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岁女儿面前,性教育这点事,有点慌,有点乱
昨天晚上和朋友小方聊天,他告诉我一件事。
上个星期天的晚上,一家人窝在书房里。他在电脑上码字,他7岁的女儿在沙发上读绘本。突然,孩子问了他一句话:
“爸爸,精子是怎么遇到妈妈的卵子的?”
小方说,“人是怎么生出来”的问题,女儿已经好奇的问过很多次了。此前,他的妻子克服了巨大的心理障碍,艰难地告诉她:爸爸的精子和妈妈的卵子结合到一起,就有了她。
小方实在没有想到,她的提问这么快就升级了!
面对女儿的这个“终极提问”,小方和老婆都有些尴尬,怎样回答,尺度真的有点难。
我闻言,也是有些想笑,又笑不起来。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女儿,而是遮遮掩掩,用转移注意力的“老办法”回避了。
小方的这件事,让我一整个晚上,都无法安静下来,因为我意识到一个惶恐而又严峻的问题:
其实不仅是他,在我们这一代成长的年代里,科学的性教育几乎为零。
现在,阿呆一天天长大,分床分房、性教育都是迟早要做的事情了。本来就没有受过多少性教育的我们,也实在有点束手无策了。
坦率地说,我们很慌张,不知如何开口。
但,这又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也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如果家长不直接面对,那孩子就有可能从其他不靠谱的渠道,接受错误观念,影响一生。
在中国大陆,学校里的性教育之路,走得有点难。为性教育付出努力,似乎很容易就会夭折。
比如,在2015年,北京林业大学性与性别研究所所长方刚就很有感触。当年,他在山东培训了400个来自山东各地的老师,准备让他们回学校开展性教育。
但令方刚没有想到的是,“培训以后,有很多自称家长的人抗议说你这个性教育太前卫,会毒害我们的孩子,伤害我们的孩子,结果那以后山东的性教育就停止了。”
2017年年初,浙江杭州萧山一位二年级孩子的妈妈,在微博吐槽学校发放的课外读物《珍爱生命——小学生性健康教育读本》, 称教材尺度太大,并晒出含有“男女生殖器相关介绍”的图片。
一石激起千层浪,最后,校方只能决定收回这本课外读物。
类似这样讲述性教育在学校“夭折”的报道,层出不穷。在性这件事上,许多中国的家长恨不得自己的孩子,生活在真空之中,从来无性,奢于谈爱。
却不知,孩子慢慢长大了,对性有了意识,得不到健康正确、光明正大的引导,后患无穷。
中国的性教育有多匮乏?可能造成哪些影响?
这是知乎上一个超过七千万浏览量的提问。获得最高点赞的网友是这样回复的:
匮乏到孩子被性侵了还不自知,以为是在做游戏;十七八了不知道避孕,却知道堕胎;成年人羞耻于性爱,有性癖好却又不知如何控制;爱人之间性生活不和谐,关系岌岌可危却手足无措……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性教育的一个重要内容是如何保护自己免遭性侵犯。
因为性教育匮乏,许多孩子在遭受性侵时,并不明白自己遭受了什么。而当一旦明白,这就成为困扰一生的童年梦魇,内心深处觉得自己不配再被爱,长大后不同程度的恐惧性爱,甚至失去做父母的权利。
儿童性侵一直是个敏感的话题,最近的一个案例是轰动全国的新城控股原董事长王振华猥亵9岁女孩。
另据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王大伟教授披露,性侵害案件,尤其是针对中小学生的性侵害,隐案比例达到1:7。也就是说,一起性侵儿童案件曝光的背后,或许另外7起案件已经发生。
这是一个令人愤怒,也是痛心的事实。
更危险,也是更棘手的问题是,因为性教育的缺失,导致艾滋病的传播风险大大增加。
近年来,随着世界范围内青少年风险性、无计划性以及无保护性婚前性行为的增加,青少年群体已成为世界上HIV感染的最脆弱的群体。
2019年7月31日,中国疾控中心艾滋病防治组负责人发布数据显示,15到24岁之间的青年学生近年每年报告发现病例一般在3000例上下。
性教育缺失也使中国在青少年堕胎问题上大有超过发达国家之势。
调查表明,在中国,人工流产患者每年多达1300万,居世界第一。而其中超过一半的患者年龄在25岁以下,人数超过650万。其中女大学生成为高危人群,许多还是没有发育成熟的 90 后。
这些令人痛心的事实和数据告诉我们,性教育在中国的“惨烈”现实。
在瑞典、芬兰、日本、韩国等西方很多国家,性教育从幼儿园就开始了。
瑞典的性教育是世界性教育的典范。从1942年开始,瑞典就对7岁以上的少年儿童进行教育。
瑞典教师采用启发式、参与式和游戏式的教学方法,在小学传授妊娠与生育知识,中学讲授生理与身体机能知识,大学则把重点放在恋爱、避孕与人际关系处理上。
芬兰也是一个从幼儿园就开始实施性教育的国家。他们抓住孩子喜欢卡通漫画的特点,将相关性教育知识绘成五颜六色的漫画来吸引孩子们的目光,寓教于乐。
芬兰有本性教育书——《我们的身体》,家长可以像讲《一千零一夜》那样每天讲一节,生动自然。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丹麦的性教育绘本。
1975年一位名叫Per Holm Knudsen的画家创作了性教育绘本《宝宝从哪儿来》。四十多年过去了,它仍然是当今世界最畅销的性教育书籍之一。
日本性教育也是从幼儿园就开始的。日本人学习欧洲国家,以图谱漫画的方式开展,但内容比西方国家更细腻,也更大胆些。
日本的每所初中、高中内都设有 “协助者协会”, 由各性知识专家、学者组成,专门负责向学生们提供各种性咨询、性教育。
荷兰也遵循性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的原则。他们对性话题完全不避讳,无拘无束,轻松地像在聊家常。
当我们还在疑问我们从哪来,爸妈还在纠结怎么回答时,荷兰的家长们一顿饭的时间就能全部回答完。值得提及的是,荷兰也是欧洲国家中青少年怀孕比率最低的国家。
在许多国家,性教育是作为一门必修课程,有国家法律的支持和保障。
比如,英国法律规定,对于孩子的性教育,必须从5岁开始强制进行;瑞典从1942年就开始对7岁以上的少年儿童进行性教育;芬兰从上世纪70年代起就通过立法推动性教育进入中小学教学大纲。新加坡则在2004年制定了系统的性教育方案,随后又推出3个系列教材。
这些得到立法保障的性教育,作用不容低估。
在中国,未成年人权益保护法、人口与计划生育法等法律法规也明确规定,学校应当在学生中“有计划地开展生理卫生教育、青春期教育或者性健康教育”“将性与生殖健康教育纳入义务教育课程体系”。
但令人遗憾的是,目前还缺乏专门针对性教育的纲要或标准,中小学校没有课时设置、没有科学系统的性教育教材、没有专业的老师,具体到防性侵教育,更是一片空白地带。
性研究专家方刚就说过一句很形象地话,“现在中国的性教育还处于调情阶段:总说要做,但就是不做。”
性教育越早越好,已经成为越来越多专家的共识。
这也就意味着,家长在孩子的性教育上承担着远比学校老师还重要的启蒙责任。
以我的经验,不管是男孩女孩,在到了3岁之后,家长就应该明确告诉孩子哪些是属于亲密行为,就连爸爸妈妈也不能随意做。
如此,才能培养孩子的自我保护意识。但可惜的是,许多时候,这一点我自己也做得不好。
至今我也还没有勇气,面对即将长大的孩子,坦坦荡荡地开展性教育。
好在,我相信知不足而后勇,这篇文章写下来,想想这件事的重要性,很有必要找个时间,认认真真自己学一点科普,未雨绸缪了。
也真心希望再过几年,当更多的家长遇到“爸爸的精子是怎么遇到妈妈的卵子的?”到那时,我不会像小方那样羞于启齿,慌慌张张,像天要塌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