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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个春节瞬间 | 正午·视觉

2016-02-03 正午的朋友们 正午故事

正午的话:

一转眼,马上就要过年了。

过年对于中国人意味着很多,有些人回到久别的家,有些人选择逃离,有些人重新踏上旅途。

和上次国庆长假前一样,正午找来15位摄影师朋友,每人一张照片,一段文字。每张照片都是在过年的某一个情境下拍摄的,它们是记忆中的春节。

——正午 朱墨


* * *

十五个春节瞬间

图、文| 朋友们




China, 长居上海的景观设计师,偶尔拍拍照。

翻看最近几年的照片,似乎春节都是在上海过的。元旦我一般到处游玩,到了过年,却老老实实地看春晚,老老实实地吃饺子,就好像现在的流行语,昔日不再,我吃的是情怀。

上海不是我的老家。没人能听出我有家乡口音,也没人看得出我是哪里人。离家十几年,快有一半的春节没在家乡过。家里没了老宅,户籍也不在居住所在地,无根之人大抵如此。过年总要有个归属感,但年是外地的年,人不是本地的人,只有年年的春晚和年年的饺子还是那个味道,几十年不变。

兴许多年以后我会说,今年我在地球过年,其他并不重要。



邓云,摄影师,现居日本横滨。

春节唯一一次吃到自己家包的饺子是在5岁的时候。我坐在小板凳上仰着脖子看摆在奶奶五斗柜上的电视,后来在饺子里吃到一个五分钱硬币,开心极了,因为我知道吃到硬币的那一年会是个好年。那之后,妈妈出了国,再也没有回来过。

今年是我来日本的第13年了,我从来没有在春节回过国,因为对春节毫无概念,也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应该在哪里过。

我在一个叫金泽文库的车站下了车,沿着与商业区相反的方向走。路的尽头是100多米的台阶,爬上去,再走一点就进入一片树林。沿着林中路,经过神社和一段与高速平行的路,最后抵达了半山腰的动物园。我拍了三张照片,高速公路旁边的景象,躺在木桌上休息时眼中光秃秃的树,还有关闭的动物园门口我看到的月色。

那是2013年的春节,我刚刚搬完家,第一次拿着相机出门。山脚下动物园的入口也早已关闭,我翻墙出去,在便利店买了一罐热咖啡,询问了去车站的路,然后坐在便利店门口抽烟。我拿出手机,给照片加了一句话“像是一首悲伤的诗”,发了一条状态。然后我就回家了。



冯立,网名自由猪。摄影师,现居成都。

2002年爷爷过世之后,过年对我来说就失去了意义。过年,甚至一年不如一年。羊年的最后几天,我在街头一个橱窗里看到了这只猴子,才知道明年是猴年。猴年马月也就是这样了吧。



李鸂汶,80后编剧,导演,摄影爱好者。

不消多说,点菜完毕后餐馆小妹自动抱上来一箱“自然之美”,在菜上齐之前要空掉三分之一才是正常事。由于我不吃肉,肉债算酒账,最后一盘坨坨肉上来之前,纸箱里还剩四瓶,发小满意朝小妹摇了摇下巴:“再来一件!”接下来的5“件”“自然之美”在陆续加入和偶遇的各色熟人之间被消灭干净。

厕所里有人,我摇摇晃晃走出门外,餐馆在一处待开发的河滩旁,碎石瓦砾包围的老字号餐馆是当地人热衷的西昌本地味道。近傍晚,阳光没有衰弱的意思,我索性下到河滩,我小的时候这里有许多打黄伞的彝族巫师“毕摩”,也学汉人做些算命祛灾的门道,还有生宰的黄牛,在死之前的现割鲜肉能卖很好的价钱。现在,有些芦苇,和不知谁种的一小块菜地。

芦苇中间横出来一条不知所以的蓝色管道。解决完毕后,我脑子里的黄牛和毕摩和“自然之美”一起搅和了一小会儿。脑后冲着太阳的部分被烤得温热,发小正在河堤上冲我吹口哨,尿迹已被蒸干。我把相机往下扣了扣,避掉远处的高楼,按下了快门。



倪梁,摄影师,《无像》独立影像志出版人。

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出过远门,“过年回家”对于我来说似乎总有那么点淡薄。直到后来去了纽约,在大年夜一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唐人街,我才渐渐体会到那么一点的思乡之情。“家”从来都不是一个明晰的概念,人们早已习惯了四海为家。然而,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人们会希望回到他们心中真正的“家” —— 或是故乡,或是父母所在。

2005年春节前夕,我从上海坐了一趟绿皮火车回家。车开得很慢,时不时停下让车,车里的人也不紧不慢,似乎大家都很享受这样的回家之旅。车厢摇晃着前进,犹如进入了时间隧道,回到那个回不去的年代。



Made&Funky,夫妻档摄影组合,深宅,混淘宝。

来自Made

年初一,肉饼在奶奶家睡午觉,我和Funky溜出去渡轮过江暴走,这是近几年过年的传统行程。

春节期间的浦东街头几乎空无一人,店铺都关门了。金桥渡口码头也很冷清,平时对开的两班渡轮变成一班,我们等了好一阵才上船。

世博之后黄埔江上的单层轮渡都升级成双层,下面运车上层坐人。渡口旁边的沪东造船厂经常停泊着几艘没涂装完成的军舰,江上也泊着几只大船。汽轮缓缓开向对岸的定海路渡口,下船出来是复兴岛上的共青路,左转过桥就是杨树浦路。

复兴岛是上海城市更新中变化最小的一个地方,沿共青路往南走,一路上绿植繁茂,两边都是船厂车间或仓库,平时敲敲打打的声音在过年的这几天也消失了。共青路中段的复兴岛小公园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几十年如一日。



Made&Funky,夫妻档摄影组合,深宅,混淘宝。

来自Funky

距离上次回湖南老家已经有很长时间,与魔都冷淡清爽的新年不同,老家人多事多,每个春节都在闹哄哄中度过。

我爸在我们年幼时下岗转行做了大厨,家里过年时的吃喝重任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每到年二十七八,老爸一有空就默默拟定年夜饭菜单,采买准备。年三十下午是最忙碌的时候,厨房就是他的战场,其他人完全插不上手。四五个灶头,几十种食材,有条不紊地入锅炒炖煎炸,再一个个摆盘上菜。外面已经开吃了,厨房里的工作还没有收尾,每次我爸都是最后一个上桌。然后再是热热闹闹的吃喝吹水,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

我正收拾行装准备拖家带口往回赶,有一点近乡情怯。过去经常觉得过年不重要,现在因着家人的期盼,又变得重要起来。



林舒,福建人,摄影师,现居北京。

过年,对小时候的我来说意味着拿点儿压岁钱,穿穿新衣服,大吃大喝几天。除此之外还有一件稍微特殊的事情就是去照相馆拍合影。春节时拍合影意味着团聚。虽然与压岁钱比起来,它在我的眼里毫无意义。

这张照片应该是我首次在整个家族的合影之中亮相。我的家族还在继续发展,当时,我比较年轻的舅舅们还没有娶妻。在之后的二十年里,我们家一直保持着合影的习惯。 

要不是现在成为了一名摄影师,我大概不会在电脑前对着照片考虑这些问题:团聚是如何失去的?而合影又如何失去了?合影其实还在,失去的是拍摄的仪式感。当我们觉得一件事情重要的时候才会生出仪式感,拍照一定是没有那么重要了,在人们可以随意用任何设备拍摄和更改照片的时代,拍照这件事情并没有比在朋友圈点赞重要。

对了,团聚。对一个家庭来说,团聚是如何不在的呢?是时间让亲人们阴阳两隔,再也无法相聚。



木格,摄影师,木格堂创始人。

从尖山到成都,单程750公里。

腊月二十二的清晨披着浓雾,当日暮降临,敖家垭口终于近在眼前。道路向山坡上延伸,今年路两侧山边很窄的地基上建起了两层高的民宅,宅子装扮后有“年”的味道。山区的道路不同于城市,不仅承载了道路的功能,还兼任休闲广场、晾晒场、露天酒席,新年时还要扮演杀猪宰羊的场所。再向前走,宅子多了起来,穿过相对热闹的镇中心,拐右进入后街,再左转看见尖山小学,便可停车。此刻刚好是晚饭时间,父母已做好了饭菜。

从今年开始,我不再是偶尔“逗留乡间”获得一点“刺激”,而是和家人在一起,让故乡支持、引导我的日常生活和工作。



唐稚杰,摄影师,现居广州。

二零一一年春节的烟花特别多,我依旧未从厦门的生活中脱离出来,理直气壮地在广州过活。

不过我向来如此,因为这是部队大院,我们从小就在围墙内这方圆几里独自生活,像父辈一样毫无归属感。围墙外的城中村是几时形成的?这早已经在惯性的生活中被人遗忘。城中村的大部分居民是外来人口,也许没回老家,也许已定居此地多年。总之人们都兀自生活着。因为习惯了,我们总是忘记去观望周围。一个简单的燃放姿态却为这朴实无华的一日带来了不一样的快感。



王轶庶,摄影师。偶尔写点字。

窗外是河西走廊的乌鞘岭,海拔三千米,冬天常有积雪。时近中午,车里人都昏昏欲睡,窗帘后面像是一幕幕开启的剧场。我为此激动,东张西望,拍个不停。上大学时我每次回家都要走这条路,来来回回多少次记不清了,有时是长途汽车,有时是火车,海拔够高的乌鞘岭是个坎儿,雪天路滑堵车很常见,大学时这一小段还会换蒸汽火车头吭哧吭哧地拉。

拍这张照片时我已在广州安家工作,爸妈有时住广州我这边,有时住广西大姐家,只有二姐一家还在金昌。那年春节爸妈在二姐家,这张照片是我陪他们过完春节后返回兰州路上拍的,然后我又去了河南拍照。那一年我拍了很多好照片,一年的时间因此变得长且稠密。后来乌鞘岭通了隧道修了高速通了高铁,这个场景已不再。春节是一个刻度板,时间改变了好多事情,照片却总让我觉得那只是昨天。这张照片拍于2004年农历大年初六,那年也是猴年。



魏壁,摄影师。 现居湖南梦溪。

这张照片大概是六年前春节拍的。

也就是我《梦溪Ⅰ》完成之后,这组片子,对我个人而言,是拍给父亲的。我为父亲烧去一本成册的手工书,我希望他能看到他曾经生活过的这块土地,还有他熟知的乡亲。

父亲转眼过世三十年了。那是大年初一,父亲去参加村里一户人家的红白喜事,高兴,多喝了点,脑溢血,一周后便离开了我们。那年他四十一岁。

父亲的坟就在我西窗外不远处,每每游走后山,我就会不由自主地行至他坟前,念叨两句,或不语对望。老爹,你可好?

又是一年春节将至,老三给您添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您可在那边干上一杯了,记着,不要喝太多。春节回家哈,我们一起吃团年饭。



萧潇,毕业于中国美院,摄影工作者,非职业艺术家,现居北京。

每年回家,火车一路南行,经过河北,天津,华北平原上一马平川,车窗两边有光秃的树桠,树梢上筑着鸟窝。这些异乡风景在我眼里平庸乏味……一直到过了河南信阳,山慢慢起来了,才有点归途的意思,一种亲切感慢慢把我拉回到家乡的记忆里。

我打小在湘西外婆家生活,六岁之前从未离开过山里,这段记忆如同源代码一般写进了我的身体。我不知道崇拜山是不是中国人的一种文化心理,但于我而言,看得见山的地方才是故乡。

照片是在外婆家拍的,进山顺手摘的一束桃花插在门前园子栅栏上,阴雨天气,山雾弥漫,有种塔可夫斯基《镜子》的即视感,我用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在北京生活了七八年,已经习惯北方的干和暖气,每年回家我几乎都会感冒一次,劲椎病也会肆意发作……每次谈及家乡的冬天,那种透骨的湿冷和不知觉便生起的冻疮,总是一脸嫌弃,可是心底还是惦记那个铁锈和蘑菇一起疯长的家乡,那个水天浩渺、云烟苍茫的南方。



张晓,摄影艺术家。山东人现居成都。

这张照片是2010年春节前在我老家门口拍的,那天早晨天气很好,村旁制造防腐剂的化工厂排出的废气散发出阵阵恶臭。

听到老母猪的嚎叫声,我睡眼惺忪走出来,看见我爸拿一根小木条轻轻拍打着我家的猪,我妈在前面拿一瓢猪食引着它;当地著名的杀猪匠紧跟在猪后面,他是我爸的好朋友,也是这次买卖的中间人。穿西装的年轻买家捡了一根小树枝玩耍着,他很高兴,因为猪买得很便宜。

猪便宜卖掉,是因为爸妈要去四川参加我的婚礼,我爸说不想离开老家时有什么牵挂。但是等他们从成都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还是被小偷翻箱倒柜了。这显然已经不是我小时候那个睡觉都不用关门的年代了。



朱英豪,自由摄影师,偶尔的旅行写作者。

前年过年回浙江老家,惊讶于那个老凉亭依然还在。它孤零零地立在蜿蜒山路上,一段上坡弯道的尽头。此去四五里,就是村子前头的老樟树。挑夫、庄稼汉、赶路人、村子之间约会的年轻人,他们在这里躲风避雨,歇过脚,留下过点什么。

我给父亲看这张照片,他说小时候和四叔公一起去割凉亭对面的油麦菜,天晚活忙,干脆人就睡在凉亭里过夜了。山外的舅舅记得,小时候做拜年客,和大人背着年货一路走来,遇到凉亭,都会停下来喘口气。我模糊的记忆里,正月里闹龙灯,依稀看到过凉亭里,停放过亮着灯的明晃晃的龙尾巴。

似乎是为了回馈人的挂念,在汽车替代脚力的年代,凉亭这个荒谬的存在,却给我慰藉。当我正发愁如何把一些沉重的墓石搬运上山时,看到了凉亭墙上的一个小广告:有人出租运输用的骡子。我感动得马上打电话过去,却发现对方无法听懂我的老家话。哎,那是一群来自重庆的骡子。



为了更好的观赏效果,建议用网页版观看。地址:http://www.jiemian.com/article/532290.html


所有的图片版权归摄影师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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