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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脸谱丨施施然:我无法耽于美

2016-04-26 施施然 中国诗歌网

施施然,本名袁诗萍,诗人,画家,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国画系,中国作协会员,河北文学院签约作家,近年以古典与先锋并重、诗画交相辉映的鲜明形象活跃于诗坛及画界,诗作被译为英语、瑞典语、韩语、罗马尼亚等语言发表于美国、韩国、罗马尼亚、台湾、香港、大陆等海内外报刊选本。曾获河北省政府“文艺振兴奖”、“三月三诗人奖”、中国作协重点作品扶持等文学奖项,出版诗画集《走在民国的街道上》(台湾)、诗集《青衣记》、《杮子树》,国画作品多次入选国际国内画展并被收藏。

当美善遇到丑恶,如果不选择回避,就会变得锋利起来。这是我读施施然近期诗歌的第一感受。从《走在民国的街道上》到《青衣记》,她迈上了一个很高的台阶。她忽然成为了一个我们必须严肃对待的诗人。她的诗歌忽然有了体积感,她的语言忽然有了重量,她在下手写作时忽然变得准确而决绝。这个来自蒸汽时代的唯美的信徒忽然具备了恶狠狠地处理当下生活的能力。换个角度说,她忽然展示出了一股英豪之气。而她本质上是一个细腻的,讲究品位的人。
——西川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
我曾经对巨大的水域怀着尖锐的恐惧大海掀起风暴。无边的引力仿如罪孽但其实那只是原始的存在它容纳生。也容纳死
而今眼见水分在我饱满弹性的肌肤下流失如我的父母兄长在生活中隐没已走过的日子正在汇聚成一小片海它敞向好的事物。也坦然敞向坏的


浅草寺
冬天我来到浅草寺白檐红廊,汉字巾幡门外的银杏树上挂着唐朝的金子
我站在唐朝的建筑前仿佛我的祖先立在他家门前他没有死,在我的眼睛里活过来
我伸出现代的手臂想抚摸这木头的墙壁我看见祖先的虔诚和律令看见祖先的乱发和歌哭
可是冬天的寒露渗出我的掌心残缺的汉字从巾幡跳下来我看见牌位后的佛佗一团和善但他身着和服面目模糊
冬天我走过浅草寺冬天我来到浅草寺过门而不入


春日

风是突然停下的。香气隐隐从窗外飘进来

纤细如敏感的神经。“一定是蔷薇从静止的叶片下发出的”。她披上揉皱了的晨衣下床,为自己泡柠檬茶。这些年他持续保持着对她身体的迷恋,说不清是甜蜜,还是额外的负担。就像她常常拿不准新写出的,究竟是一首好诗,还是烂诗。她推开窗,向楼下空地撒下一把米给等候在法桐上叽叽喳喳的小鸟。这种伟岸的树曾林立在数不清的街道两旁,被她认为是这座城唯一的优点但现在,越来越少,因此她怀疑政府与树贩子有着某种勾结但立即被家人制止:“这不可能”。关上窗,有电话打进来,是诗人。她告诉他:“很高兴没在海子的诗歌朗诵会上看见你的身影,因此你仍然是大师”。但大师在听说“又出事了”的时候声音明显高了2度:“在哪?在哪?”这使她在心中把他的位置又微微作了调整。挂掉电话,她重新回到床上。她的每一天都像在虚度,而她试图从中找到无穷的诗意。现在,她脱下晨衣,思忖着这一首该如何开始。



春夜

春夜是静的,因为你听不到杏花初发的声音

春夜是暖的,我的亲人面色潮红而我汗水淋漓


换上干净的薄衫吧

去护城河边走走吧。你看

河水像碎玻璃翻动着春光


在春夜,如果你辨不清花香和光亮袭来的方向

背后就会长出翅膀


春夜也有翅膀,它飞上你的阳台

钻进了你的梦中春夜的梦,没有大门死去的母亲像笑声,在里面进进出出
秋天记

当夏季闭拢,秋天开始张开巨型的透明口袋,试图将万物都装进去,换成金子的颜色。

对此,我已习以为常。依傍着

黄昏温柔的手臂,在花园里

散步,成为我最新的习惯。平原的风刮过来陪伴我正如此时它环绕在我发梢上和云杉、银杏的气息相仿。

但我无法耽于美。黄金的假面后

我看到的常是,人骨的白。
一位年轻妈妈从我身边的鹅卵石径上急急走过,爱的眼神惊恐——我不知,当秋天被剜去双目天空降下的雪,是否如我此时猎猎燃烧?
而大地凋零之际,谁又能将时代的遗体带走。

饮茶记

这个初秋像个欲火焚身的妇人高热不退。躺在大地的床上。隔着两层窗玻璃,她能听到空气微弱的喘息。“一切都乱了,世界仿佛被注射了过量的激素。”她端起白瓷茶杯,上面印着烟紫的印度玫瑰太平猴魁苍绿的叶片此时正在碧质清汤中舒展。她轻啜了一口微甘的余味,暂时消解了她的火气但同时,她感到了一阵孤独她想诅咒眼前这个精神的乱世。是的没有人能说出她内心的愤怒2013年8月17日。墙上的日历穿越时间碎片翻到了二十一世纪。而人们的思维还活在历史的体内,戴着文革时代的红袖章。她又轻啜了一口茶色开始转浓。这些年,她一路走来,看繁花和罂粟同开。她啜饮美,将恶像茶叶的残渣沥去雄心勃勃,渴望万物静好。而今透过迷失的外部世界,她逐渐看清宁静,只和眼前的茶水温度相关。她立起身,把额前发丝抚到耳后,再一次为杯中续上滚烫的清水。窗外,视线以外的山那边一缕橘色的光,铺过来,洒向平原她知道,夜晚就要来临。


清洗记


丝绸是封建主义的肌肤不信任工业粗糙的手指所以我正在晨起悦耳的鸟鸣中清洗为我赢得过“保守”奖章的旗袍。“这世界还不算太坏”我愉快地将衣物投进水中。泡沫轻松带走藏匿的部分。沥过清水,拧干用手指捏紧领口,抻平,一寸一寸直到下摆。很快衣服又光洁如新。这是母亲教授的方法。生命中有些遥远的事物已沉入真实生活和精神的深处,不着痕迹,与肉体融为一体。但当你走出窗外翻飞的燕子和蝉鸣。走过乡野炊烟,城市呼吸着大海的蓝当夜色围拢黑色斗篷,晨光自地平线振动它白色的翅膀,日子挨着日子,困窘爬上心灵的额头,某些细节像元神聚集,引领你清洗污渍。或众多的伤害。


在岳麓山
椤木和红枫不是你。香樟也不是。两三只黑白相间的鸟,在爱晚亭嫣红的夕照里忽高忽低地飞。雨丝闪亮,但不是你。
你小憩在半山腰的云雾中:“我的浆果已经爆裂成谶,就像这满山割不断的香气,有忠实的能力陪你,走到消逝。”
而此时麓山寺钟声四起,人间的烟火正炽。倘若穿石坡的一镜湖水缄默不语,我又能说什么呢?三月清风绿意荡漾群峰、蔷薇、好时光,都在原地。



诗脸谱栏目主持:宫池

本期微信责编:宫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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