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32年，被人民日报痛批，导演被禁入华，但这部片子真的很中国丨毒药头条

中国已是海外大片宣传重地，主创频频“访华”：马特·达蒙带着《谍影重重5》，小雀斑带着《神奇动物在哪里》，新海诚带着《你的名字》......家门口见爱豆已不新鲜。

前几年还光耀门楣的“进军好莱坞”、“国际X”云云早已不足挂齿，一部《环太平洋2》里中国演员数量之多，足以让本片改名为《环渤海湾》。

在地拍摄、中国特供、来华宣传、华星海外大片刷存在……这些事放在多年前，想都不敢想。

毒药君今天跟大家聊一部那些年不敢想的片——

安东尼奥尼导演纪录片《中国》。

1972年拍摄，2004年解禁，国内整整被禁32年。

44年过去了，仅12651人评价。

说起安东尼奥尼来华这一年，两件大事绕不过去——

尼克松、田中角荣访华。

中国大门渐开，几个率先来华的人中包括大导演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 。

安东尼奥尼是意大利新现实主义代表人物，公认的电影美学上最有影响力的导演之一。

他的作品享誉国际。其中，《蚀》和《奇遇》获得戛纳影展评审团特别奖；《红色沙漠》获威尼斯影展金狮奖。

《红色沙漠》剧照

1972年，他受邀来到中国拍摄纪录片，自称是“带着摄像机的旅行者”。

不仅如此，他还抱着成为第二个马可波罗的野心拍摄这部纪录片。

拍摄的22天时间里，所有拍摄地点是提前安排好，且有专人跟随。

以为被禁就一定是黄赌毒？

那你们可是想多了，这部片子被禁多年，只是因为导演安东尼奥尼不听话，到处乱拍。

即便如此，这部纪录片倒是给我们留下很多宝贵的民间影像资料。

整个纪录片时长208分钟，安东尼奥尼充分的表达出了他对于中国的尊重与小心翼翼的示好。

全片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观看”了北京，第二部分“展示”了南北，第三部分“体验”了上海。

内容涉及到政治、农业、医学、教育、经济、宗教、历史，可以看出安东尼奥尼的野心之大，也可以看出导演迫切想了解中国的心。

中国人

西方对于中国的想象一直是模糊的，尤其是当时，对于中国形象的妖魔化在所难免。

安东尼奥尼看到了他预料之中的物质匮乏，却没看到想象中的人间炼狱。

他将镜头对准中国的民众，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出答案。

因此，他的镜头首先对准的是中国人——

随行人员让他拍天安门、故宫，安东尼奥尼镜头却跟着广场上的人。

影片一开始并没有用镜头交代环境。

而是特写镜头：一群普通中国人排队在天安门照相的特写镜头。

背景音乐是《我爱北京天安门》，

他喜欢将镜头对准他好奇的人：

比如，长安街上边骑自行车边练太极的老大爷，

比如，皇城根下打太极拳的团体。

随行人员安排导演去拍摄十三陵，长城。他却拍摄在陵园里玩纸牌的年轻人，

在长城上耍空竹的老人，

在长城脚下旁若无人般画画的人，

拍摄内容上，安东尼奥尼并不遵照随行安排。

安东尼奥尼镜头下的中国人意外的可爱，而且他还盛赞中国人的勤劳，

在他的镜头下，中国人即便物质匮乏，内心却相当平静。

这样质朴的中国人，是我们父辈，也是我们自己。

影片中充斥着太多形形色色的中国人的脸：或远或近的，时而在闹市拥挤人群中穿梭，时而偷拍的，有人显得自然、漠然，也有人面对摄影镜头时好奇、羞涩、躲闪，更或是真实的对视。

中国人的群像呈现在一部纪录片中，整部影片不拨高、不美化、不粉饰、不作态，是一个来自外来者对于中国的观察。

安东尼奥尼片中谦虚地解说道：“中国有句老话，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难知心，对于神秘的中国，我只是窥到一眼。”而这一眼，却纪录片下那个时代最可爱的中国人。

教育与医疗

这部纪录片中有大量的展示学校的镜头。

但片中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样的，中国式的教育使这些孩子的个性被抹去。

不管是幼儿园、小学还是更高年级，他们被要求注重集体。

高年级的学校里，操场上整齐划一的广播体操，军事化管理的日常，连参观个陵墓都要排好队喊着一二一。

当然，外出干活也要排好队吹着哨子前进。

在学校拍摄时，学生按照排演方式，假模假样学习，

这在强调个性以及自由的电影艺术家眼里及荒诞又迷茫。

安东尼奥尼不理解这些，但是他却没有直接的表达出来，他选择不指手画脚，静静的观看。

在展示幼儿园的时候，安东尼奥尼用了非常多的特写镜头，清晰的表达出每一个孩子的面貌，同时非常刻意的，避免了任何一位老师的真面或脸部镜头。

幼儿园里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孩子

孩子们高唱“要做共产主义接班人”

他不满学校和教育体系这么对待孩子，但是他又不忍心直接批评，索性不让他们的脸出现在镜头中，以此表达抗议。

当然，这一部分也成为西方用来抨击当时中国的一个例证。

影片中除了教育，中国给安东尼奥尼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之一大概就是医疗了。

我们引以为豪的针灸，却让对中医不了解的安东尼奥尼看傻了眼。

一名孕妇临盆，医生用又细又长的针灸的针给孕妇麻醉，习惯性接受西方医疗体系的导演看傻了眼。

针灸麻醉时孕妇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合痛苦，而且还和医生说说笑笑。

针灸段落足有8分钟，可见导演在拍摄这段时的震惊。

但当时的国内，处于极度医疗自卑以及眼界敏感狭窄，我国的医疗工作者感到了强烈的羞耻。于是对该片段批判的声音异常强烈——

文物与艺术

随行人员规划好的路线中，参观文物古迹成为安东尼奥尼亿星窥探中国历史的一把钥匙，中西方巨大的思想差异也在这里显现出来。

尽管中国迷弟安东尼奥尼把话又圆了回来，但在当时，他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打肿了七八亿人民的脸。

因此他得到了这样始料未及的回应——

中国人对于历史的态度再一次震惊了安东尼奥尼的三观。

除了这些，在安东尼奥尼纪录片中还保留一些行程内容。

比如，中国传统艺术：木偶戏与杂技。

这些木偶们是现在着装与打扮，

演奏的是民乐，唱的却是当时的样板戏

杂技

这两个部分应该也是规划好的路线，本意是想要让安东尼奥尼看看我们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无奈安东尼奥尼觉悟不够高，并没有在解说部分给予任何赞扬。

但正是因为这种冷静的观察，足以让现在的我们看到当时中国艺术家高超的技艺。

农业、工业和经济模式

对于农业以及经济模式，尽管安东尼奥尼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表达了充分的尊重。

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菜市场，对中国地大物博，物品众多表达了惊叹，

除此之外，安东尼奥尼还是尽职尽责的向全世界人介绍中国独特的生产方式。

对上海钢铁工业的评价，堪称神补刀，一刀戳进了当时中国人的心理。

这样一褒一贬如果还无法戳痛中国人的内心，那么参观红旗渠段落，足以触动我们的神经。

中国人想给安东尼奥尼展示我们的劳动人民多伟大：1500公里的大坝，3万人用手挖，花岗岩也是用最基础的工具搬，花10年时间造出来的大桥。

奈何安东尼奥尼对中国这些成就并不感兴趣，而是将镜头对准太行山的贫穷。

也正是因为他的一意孤行，得到了很多人的回击——

但现在看来，虽然红旗渠贫穷、落后，但可以看到是，除了北京、上海、苏州等发达城市之外农村的真实样貌，以及当时农村人的生活状态。

他们虽然生活贫苦，但眼神中透露出的单纯，以及散发出的质朴，足够真实。

村民们面对这个西方外来者，有人躲避，有人害羞，有人事不关己。此时，闻讯而来的村长打断了拍摄，村民们纷纷躲回家。但这段真实拍摄，十分有趣。

阻力与反抗

影片一开始安东尼奥尼反复强调这次拍摄是受到很大限制的，但所有的艺术家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尤其对于电影人来说，反叛是他们的天性，越是禁止的，越是他们感兴趣的地方。

这也成为后来这部影片受到攻击，甚至险些酿成外交事件的原因之一。

影片中，他拍了领袖的居住地，

最主要的是他去拍了一些没有排练过的民众。

为了拍摄到最接近真实的中国，安东尼奥尼多次尝试拍摄规定路线以外的场景。

正是因为这样的反叛，才拍摄出难能可贵的珍贵影像。

也许观点不同，但他却用镜头记录下了最日常的中国。

他带着极大的热情来到中国，用了超乎想象的效率在22天内拍摄了长达3万米的胶片，但遗憾的是文化上的根本分歧导致了安东尼奥尼的善意并没有传达给当时的中国人。

相反，因为这部国语细碎真实的片子，中国人因为自卑而敏感的自尊心被极大的刺激到了。

因此，安东尼奥尼成为恼羞成怒的国人们发泄的对象。

安东尼奥尼一再的表示他想要看到最真实的中国人的日常。

他这么表达过自己偷拍——

他不关心社会主义的高楼大厦，只想记录四合院里的锅碗瓢盆。

他比当时官方更想要了解中国的人民，也看到了我们自己忽略掉的美。

安东尼奥尼回到意大利将胶片剪成了208分钟的纪录片。

送回中国，当时领导一看便怒了。

江青当众发飙，称这是“意大利人拍的坏片子”，可见这部片子对于当时人的刺痛。

《人民日报》评论员一篇批判这部电影的文章

安东尼奥尼也因此禁止进入中国境内，这极大阻碍了他探寻中国奥秘的步伐，成为他终身的遗憾。

但现在看来，当时的中国真的很有趣：

农村里，驴子拉磨，

小孩子们跳着“忠字舞”，

‘

毕竟这样的真实，与主流影像有太大区别：

曾经的反华纪录片，时至今日，却是一部充满怀旧气息，关于父辈生活日常的影片。

而这个时代，有着它独有的气质：

怀旧场景——

怀旧物品——

还有，那时眼中充满纯真的孩子——

2004年11月25日至12月5日，安东尼奥尼电影回顾学术观摩在北京电影学院举行。安东尼奥尼妻子恩里卡特地代两人为《中国》与中国32年上映写来致辞：“这个等待很长，但应中国政府邀请而拍摄的《中国》今天能在北京放映一事给了他巨大的满足，并想借此机会再次向你们表达他的感情。他祝愿这部影片能尽快与全中国的观众见面。”

毒药君只想说，看到那么远这么近的中国，好令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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