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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庄子•马蹄篇》

2016-10-14 静嘉张 读书识小录

 

       “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龁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你给马建立巍然高峨的大殿,对于马的本性来说“无所用之”。所以那些伯乐是可疑的。伯乐的善治马,不过是“烧之,剔之,刻之,雒之,连之以羁馽,编之以皁栈”,“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前有橛饰之患,而后有鞭筴之威”,如此折腾下来,本来英俊奔移的健马“死者已过半矣”。伯乐烧剔刻雒,饥渴驰骤,与之对应的是圣人的“强仁义”和“屈折礼乐”。他们的共性是,失其性,其治非治之善,而治之过也。而且这种治之过,能够得到人们的赞誉,郭象所谓:世以任自然而不加巧者为不善于治也,揉曲为直,厉驽习骥,能为规矩以矫拂其性,使死而后已,乃谓之善治也,不亦过乎!“世世陈善”,迷而不悟,他们“伤民之性”反而有了“善治”之名,得以世代相沿。“夫马,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怒是分背相踶。马知已此矣。”但是一旦被伯乐看中,“加之以衡扼,齐之以月题,而马知介倪、闉扼、鸷曼、诡衔、窃辔”,所以马学会与人抗敌者,伯乐之罪也。那人民的反抗,同样是不是“圣人”治民的罪过呢?

 人民有常性,“织而衣”,“耕而食”,率其真常之性,物各自足,这才叫“同德”,这才叫“天放”(自然而然,不待勉强)。在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视颠颠”,行为淳朴,眼神纯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山无蹊隧,泽无舟梁;万物群生,连属其乡;禽兽成群,草木遂长。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这样的生活境界里,何来君子小人的区分呢,又哪里需要“蹩躠为仁,踶跂为义”,令人们为了获取仁义的名声而离乎人的本性呢,“道德不废,安取仁义!”更不需要烦琐的礼乐制度,庄子所谓“性情不离,安用礼乐!”如此树木的本性就是自然生长,人们眼中的好——中规中矩恰恰是与“埴木之性”相违背的。“纯朴不残,孰为牺尊!”“白玉不毁,孰为珪璋!”,毁掉全木以成人们眼中的“牺尊”之美,从树木的视角来看,恰恰是工匠之罪。这样来看,大家所交口称赞能巧夺天工的匠人就是值得怀疑的。


       庄子的“理想国”中,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民能以此矣。这里人们没有“急归于利”,是因为没有所谓的圣人“屈折礼乐以匡天下之形,县跂仁义以慰天下之心”。所以在庄子看来,后来人们相竞相高,逞其私智,都是因为“圣人”设置各种礼乐制度,高揭仁义的大旗,使人人慕仁好义,其结果就是天下之人“争归于利,不可止也。”从礼乐的本质来看,“礼以检迹,乐以和心。情苟不散,安用和心!性苟不离,何劳检迹!是知和心检迹,由乎道丧也。”庄子眼中的“善治者”是能够让“民安其常性”的人。

从个人的角度,庄子希冀的境界是“无心而任所自化”。由全己之性,推而广之,要“全民之性”,“民各自足,无待于外”,反对雕琢夫民性。以御马来谈治民,所谓的治民就是违背人民天放的本性,折腾整齐之,对于顺民有施加各种束缚。不是让你顺着自己的本性发展,而是要按着圣人的“设计”而活。以历史人物而论,李斯可以作为极好的例子,作为上蔡小吏的他,尚在真实的权力世界之外,一旦学成帝王之术,奔命于倾轧的你争我夺之中,最终与其子俱“腰斩咸阳市”,“欲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其根本在“羡于荣华”,不能做到“逸豫适性,不矜不企”。

刘凤苞《南华雪心编》认为,《马蹄》与《骈拇》,皆从性命上发论。《骈拇》是尽己之性而切指仁义之为害于身心,《马蹄》是尽物之性而切指仁义之为害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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