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涛：风暴的脸色丨诗脸谱
朱涛，男，1960年代生人，浙江舟山人。19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人民文学》《诗刊》《中国作家》等报刊。后弃文经商。2008年重返写作。出版诗集《站在舌头上》。现居深圳。
《风暴的脸色》
孩子们在雪地里扑腾
像红色的陀螺
与雪团
相互
驱赶
永不知疲倦
他轻轻捂住叶子
不让嘴
发出尖叫
溅响泥泞及腰深的积雪
黑暗慈祥
无需戴蜂窝般的面具
惊吓你们
他黄昏的口袋装满声音：
笑声 哭声
流水声 爆竹声
子弹的呼啸声
万籁俱寂声
取决于他脸上的风暴
吹向哪里
2014.11.3
《玩上帝的骰子》
赌到最后的命运与不朽
他藏起了他的小手
金色的戒指啜饮蓝色冰凉的岩泉
之前
他玩蛇玩林中少女
捧着的爱情
玩午夜敲响教堂的指针
玩拄着拐杖的婚姻
拱门下红色的墙
无不谈笑风声
得心应手
一如天空吐出鸟鸣
泪水回到大海的故乡
《支撑一个伊甸园》
止不住窗台辽阔的景色
奔跑的靶子把别的靶子
当成自己的靶子
像年年待割的处女
蜡封的草原
深入沼泽
钳制脱僵的公牛
黑夜端上战场
花粉过敏的将军
用输掉星空的弹壳
支撑起一个伊甸园
风提前收获了眼睛
白心脏的水漫过天际
2014.11.23兰州
《迟到者》
废纸般的时间
举着冬天的碎骨头
凝视
永不愈合的咒语
蝴蝶斑的太阳还给你
曾是热情的夏天
舌头敲醒鼓荡的溪流
瓶中的钟声被释放
孔雀蓝的种子
一次次飞向深眼窝的天空
仿佛不像自己的夏天
戴假发的夜徘徊不肯离去，
似乎托住心脏才能阻止墓穴
把白日放出来
像迟到者驱逐站台
挽救残存的旅程
谎言成为自己的污点证人
蝴蝶斑的太阳还给你
废纸般的时间绳索一样袭来
解开他们层层包裹的语言
须携带词语的病毒
克服刽子手苍白的手指
在一切盲目的车站
停靠
2014.12.15初稿
2014.12.28改写
《十八岁的羊群
——上海广场践踏牺牲者祭》
十八岁的羊群，还没学会
使用铁蹄
它们悬在空中
洗刷蓝宝石泉水上的歌声
犁开沉重铅灰的尘土
结出红罂粟饱满的种子
十八岁的铁蹄，悬在空中
世界仍未变绿
它们发动皮毛
用长鞭编织万山千水
十八岁的铁蹄，幼稚
它们跨过栅栏
夺取号角欢呼的上海广场
盛放的蝴蝶
伤疤饥饿
观看白色骷髅的深情表演
戒指空悬
击中它们的额头，十八岁的羊群奔弛
2015.1.2
《锯齿天空》
今天，谁不相信亡灵
醒来，挨着门槛
回家
谁就不能返回
云梯尽头的阔叶林
死者的心跳含在你们口中
如藤蔓
喃喃自语
撩拨祈福的烟雨
有时，又像疾风中的小松鼠
抵抗偷袭家园的银色斧子
口吃的梦已溅出火花
再不说出，就永无可能说出：
重逢在沒有锯齿的天空
赤着脚，互认钥匙
交换脱落疼痛的戒指。
对于它们，月光下的野兽
看着涌入地底的黑血
未溢出河床
已经心满意足
明天的骨灰瓮
等待走出一朵会说话的影子
抚慰油菜花遍插的墓碑
葬在后院的树下吧
抱着我抱着你
替孤单的眼泪节省子弹
2015.4.5清明节杭州
《匍匐金黄的废墟》
母亲抱着皎洁的月亮拍打
祈求躯壳脱离星火飞溅的铁锤
蓝色大衣覆盖十字架
紫葡萄的眼泪就要坠崖
粉碎流泉刚发育的爆喉音
谷物已肿胀，乌鸦的刺客
在头顶盘桓
等待漆黑的大门闪现
光芒的致命一击
锻造勋章的萤火虫
翘望穿雨衣的蒙面汉
收拾僵局
父亲们多么虚弱
镰刀吹来的声音让他们弯腰
匍匐在麦浪金黄的废墟中
2015.4.19
《母亲》
我是谁，你又是谁
屈身母亲的那面铁墙内
红漆撰写的岁月
不堪一击
纷纷剥落
犹如锁眼被钥匙饥饿的嘴
轻轻收走
黑暗中
编织的鸟笼
在扩大
正突破
天空的剩余领地
男人们站在码头
卸下口中滔滔不绝的大海
用绳索
拨弄钟表
镌刻永恒
我一直羞于说出令我发抖的
词：
母亲
2014.11.23兰州
2014.11.30改写
《瘦弱的午后》
当明天的姐妹花
竞相攀援臃肿的夏日
秋天追忆瘦弱的午后
迎来的魔术师
掀开黑色长袍
藏匿山谷
苍茫的野荆棘
埋葬的一场阵雨
把空载的小船搬到河边
抹平田野泛黄的泥浆
天色慢得听不见心跳
玩蛇的少女
用取精的尖嘴火钳
夹住风暴喧腾的舌头
寂静已把大地打扫干净
唱起复活的歌谣
《天空的笑容，等着你擦亮》
你已有多久
剥夺
天空播放的泪水
焊住闪电
尘封铁扫帚
月光犁过的深夜
弓起你旷野般沉默
当夏日的牧场仍不忘
马蹄激荡的缰绳
你故意把红色关节
弄得嘎嘎作响
挥霍大病初愈的瘦太阳
肿胀提前来到秋天的
心律不齐的谷粒
仿佛不是自己的手指
翻越一页页群山的书籍
湖边的火烈鸟
替你飞翔
你巳离去太久
痛惜镜中的羽毛
每天关上窗户
丈量日复一日下陷的地平线
你开始拖动冻僵的太平洋的海水
焐热钙化的旧时光
用热恋的眼睛
喂养遗忘明天的打钟者
采摘远方塔尖上的光芒嫩叶
北美洲的春天
接近你引爆满天星斗的导火索
天空的笑容，等着你擦亮
轰鸣的集束炸弹
2015.4.3上海
诗脸谱栏目主持：宫池
微信编辑：王家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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