩回两侧的玻璃门，那盛夏八月末最后的干燥酷热——燃烧着的空气——就顿时开始舔噬她全身；连她坚硬脑壳内的脑浆子也被烧烤得气化了！
“哇，好热！”她不禁惊叹一声。
然而，仅仅是刚才，她还浸泡在白色水蒸汽笼罩、那么舒展宜人的供百人畅游嬉戏的游泳池里；还躺在凉爽的、安装有中央空调的温馨包间那张厚墩墩软绵绵席梦思床上达一个多小时……
“商场如战场。被浮躁控制，怎么能打胜仗呢？”周紫燕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她又自言道。“我一定要调整好心态。这样才能够理智行事。”
为了遵循这一行动原则，这也是她需要放松一下自已、来泳馆的目的之一。
尽管周紫燕已年届40周岁，俗称为半老徐娘。但却因为她常年光顾廉价美容店，这就使她那张本来天生光彩照人的脸蛋儿，更散发出一种成熟女性的魅力，可以让厚颜男性猜错她的实际年龄。
“你……有31……2岁吧？”崔二喜贪婪地盯着她问，随后饿虎扑食一把将她摁翻在床上。
崔二喜布满淫邪皱纹的脸，贴在她的脸蛋儿上；非常得意，笑得眯缝起双眼……
从那天下午10:00多钟开始，周紫燕就和崔二喜泡在了一起。
她已经顾不上廉耻与吝啬。
就是让利刃割下自已身上一条肉，她也在所不惜！
她花掉300多元钱，请崔二喜在这座城市颇负盛名的××大酒店用过午餐，又奉送其一条三个五香烟。
然后，他们按照约定，下午过了13:00、先后来到了紫澜温泉桑拿泳馆……
她是在大脑一片空白下，在奉献给崔二喜自已的肉身之后，这才最后敲定这一笔交易的——先办事后结帐，付崔二喜索款总额的20%！
在包间里，周紫燕与崔二喜狎戏了整整三小时。
最终，周紫燕才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身体，从崔二喜那陌生而粗糙有力的大手中挣脱出来……
“注意分寸，”周紫燕临跨出房门前，又回头叮咛崔二喜一句。
“放……放……放你的中国心，这年头……打钱不打人。”崔二喜回答。
崔二喜穿一身囚犯一般的带蓝色竖条纹的粗线、纯棉短袖两件套睡衣裤，盘腿端坐在床上；歪头眯眼点燃一支三个五香烟。
他从令人恶心的黑洞洞鼻孔和嘴巴内吐出烟雾，一边应付着周紫燕，心里却说：
“快滚吧，你这个傻×！”
——在穿过泳馆寂静无人、长长的走廊时，当周紫燕脑子里忽然映现出自已颤巍巍、年老体弱已经86岁高龄的老母亲的身影；
紧接着，相貌堂堂、身材魁伟与自已同龄的、丈夫林学良的身影，也出现在她眼前；
又接着，婷婷玉立、天真稚嫩，自己刚刚15周岁的女儿林媛媛的身影，也出现在她眼前……
但是，突然一张非常和蔼却令人生厌，永远叫人捉磨不透的脸、挡在她眼前覆盖了她老母亲、丈夫、女儿的身影——她不禁立刻仇恨得满嘴牙齿咬得咯咯震天响！
“向丹阳，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相信你拿不出——还不了我——欠我的那区区两三万元钱！无耻的东西，我还是对你施加的压力不够！”
不择手段，把握时机，果断行动，一鼓作气达到目的。
周紫燕确信自已的行动准则是正确的。
……
——在那时，周紫燕曾经瞄上过向丹阳这个生意场上的利用对象。
在她眼里，那时的向丹阳，模样淳朴，憨厚，宽宥，非常讲义气，非常容易欺哄。
生意场上针尖对麦芒，找不到机会下手的例子多得是。而遇上像向丹阳这样好对付、好说话的利用对象，却非常难得。
他第一，有钱；
第二，在利害攸关的时刻，总是让对手三分，宁可少赚或不赚，也要以求息事宁人。
周紫燕在通过向丹阳、初次有所获利以后，曾经对向丹阳非常满意。
周紫燕比向丹阳年龄小三周岁。她曾经象一条雌性巨蟒，死死缠上向丹阳。
她曾经甜甜软软，不厌其烦呼唤向丹阳道：
“向……大……哥……”
……
——因为匆忙，没有预备好供自已替换的内衣内裤，周紫燕在包间里脱下紧贴在肉体上的湿漉漉泳衣，连续三次、应付满足了扑到她身上的极度性饥渴的崔二喜的快乐要求、从床上爬起身，就干脆什么也不穿，直接罩上宽宽松松过膝盖、触脚面、皂色双吊带衬紫碎花黑绸里子的黑纱长裙。
在包间的梳妆台椭圆镜前，那一刻，她看到自已的模样儿真是飘逸极了……
——周紫燕小心翼翼，一步步迈下紫澜温泉桑拿泳馆 门前黑色花岗岩台阶，朝树荫下自已那辆款式陈旧，蒙裹着厚厚尘土的女式轻骑木兰摩托车走过去……
回味着刚才与崔二喜那令人作呕的一幕，她自谑地翘翘嘴角。
周紫燕坐到自己的摩托车上，脖子伸到前方，低下一点儿头，耸起两只肩头，手臂绷直，双手死死握住车把，其中一只手开始旋动油门，左腿就开始一遍遍曲膝抬脚、猛踩发动装置，直到引擎突突突响起来。
然后，周紫燕昂首、绷腰、挺胸，并紧双膝盖——摩托车尾部喷着臭烟，跳窜起来，驶上了平展展开阔的灰色沥青路面……
周紫燕开始沿着灰色沥青路面、穿越从黄昏紫蓝色的天空、播撒下来的滚滚红尘……
强劲的干热风顿然沁透她全身、拂过她面颊、扬起她紫红色的秀发……
同时，由一种威力无比的机械动力催生出的自信心，也开始热呼呼从她心底缓缓升腾，涨满她身体上所有细胞，叫她精神振奋！
轻骑摩托车在笔直的、灰色的开阔大道上飞驰，热风不住呼啸在耳畔，周紫燕有些陶醉起来。
她忽然觉察到热风正把她的裙裾像降落伞一样鼓鼓囊囊涨满空气，一直向上飘……
她猛然想起自己没有穿内裤！于是她忙松开一只握车把的手，去护自已几乎要暴露出来的光屁股蛋——手指头用力揪扯靠近臀部的裙裾——这样，她所驾驶的轻骑摩托车开始在硬梆梆沥青路面上左突右窜……
——忽然一辆车轮碾压大地，声响震颤天空的“智海”混凝土搅拌车从天而降——眼看要撞上面前一位摩托女郎，于是慌忙惊骇地闪到一边……
——紧接着，躲在搅拌车背后的一辆轻捷的灰色柳洲五菱小客货车就鼠窜出来——像撞上一片树叶，一下子把周紫燕和她的轻骑摩托车，一起抛向天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缓缓穿越紫蓝色天空、落到了20米开外硬梆梆滚烫的沥青路面上……
与此同时，在这座城市繁华区主干道——××大街——上，除了脖子伸得高高，可以鸟瞰这座城市的金融部门的几幢摩天高楼的上半截、还可以轮廓清晰地沐浴在桔红色明亮的阳光之外，其他参差不齐的建筑物，以及其间蚂蚁般蠕动在宽阔街面上的人流车潮，正愈加严实地将自身隐没在闷热干燥的愈来愈沉重的暮色阴影中。（待续）
原创作者、编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