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秦人悍将 / “炮兵司令”孔从洲
他被人们提及最多的身份,是毛泽东的亲家、李敏的公公。其实这只是他人生的符号之一。
他是个将军,是杨虎城西北军的少将旅长,国军的中将副军长,后来又成为解放军中将。
他的威名从西安事变时已然萌发,抗战时期更以机智多谋、敢于拼杀著称。他的一生与火炮结缘,从杨虎城口中的“娃娃排长”,到解放军炮兵副司令。
他是西安灞桥人孔从洲。
“炮兵司令”孔从洲
木闻 / 文
几十年前,后来的著名作家陈忠实刚刚成为一名高中生时,一个同学告诉他,“我们村出了个将军!炮兵司令!”陈忠实从他骄傲的声调里听到了同为灞桥乡党的名字——孔从洲。
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一个崇拜英雄的时代。陈忠实的母校围墙就扎在灞河河堤根下,过桥往西北向走不过几华里,就是孔从洲将军的老家上桥梓口村。
年轻的陈忠实站在上桥梓口村雨后泥泞的马车辙痕里,看不出这个村子和邻村有什么不同的气场脉象,然而,一个将军就出在这里。
三十一岁时,孔从洲成为少将,后来又升中将。四十九岁,他又一次被授予中将军衔。
一九八六年,八十岁的孔从洲在回忆录中自述:“我的一生,与火炮结下了不解之缘。整个军人生涯是从炮兵开始,以炮兵终结的。”
老人用了相当长的篇幅回忆抗战,这是他人生中的一段辉煌历程。
外孙听到的抗战故事
抗战爆发时,孔从洲是赵寿山部的一名旅长。一九三八年,孔旅奉命东渡黄河,坚守永济。孔旅在朝邑县城举行誓师大会,孔从洲率领官兵宣读誓词:“我为中华生,我为中华死,坚信抗战必胜,誓死抗战到底。我不杀敌,敌必杀我。若要自救,必先杀敌。凡我官兵,共同勉之。”
几十年后,孔从洲回忆说,永济之战,是我旅和日军初次交手,也是第一次与拥有大量飞机大炮坦克等现代化武器装备的敌人作战,我以四五百人的代价,伤敌千余,首战告捷。
张焱是孔从洲的外孙,在外公身旁生活了二十多年,从小就听抗战故事,印象最深的是中条山“六六”战役。“晚年外公时常回忆此役的凶险,他讲述时双眉紧蹙,仿佛当时的情景就在眼前,惊心动魄。”
这场起始于一九三九年六月六日的战役持续了二十多天。孔从洲所部独立四十六旅,与九十六军军部及所属师、旅共数万人,被日军包围在平陆旧城附近一片狭窄的沟底。
周遭是高山,部队犹如窝在锅底。孔从洲当即给九十六军军长李兴中建议,我军现在三面受敌,一面临河,十分危急。北边虽有敌人,但较空虚。若出其不意,向北突围,既能直插敌后,又可将敌引开,为兄弟部队向东向突围创造条件。不然,天亮以后,不是被日机炸死,就是跳河淹死,要么当俘虏。时间紧迫,不能再等!
李兴中也知这是步险棋,但素知孔从洲机智勇敢闻名于西北军,就采取了意见。当晚,孔部突围。孔从洲命令十九名冷娃,“头前突围,要像钢刀出鞘,直插敌后,要的是一个快字,杀开一条血路”。
夜幕中,这群被日军困住的陕西冷娃,一腔怒火扑向敌后。敌营正在睡梦中,只有几名伪军放哨,当即被毙。孔旅大部队紧随其后,歼灭日军两个炮兵中队和后方医院。
“那个日军中队长只身逃窜,被那十八名冷娃猛虎一般追赶了几里路,之后被击毙了!”张焱回忆,“外公说,与日军此役,我方可谓不漏一人一马。每每讲到此处,他总是大笑,真是天真开怀!”
孔旅成功突围,其他部队也发起突袭,日军被迫退出中条山。几天后,孔旅在中条山娘娘庙一带与三十八军会合。军长赵寿山将军一见孔从洲,就高兴地用拳头击打着他的肩膀:“好你个小个子,真成了常山赵子龙了!诸葛亮的话,各部俱有伤亡,独子龙不失一人一骑!”
孔从洲那一年三十三岁。张焱听说,这次战役,外公一头黑发变成花白。张焱感慨,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是戏文传说,可外公在二十天的六六战役白了头发,是他自己和战友们晚年讲给他这个小孩子的。
六六战役后,当地群众因为孔从洲部的勇猛胜利,编了首歌谣广为传唱,时至当今,还有会唱的:“六六大事变,鬼子兵三万,九路来进犯,犯我中条山。陕军孔旅长,指挥真漂亮,东车村消灭炮兵团,光辉实可赞!孔旅长的功劳从此天下传。”
在赫赫有名的中条山抗日前线,在孙蔚如、赵寿山将军麾下,孔从洲率独立四十六旅,参加过十余次大的战斗,至今在山西一带声名远扬。
一九三七年,孔从洲任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独立第四十六旅少将旅长
从赶马车的“车把式”到统率炮兵的将军
清光绪三十二年八月十五,也就是一九〇六年十月二日,孔从洲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孔家本是江苏句容人,其曾祖迁来西安灞桥,辈辈务农。
孔从洲原名祥瀛,后来其外祖父依据孔子“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这句话,给他改了名。将军很长时间都用的是“从周”。外祖父是蓝田人,秀才出身。当时,蓝田有位大名鼎鼎的理学家牛兆濂,就是坊间流传的“牛才子”。孔从洲幼年曾随外祖父听过牛老先生讲学。
十三岁那年,孔从洲考进长安县第一高级小学,也就是后来的开通巷小学。从农村来到城市,孔从洲“第一次看到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大大开阔了眼界”。
那时的西安,正值“五四”运动之后,进步思潮的兴起,抵制日货的浪潮,还有对于右任、井勿幕靖国军的热议,使孔从洲受到启迪。他是住校生,每周要从家里背馍到学校,别人都是白馍,他拿来的只有又黄又粗的包谷面馍。学校有个工友同情他,每次把煮面的面汤给他泡馍吃。有个地主娃却把面汤倒了。孔从洲气愤而无奈。
多年以后,孔从洲已八十高龄,他在回忆录中回首往事:为什么官府如此腐败?为什么处处都是穷苦人受气?为什么军队不打侵略者,而是自己打自己、坑害百姓?
一九二四年,孔从洲失学在家,成了赶马车的把式。一天,他忽然听说,离家十五里的豁口,有人为杨虎城在陕北安边的部队招兵,不收钱,还管吃管穿。孔从洲听说过杨虎城,就约了几个同学一起去,结果走到半路,其他人都当了“逃兵”,只剩下孔从洲一人从西安前往陕北。
他成了杨虎城举办的第一所军事训练学校的一员。这一年,孔从洲年仅十六岁。
在十七路军时期的青年孔从洲
刚刚从军的孔从洲就当了排长,参加消灭军阀的北伐战争。当时,豫西国民军孙岳部送给杨虎城一门大炮。听说孔从洲会赶马车,遂被挑选去豫西接收这门打药包的老山炮,炮身上刻着“光绪九年金陵兵工造”字样。从此,孔从洲与炮结下不解之缘。
西安围城时,军阀刘镇华的部队占领了西安韩森寨高地,孔从洲亲自操炮,一炮就打掉了韩森寨高地。杨虎城闻讯非常高兴,“娃娃排长还是有两下子的!”将其升为连长。
军阀张宗昌攻占徐州时,杨虎城指挥五个师兵力进攻。张宗昌以铁甲列车开路。这是孔从洲第一次跟铁甲列车交手。他琢磨出应对之策,又一次用炮打出威风。他指挥炮兵连的六门克虏伯野炮,瞄准铁甲列车的头部、车厢连接部、车轮及铁轨齐射,竟将这个庞然大物打翻在地。
多年以后的和平时期,孔从洲更是与炮相连:一九五〇年就任西南军区炮兵司令员兼任解放军第二炮兵学校校长;一九五五年就任沈阳高级炮兵学校校长;一九六〇年负责组建炮兵工程学院,首任院长;一直到荣任中央军委炮兵副司令员。
孔从洲与许世友
西安事变时,他指令发射了红绿信号弹
西安事变前,孔从洲任杨虎城十七路军警备第二旅旅长兼西安城防司令。事变前一晚,杨虎城召孔从洲到密室相谈,把捉拿蒋介石的计划第一个告诉了孔从洲。
一见面,杨虎城就问,弄清楚了么。孔从洲随即把西安城郊地图拿出来,一一说明全城中央军的驻地、兵力和装备等情况。杨虎城连声说,好,很好。然后,又一次把地图平摊在茶几上,看了好久。
二〇〇六年出版的《孔从洲回忆录》,详细描述了这一场景。孔从洲见杨虎城闭目思考,心中也暗自思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不然他怎么会这样沉思呢。果然,杨虎城开口了,他神情严肃,说道,蒋介石不顾国家民族危亡,坚持内战,挑拨东北军和我们十七路军的关系。此次蒋到西安,表面上说打共产党,其实一箭双雕,也要干掉十七路军和东北军。我与张汉卿多次向蒋痛陈抗日,面谏、苦谏、哭谏,他都不听,还斥责我们。不得已,只有采取——兵谏。
杨虎城说,我和张学良将军决定把他抓起来,逼他抗日。他不答应我们的要求,就决不放他。今晚就动手,你的意见怎样?
孔从洲乍一听要捉蒋介石,吓了一跳,很快就很兴奋,说,坚决执行指示,一切听从命令。杨虎城问,叫你去捉蒋介石,敢吗?孔从洲说,什么时候去,决不含糊。杨虎城却笑了,好好,我是打个比方,并不是叫你去捉,你的任务是西安城防,担子很重。
当晚,孔从洲待在副官室。十一点,赵寿山将军来了。赵见孔也在,惊奇地问,半夜三更你来干什么。孔从洲不便明说,就把右手掌翻了一下,示意要造反了。赵寿山边走边笑,你跟我打的什么哑谜呀。不久,孙蔚如将军也来了,杨虎城当即给孙、赵将军布置了任务。
午夜十二时后,张学良和他的十多名文官武将来了。张一踏进杨的内室,就开玩笑地高声说,虎城兄,干不干?不干就取绳子,我将我的十一员大将都带来了,你赶快叫人去拴,拴了送南京,给你升官领赏。杨虎城笑了,当然干,不过领赏升官却干不了。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凌晨四时,杨虎城给孔从洲下命令,时间已到,发信号开始行动。孔从洲当即指令打出一红一绿两发信号弹。古城西安寂静的沉沉夜幕中,两颗刺眼的信号弹猛然爆亮。西安城内的行动和临潼华清池的行动,同时打响。西安事变发生了。
作家陈忠实后来看到这段描述,不禁叹道,在孔从洲一生革命战斗历程中,不知发射过多少颗进攻的信号弹,但都比不得这两颗光耀夺目。
毛泽东称赞孔从洲“是个老实人”
身为杨虎城部下一员猛将,孔从洲早就追随杨将军主张抗日打鬼子了。杨虎城曾对孔从洲说,在我看来,抗日,国家有前途,大家有出路;打内战,大家完蛋,同归于尽。要抗日,就得停止内战。逼咱们打内战,坚决反对!
孔从洲回忆,杨虎城曾说,我们同北边——他指了指北,意指共产党——的关系,你可能也知道一些,千万严守秘密,务必掌握好部队。
西安事变后,蒋介石逼杨虎城出国考察,杨将军只能离开。其时,日军正向华北逼近。杨虎城说,现在日本越逼越紧,再不抵抗,中国人民还能忍下去吗?我看抗战爆发,不会很远了。一旦抗日实现,我就回来。
一九三七年六月二十九日,杨虎城离开上海。过了七天,卢沟桥事变爆发。杨将军满怀激情回国参战,却被监禁,直到一九四九年遇害。
孔从洲早就与共产党联系了。一九二七年,他就向共产党陕西负责人魏野畴提出过入党。魏野畴认为他在西北军中级军官的身份更有利于党工作。那时正是四一二政变发生后不久的白色恐怖局势,蒋介石在各个部队中“清党”。杨虎城把西北军的共产党人或送走或隐蔽起来。一九三〇年,孔从洲再次提出入党,南汉宸同样考虑暂时不入党为好。
直到抗战胜利,孔从洲率部起义,回到晋冀鲁豫解放区,毛泽东亲自批准他入党。
一九四六年九月一日、五日的《解放日报》连续报道了孔从洲起义的消息。“新华社邯郸卅一日电:今年五月十五日在河南巩县起义反对独裁内战,反对蒋介石消灭异己的国民党三十军五十五师师长孔从周将军,已于八月廿三日下午率部抵达晋冀鲁豫边区。廿四日上午军区副政委薄一波亲往慰问。孔将军精神奕奕,深感能与解放区军民同为独立和平民主的新中国而奋斗为无限欣慰。”
一九五九年八月,孔从洲与毛泽东结为儿女亲家,在其子孔令华和李敏的婚礼上,孔从洲才第一次与毛泽东近距离接触。毛泽东称赞孔从洲“是个老实人,教育女子很严的哟!”孔从洲对毛泽东称他为“老实人”,一直引为自豪。这不仅是毛泽东的赞语,而且是几十年的风雨历程里,孔从洲的上级、战友对他的共同评价。
一九五九年八月二十九日,毛泽东、孔从洲主持孔令华与李敏婚礼
赵寿山将军嫡孙赵武原一九七三年结婚,祖母叮嘱他到北京去看望孔从洲。二〇一五年六月,赵武原回忆当年。“孔爷在客厅等我们一起吃饭……我们告辞时,一再请孔爷留步,可老人家坚持要把我们送到司令部大院门口”。
在赵武原的印象中,孔从洲贵为将军,却无“霸气”,是很温和的老人。
最后的将军泪——修复抗日烈士纪念碑
往事如烟。一九八六年,孔从洲在回忆录的前言写道,“在漫长的人生征途中,人们所经历的一件一件事情,都同过眼烟云一样飘浮而过,慢慢的会在记忆中消逝。”
孔从洲老了,他病倒了。但记忆再怎样淡忘、消逝,有件事,老人始终不曾忘却。
这就是当年的抗战。张焱在《也无风雨也无晴——外公孔从洲将军传奇人生》书中追忆,孔从洲住院,去探望他的原三十八军老战友,去一次,下次就不敢再去了。只要看到这些昔日在疆场上与自己一道玩命的战友,孔从洲就要诉说那些过往的岁月,提到最多的是与日军在黄河边的每次激战,还有那些战死者的名字。“外公的情绪总是很激动,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这是一位八旬老者的泪水。张焱很感慨。他见过黄河水浪的昏黄,没感受过被血水染红的黄河,那是怎样一种惨烈。
孔从洲的党龄从一九四六年算起。他不计较个人得失,也接受了既成事实。但他为杨虎城的继任者孙蔚如、赵寿山统领的三十八军浴血抗战的史实,以及因极左思想影响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而鸣不平。“垂垂老矣的外公,那份陕西人特有的倔劲又体现出来了。”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中共中央组织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联合下发“组通字〔1984〕31号”通知《关于确定原杨虎城部三十八军指战员参加革命工作时间的通知》。
此图及本篇其他图片,除注明外,均翻拍自《孔从洲回忆录》、张焱《也无风雨也无晴——外公孔从洲将军传奇人生》等书
有了31号文件,原三十八军的烈士得到了应得的荣誉,他们在文革中被打成“伪军官家属”的烈士遗孤,也得到了应有的尊敬和待遇。
但老将军心里还搁着一桩事。那是抗战刚胜利时,孔从洲在河南省荥阳广武修建了一座“陆军新编三十五师抗日阵亡将士陵园”。几十年过去,陵园已荡然无存。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发现了断为两截的纪念碑,被遗弃在一所学校的操场上,当做篮球架底垫。
孔从洲以时任第六届全国人大常委的名义,致信有关部门请求修复原碑,以慰战死疆场的亡灵,但迟迟未果。
张焱目睹了一位老将军最后的眼泪。从一九八五年一直拖到一九九〇年,有关方面终于批准修复纪念碑,并修建一个碑亭。张焱“看到外公像个孩子一样喜极而泣”,“他带着眼镜,吃力地看着修复好的碑文拓片,辨认着模糊的字迹,泪水流淌。”
在张焱眼中,病榻中的外公,与任何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一样,但是,惊异的一幕出现了:当得知纪念碑终于要落成了,“那失去已久的精气神好像又重回到了他的身上,曾经熟练操作枪炮的手握住毛笔已经发抖,他倾全力和所剩无几的激情,写下了一幅对联,‘铁骑摧强敌碧血愿浇华夏土,丹心报祖国豪情当化大河涛’,又写了匾额‘报国亭’三个字。”
“一贯与世无争的外公,为何要在晚年修复纪念碑,让自己那并不美观的字体刻在木板上?”张焱搞不懂历史或是其他原因,外公所在这支部队在中国抗日战争史的记载几近绝迹,但他知道,在中原大地浴血奋战抗击日寇的战斗中,曾经流淌着陕西军人的鲜血。
孔从洲说,“在我有生之年见到这座纪念碑的修复,了却了我的一大心愿,作为这个师的师长,我可以告慰长眠在九泉之下的烈士了。”
“这幅对联是一个暮年将军为自己写就的墓志铭。”张焱理解了外公。
【孔从洲简介】
西安人。一九〇六年出生,一九二四年入杨虎城部当兵,曾任炮兵团团长,一九二六年参加北伐,一九三六年任国民党军第十七路军警备第二旅旅长兼西安城防司令,参与西安事变。七七事变后,积极投身抗战,与日军浴血奋战,曾任国民党军少将师长,一九四六年任国民党军中将副军长。同年遵照中共中央指示率部起义,加入中国共产党。
历任西北民主联军第三十八军军长、二野特种兵纵队副司令员、西南军区炮兵司令员、高级炮校校长、炮兵工程学院院长、军委炮兵副司令员等职。
一九五五年被授予中将军衔,获一级解放勋章、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是第二、三届国防委员会委员、第五届全国政协常委,第六届全国人大常委。
一九九一年六月七日,孔从洲在北京逝世,终年八十五岁。
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
秦人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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