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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本《野兽国》| 野兽究竟是谁

Anna向焱 宽和果糖的梦与现实 2022-09-14

 

获得凯迪克金奖的绘本《野兽国》在图画书界的声誉如日中天。

 

它是安徒生奖获得者艾登·钱思伯口中“图画书成年”的标志,是儿童文化学者彼得·亨特所言“20世纪最成功的的图画书之一”。差不多就是绘本界的塔尖。

 

我和两个孩子共读过这本书不止一遍。

 

主人公Max穿着野狼服在家里上蹿下跳,还在墙上乱钉钉子,妈妈受不了了,吼他是小野兽,罚他Time-out(关禁闭)和不吃晚饭,Max愤怒回击“我要吃了你!” 在自己的屋子里,Max幻想他的卧室长出花草、树木,变成了森林。他穿过森林,驾船驶过一片海洋,来到了野兽国。

 

那里的野兽个个虎背熊腰狰狞恐怖,还吵闹非凡。Max大叫:“再闹不准吃晚饭了!” 野兽们被驯服了,Max成为野兽国的王,野兽们对他言听计从,玩成一片。但Max突然闻到了熟悉的好闻的味道,决定回家。野兽们依依不舍,对着Max的背影喊道“我爱你,我要吃了你!” Max转眼就到了家,发现晚饭还冒着热气呢。

 


     

六岁的女儿觉得蛮好看,是因为它充满了想象力和童话味道。她自己每天总有一段时间是生活在想象世界里的,和动物、神兽、王子公主们玩得不亦乐乎。

 

作为成人,作为妈妈,这本书带给我最大的感动,是最后孩子在生气游离之后,仍然思念家的温暖,“冒着热气的晚饭”,是永恒的母爱。

 

但很多绘本都是想象出来的童话,是关于爱的主题,譬如《逃家小兔》、《猜猜我有多爱你》、《爱心树》等,为何《野兽国》独享更高赞誉?我有疑虑,但也没有去深度探究,我有时会有点不大喜欢某些学者自嗨型的过度阐释,让单纯的故事变得复杂和成人化。

 

直到最近,无意中在一本讲述了绘本背后作者的故事的书里,读到了《野兽国》作者莫里斯·桑达克的童年经历,才对《野兽国》里蕴含的如浓雾般沉重压抑的情绪有了感受,对那些体型庞大的野兽所指代的事物,有了多重的理解。

 

从此,《野兽国》不再是母子冲突然后和好的简单故事了。



 

那些在《野兽国》出版的上个世纪60年代,被传统保守的父母所担心的会吓到孩子的“野兽”,就真的只是“野兽”吗?

 

从最直接的意义上讲,野兽是凶巴巴的父母,我自己蛮多次气急败坏大声吼叫,让孩子不知所措大声痛哭。大人们居高临下的愤怒与变形的面孔,在矮小的孩子眼里,不就是狰狞可怕的吗?

 

桑达克接受采访时,也提到野兽的相貌是仿照他家的波兰亲戚的面容。他们身形魁梧,红脸大鼻,常对小小的桑达克粗声粗气地说:“我爱你,我要把你吃了”,桑达克信以为真,很是害怕。

 

野兽,也是厌烦大人没完没了的规矩条例,想要任凭本性疯玩胡闹的孩子们。森林里动物的父母们,不会让小动物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要礼貌体面,要安静懂事……



 

但,还有更可怕的“野兽”,在小小的桑达克的内心驻扎。

 

桑达克1928年出生在美国,正逢经济大萧条,本来就生活拮据的家庭是不欢迎这个老三的来临的。母亲曾试图通过吃毒食品或从高处摔下杜绝桑达克的降临。桑达克出生后体弱多病,祖母常让他身着白衣,这样死神就会以为他已经死了而放过他。

 

后来爸爸常把他们如何努力都没有摆脱桑达克来到人间的事情当成笑话讲,出生前就“被嫌弃”和出生后被死亡虎视眈眈多带来的孤独、恐惧、愤怒,都让桑达克觉得渺小无助,危机四伏。


特别是亲眼目睹了好朋友在街头被汽车撞飞死亡,和听说他所崇拜的飞行员的儿子被绑架死亡的故事后,他的不安全感更是如影随形,巨大无比。“死亡”如野兽一般窥伺左右,死亡的威胁所伴临的压抑情绪也如野兽,咬噬着桑达克幼小的心灵。



 

而最大最恐怖的野兽,来自远处。

 

桑达克父母是移民到美国的波兰裔犹太人,少年的桑达克,在摆脱了死神的追逐之后,又背负上了民族受难的十字架。家人们常常告诉他,他在美国享受着美好时光,而他没有逃出欧洲的亲戚们,他同龄的犹太孩子们,正被送往集中营受死。桑达克所能享有的娱乐与自由,却被沉重的负罪感投下暗影。

 

要多残忍多恐怖多巨型的野兽,才会想要吃掉一个民族?

 

在桑达克快去世之前,管家一早来看望他。他告诉管家,晚上听见有人不停地敲窗户,他打开门,看到一只蝙蝠。蝙蝠飞到屋里,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不停地用德语对他说话,他听不懂,在蝙蝠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问:你究竟在说什么?蝙蝠说:我一直在说我有多爱你啊。

 

说德语的蝙蝠!读到这段故事,我差点哭出来。如《野兽国》所呈现的,桑达克是多么希望,那些“野兽”们能够温顺地与他和平共处;人们和人们之间,要好好相爱,而不是彼此屠戮。

 

所以,他会给每个绘本故事,安排一个光明的结尾:《野兽国》里那碗冒着热气的汤;《在那遥远的地方》里被姐姐从妖怪手里救回来的弟弟;《致我的兄弟》里被迫分离又重逢的兄弟……

 

桑达克被称为儿童的驱魔人,他s用想象力去释放孩童心里的愤怒、紧张、无助和压力;用绘本的圆满结局去弥补现实里无法弥补的创伤,个体的,与人类的。

 

他说:成人都以为儿童的世界应该是纯真美好的,也努力去营造这样的氛围。其实,孩子的心里,是有很多怒气、恐惧、受挫感和无力感的,大人视而不见,孩子又不知如何诉说,于是借助幻想来自我疗愈。

 

但一直到去世,他都没有制服“野兽”,说自己一直是个不能完全放松快乐的人。据说,在现实里,他在关禁闭之后,出来屋子看到的,依然是冷冰冰的晚饭。他用他的画笔和故事,用他对爱与和平的渴盼,在抚慰每个小读者,和唤醒大读者,让爱,更长久更强大的爱,将“野兽”赶走;或者,将它们变得可爱,变成朋友。

 

终于理解了《野兽国》为何享有盛誉,它值得。

 

我想要和孩子重新阅读,想要弯下身来和孩子平静对话,想要和孩子一起理解这个世界的美丽与千疮百孔,想要让她们知道:我爱她们,会永远站在她们身边,面对怪兽。会和她们一起努力,让怪兽成为可爱的小神兽,保护这个脆弱的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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