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疫情影响，英国伦敦开启“四级封锁”，伦敦的华人近日不断接到亲朋好友们的各种关切问候。
到底伦敦人的真实生活是怎样的？在“四级封锁”政策实施后，他们的心情又发生了哪些变化？《华闻周刊》采访了四位住在伦敦的华人，把他们的故事分享给大家。
伦敦从12月20日开始实行第四级疫情封锁措施。眼下，圣诞节临近，“再度封城”的伦敦呈现冷清空旷景象。图为圣潘克拉斯国际火车站站台上的欧洲之星列车。
由于欧盟暂时关闭边境，我们一家可能无法在圣诞节团聚凌凌是一位在伦敦工作的金融工作者，她的先生是德国人，先生的家位于德国境内，但离荷兰和德国交界处不远。凌凌和先生本来要带着一岁多的女儿回德国过圣诞，已经买好了12月19日从伦敦出发到比利时布鲁塞尔的欧洲之星车票。他们原计划是从布鲁塞尔转乘火车到德国科隆，再从科隆开车到先生家。但因为凌凌临时有事，无法在19日与先生及女儿同行，于是她单独改订了23日从伦敦飞阿姆斯特丹的机票，打算从那里开车去先生家，然后一家团聚。19日下午，先生和女儿还在欧洲之星的列车上，他们就收到了伦敦从20日“封城”的消息。“当时我只是有些担心，自己23日到阿姆斯特丹的旅行算不算是必须的出行，也没想太多。”凌凌说。但到了第二天一早，凌凌就收到了先生给她发的信息：荷兰已经对英国关闭边境。当地时间12月21日，英国伦敦通勤的高峰时段，地铁上仅有几名戴口罩的旅客。“如果从荷兰走不行，那就看看还有哪些国家依然向英国开放边境吧。”凌凌预感到接下来欧盟各国很有可能会跟风，陆续向英国关闭边境，但她和先生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计划了各种从伦敦到德国的路线。“我们订了23日下午伦敦飞德国杜塞尔多夫的机票，还订了从瑞士苏黎世转德国汉诺威的机票，我先生又帮我订了从伦敦维多利亚车站出发的巴士票，打算到达港口后再乘轮渡到荷兰港口……总之我们计划了好几个路线，看看到时有哪一条可行。”为了一家人在圣诞节的团聚，凌凌和先生“使出了浑身解数”。但随着欧盟国家接二连三地对英国关闭边境，飞机取消，渡轮取消，欧洲之星也取消了……凌凌和先生以及女儿在圣诞节团聚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23日预约好要送凌凌去机场的司机，21日一早也给她发来信息，帮她“出谋划策”。凌凌说：“这个司机刚送了一个客人去希思罗机场，这位客人和我情况很像，也是要去德国。司机告诉我，客人从伦敦先飞斯德哥尔摩，再取道慕尼黑，这条线路还能走。他还和我说，当时西班牙还没对英国关闭边境，我还可以走巴塞罗那。”司机的一番话让凌凌又燃起了希望。结果，当她收到这个信息再去查时，西班牙也已宣布对英国关闭边境，紧接着，瑞典也对英国关闭了边境。凌凌说她这几天的状态就是，每天都觉得有新的希望出现，但这个希望马上就消失了，如此反反复复。“难道这个圣诞，我只能自己在伦敦孤独地吃着烤鸡，和远在德国的女儿视频吗？”经过了几番“折腾”，凌凌和先生也开始接受了圣诞节一家人要分开过的现实。凌凌赶紧去订了一只烤鸡，这样平安夜的晚上，她还能吃着烤鸡和女儿云聚餐。当地时间12月20日，英国伦敦泰晤士河河畔的“伦敦眼”摩天轮。就在凌凌已经“放弃治疗”之时，转机出现了。23日早上，她向《华闻周刊》发来了一条消息：“法国、荷兰、比利时从今天开始开放边境了！”但登机的要求很严格，要求提供聚合酶链式反应(PCR)检测阴性证明。还好为了以防万一，凌凌22日就去做了PCR检测，23日就能拿到结果。凌凌赶紧定了机票，打算24日上午从伦敦飞阿姆斯特丹。就在发稿前，凌凌又告诉《华闻周刊》，在登机前24小时，她已经成功地提前在网上Check in了。但她说直到上飞机前那一刻，都不知道是否真能成行。现在的情况是紧张了一些，但哪有视频里剪辑的这么恐怖啊？一接到《华闻周刊》要求采访的电话，赛先生首先表达了他对网上疯传的“连夜逃离伦敦”视频的“愤怒”。赛先生说，过去这一年，无论是对伦敦的中餐业者还是英国其他服务行业的从业者来说，都是“十分艰难的一年”。从3月23日英国全面封锁，再到现在的伦敦“四级封锁”，他经营的风味食堂也经历了不同的时期。餐馆几次开开关关，让他们的心情也像坐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图为位于伦敦考文特花园的苹果集市全部歇业，柜台空荡荡。中新社发 张梦琪 摄“本来以为到了12月，疫情会好转，上班的人也会回来。”他们在伦敦西边开了一个中心食堂，专门送外卖。这个食堂从11月就开始策划了，12月开门。但开了没几天，伦敦先是进入“三级封锁”，紧接着又进入“四级封锁”。尤其是在“四级封锁”之后，赛先生“明显感到和前一段时间不太一样了”。“应该有不少中国学生已经回家了。一些人是本来就计划这个时间回国，有些是看到目前的形势，觉得一两个月都不能好转，临时买票走的。订单量一下就下来了。”“估计本来一些明年1、2月要回英国的学生，就不会回来了，明年又有半年时间得完了。”赛先生说。“现在的情况是紧张了一些，但哪有视频里剪辑的这么恐怖啊？”赛先生说，“我们餐厅去采购食品，还是相对充足的，肉没怎么涨价，菜倒涨了20%-25%。但我认为，只是由于目前欧盟暂时关闭边境，相信马上就会恢复正常的。”往年的圣诞节，虽然不是赛先生最忙的时候，但他也基本闲不下来。“我们每年圣诞节都有员工聚餐，买些奖品抽奖。全职有30多个员工，加上兼职的，一共40多个人。但今年在职员工也只剩个位数了，而且大家都没心思，还不如早点关门回家。”图为大街上服装店和美妆药妆店全部关门。中新社发 张梦琪 摄赛先生和《华闻周刊》算了笔账，他的餐厅从今年2月到10月的亏损达到了六位数，“大环境就是这样，也没办法。”对于明年的计划，赛先生说，他这几天都在想这个问题，“不管生意了，先踏踏实实把这个圣诞节过了。”小菲是一位自由职业者，她租住在伦敦富勒姆(Fulham)区的一户英国房东家里。房东家里除了一对夫妇，还有两个二十岁上下的孩子。当英国首相约翰逊宣布伦敦和英格兰东南部实施“四级封锁”的时候，小菲正在跟房东的一对儿女做圣诞饼干。“我们一边做，还一边很开心地聊天，说这个圣诞都有哪些活动。我是个武汉人，自从去年中来了英国后就再也没回过国。你知道在英国经历了这一年之后，我们都对这个圣诞充满了期待。”房东女儿随手拿起手机刷了一下，就看到了伦敦第二天要封锁的消息，“她和我们一说，我们都不敢相信。”伦敦一家只提供外带服务餐厅，仅开一个小窗口供人们取餐。中新社发 张梦琪 摄 不久之后，房东夫妇回来了，当孩子们把这个消息告知他们，“他们脸色立马变了”。小菲见情况不妙，乖乖回自己房间。不一会，就听见房东夫妇吵了起来。吵到后面，只听见女房东说了一声：“我不管了，我要去买圣诞树了。”原来小菲和房东一家也早早就做好了圣诞节的安排。按照原来的计划，在平安夜那天早上，房东一家会邀请她吃个圣诞早餐，然后他们一家人就到亲戚家过圣诞节了。“女房东还特认真地告诉我，他们走后，我可以邀请朋友和同学到家里来聚会。”“他们是一个大家庭，兄弟姐妹有五个人，人还蛮多的。”今年5月的时候，女房东的爸爸因癌症去世了。女房东的哥哥一家打算专门从苏格兰赶来伦敦，和兄弟姐妹一起带着父亲的骨灰去康沃尔，把骨灰撒在那里。“女房东说她父亲特别喜欢康沃尔。所以这个圣诞节对他们来说也有着特殊的意义。但是现在，计划都被打乱了。”尽管事与愿违，在20日的晚上，房东一家还是邀请了小菲共进晚餐。一来是为女房东去世的爸爸举行一个追思会，二来也算是提前庆祝圣诞节。小菲说，那天晚上，女房东特地做了整只的烤鸭，圣诞气氛很浓，但依然弥漫着淡淡的悲伤。“女房东在晚餐时说，这是她52年来，最特别的圣诞节。第一次在没有父亲的陪伴下过圣诞节，加上因为疫情，也第一次不能和亲戚一起过节，这让她很难过。”在晚餐中间，女房东中途有段时间还“消失”了一会，“我猜，她可能跑回房间偷偷哭了一阵。”在小菲房东家，每年装饰圣诞树都是一件非常有仪式感的事。“在女房东的父亲去世前，每一年圣诞节，她父亲就坐在客厅里，一边放着欢快的圣诞歌曲，一边看着家里的小孩围在一起，装饰圣诞树，场面非常温馨。但是，这样的场景再也看不到了。”虽然今年父亲不在了，但女房东还是决定把仪式感延续下去。那天晚餐后，她放了父亲在圣诞节最喜欢听的CD，邀请小菲和他们一起装饰前晚刚买回来的圣诞树。他们一边装饰圣诞树，女房东还一边如数家珍地告诉小菲，每个圣诞装饰的来历：有的是从女房东曾祖母那传下来的，有的是叔叔送的，有的是房东儿子Rex小时候自己做的，有的是用房东女儿小时候的头像做的……这些圣诞装饰就这样一年一年地保留下来。“无论是亲人去世，还是圣诞不能团聚，在这种情况下，英国人过圣诞的仪式感还是不能少。经过那一晚，让我又有点期待圣诞节了。”小菲有些憧憬地说。Connie是英国浙江联谊会暨浙江商贸会副会长及活动部部长，因为酷爱戴帽子，人称“帽子姐”，她也早早就为自己的圣诞做好了计划。“前四年我都是和朋友们去欧洲的滑雪场过圣诞，今年因为情况特殊，就和两个女朋友约好了，带着孩子一起去剑桥的朋友家住几天。”为此，上周Connie还特地跑到福特·梅森百货(Fortnum & Mason)，给两个女朋友精心挑选了礼物。街上行人稀少，影院和非必需商店全部关闭。 中新社发 张梦琪 摄“之前我们几乎每天都在群里讨论怎么过这个圣诞，酒也送到了她家里去，连菜单都拟好了。本来就想开开心心过上几天，大家聚一聚。”但因为伦敦从20日进入“四级封锁”，Connie精心准备的聚会就不得不取消了，“说实话，挺遗憾的。”Connie也看了之前网上关于伦敦封锁前夜的视频，她说她觉得圣诞节前或者是周末前，伦敦的车站里人多“很正常”。“在疫情之前，很多在伦敦City那边上班的人，一到周五下班，地铁站也是人满为患。它把几个视频拼凑在一起发出去，那就太恐怖了，伦敦都成什么样了？”她说，“本来一些做服务工作的人到了圣诞节是最忙的，突然在封锁之后就不需要上班了，那他们就没必要留在伦敦了，不就回父母家了吗？”“‘四级封锁’政策出来之后，我周围的英国朋友也都挺沮丧的。他们有的因为在伦敦上班，就一直留在伦敦，还有的是独居人士。现在封锁之后，他们既没办法回父母家，也没有办法见朋友。一年到头，大家就盼着这个圣诞节，现在取消了。但是这能怎么办？生活也还得继续下去。这些英国朋友就说，那就自己去买棵圣诞树，把家里装饰起来，留在伦敦过圣诞节吧。”虽然Connie无法和朋友一起过圣诞节了，但各种线上聚会从来没有断过。几天之内，她就接连参加了好几个线上圣诞新年联欢会。Connie还把每天的日程排得满满的，出去跑跑步，打打高尔夫，“折腾折腾美食”。“Let’s keep calm and carry on，努力保持乐观心态，迎接2021的美好！”Connie给自己打气道。
来源：英国《华闻周刊》微信公众号“华闻派” 作者：彭琳原标题：《伦敦华人亲述“四级封锁”下的真实生活！英国疫情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