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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怎样迎合你死去活来的妖娆丨诗名家：简明
我将怎样迎合你死去活来的妖娆
其实，天空是被染蓝的
眺望一程比一程远
草原，一直蓝到天边
还有伊犁河水，液体的蓝
潮起潮落的深浅
奔流不息的芬芳
如果不是那样，自然香的女子
为什么像闪电一样就出嫁了
你骑着一匹多愁善感的马驹
从此无踪无影。如果不是那样
为什么你只用一天，百媚千娇
却用一生做女人？如果不是那样
为什么闻着你的体香
头羊不会迷途，野蜂
不会狂躁。如果不是那样
为什么，与你约会
头发和皮肤会变色
眼睛，会放射蓝光？
熏衣草之夜，没有一夜相似
我必须从第一片草叶开始
倾听下一片草叶的呼吸
我必须从第一朵花蕊，扑向
第二朵，然后是第三朵花蕊
我必须变成一只夜莺，翘首枝头
我必须一夜一夜诉说，为什么
拒绝迁徙和沉湎？我必须承认
我的暗恋，内心深处风生水起的革命
如果不是那样，自然香的女子
我将怎样迎合你
死去活来的妖娆
熏衣草之夜，浩瀚纵横
往南，最快的马蹄曾经追上秋风
朝北，同样的里程才能遇到春雨
自然香的女子，我对你的倾慕
足够一匹纯种的伊犁马
跑上整整一年！我必须
再造一座天空，让你染
再造一条河流，让你染
再造更大的草原，让你染
再造我们的眼睛，耳朵和嘴唇
让你染！
天天染，月月染，年年染
染蓝彼此，地老天荒
带电作业
不要表情，只暴露性器”
我渴望来一场真正的网恋
跟身体对面，那个叫机器的
陌生人。情欲在匿名的土壤里
登录，长势像电流一样快
陌生是一道防线，术语叫
防火墙，它让我在机器里穿越
隐身，它让我跟陌生的器官
带电作业：陌生的性爱是带电的
“我藏在背后，她也藏在背后
不要表情，只暴露性器”
我的手越伸越长，我的身体
比手伸得更长。大脑在硅片里
升级或进化，混乱的链接
把人类带进：意淫时代
一只鼠标，一伸手就能摸到
另一只鼠标，更多的幽灵
在天空游荡：人的欲望是带电的
“我藏在背后，她也藏在背后
不要表情，只暴露性器”
我渴望变成电子，生活在机器里
不喝水，不吃饭，只造爱
“我们要复制更多的爱情”
我渴望：把活蹦乱跳的心
从身体里取出来，发射到天上
像美国人把他们拥有知识产权的英雄
阿姆斯特朗和发现号
送上月球：天上的心脏是带电的
“我们要复制更多的爱情
不要表情，只暴露性器”
2015年11月4日改定
诗人于坚
只有一个人蒙在鼓里
他叫于坚，诗人只有一个人出卖自己
他叫于坚，诗人
毕生记录自言自语，无一遗漏
他叫于坚，诗人
一场名叫古筝的雪
第一朵雪，最后抵达沙滩
耳朵的边界潮汐起伏
“像海水一样亲近贝壳
又像海水一样抛弃它们”
人间的乐章，高音区亢进
低音区悲怆
一场名叫古筝的雪，在抵达
人间之前，也曾亲近天空
草燎原
最后一场雨，它们怎样在
高出草原仅仅一棵草的位置
一棵草一棵草一棵草的
清洗草原。雨是距离草原最远的事物
正如我以一个外乡人的心
热爱，却不忍以外乡人的爱
与锡林郭勒辞别。我决定
从深秋的第一场雪开始，匍匐于地
像一棵倒伏的草，等待来年春回大地
我决定从锡林郭勒的第一声啼哭开始
等待她出落成一个娇艳的新娘
我决定从今年的黄昏，耐心等待
来年的日出，我要亲眼目睹
这些天上的金子，怎样从锡林郭勒边界
出发，一棵草一棵草一棵草的
唤醒草原；时光的黄金新旧分明
我要亲眼目睹：最新的阳光
怎样一棵草一棵草一棵草的
照亮草原。方圆百里
无垠的烂漫……
2015年9月3日改定
在锡林郭勒，我认识一只会说话的羊
它在草原与沙漠之间，独来独往
我听见它说过一句话：冬天来了
然后，所有的语言都进入冬眠
它们躲在草籽里，一藏就是整整
一冬。草籽里的日子丰衣足食
象征来年吉祥：风调雨顺
草把草原连成一片，如此浩浩荡荡
每一棵草都像兄弟姐妹一样亲密
草叶上的月光，这些飞翔的碎银
叮叮当当，让羊一辈子也聆听不倦
感恩不尽……
雪下面，才是锡林郭勒草原
它像最大的那场雪一样广大
那场雪，刚好能把锡林郭勒盖住
羊在雪下啃草，秋风在雪下
赶路，百灵鸟在它们中间奔走相告
锡林郭勒草原的雪，要下到
七七四十九层，才叫雪
一层雪能够盖住一层：雪上的凛冽
和凛冽的忧伤。而雪下面的
幸福，远比雪上面保温
雪终会一层一层的融化
在它们身体之下，是一棵草
和另一棵草，慢慢返青
是锡林郭勒草原，站在雪上面
通体透明……
跟随一朵雪和另一朵雪
爬上神农山。雪把自己分成了
我和我们，它和它们
低处或者高处，近景或者远景
雪，一朵一朵深入山体
它们不是在消失
而是在突围
雪只能消失在雪中
实用主义者往往在中途
就会被冻死
雪钻进岩石，不是为了取暖
而是为了证实：自己的强大
天空从来就不是
雪的故乡。雪一边舞蹈
一边飘落，谁能够让雪
重返高空？正如凡夫俗子们
只是神农山的过客
他们的庸碌幸福近在眼前
而一朵雪只需要
一朵雪那么大的地方
安置善良和故乡
它们远行，它们路过天空
抵达朴素的人间
雪，落到了阳光侧面
秋天下面，冬天上面
今年的第一场雪
注定要持续到明年的山岗上
没有一座山上的雪
像神农山上的雪那样
翻过一道梁又一道梁
一道坡又一道坡
它们从沟底爬上山顶
再爬十里
雪就变成了阳光
再爬二十里
雪就变成了桃花
再爬三十里，雪就变成了
一沟子的芬芳
像阳光把阳光传染给阳光一样
雪把雪传染给了雪
传染给了15000株白鹤松
让它们慢慢活
慢慢白
慢慢灿烂
紫砂壶：致许广平
气血充盈，先生眼睛里的花园
依旧种植着思想、紫砂壶和躺椅
壶盖上刻着你的名字；许广平
除了你，蜜蜂、阳光和风
谁都无权进入这片圣洁的领地
你只是花园里的植物，根深蒂固
一生从未移动。你们经历过几场大雪
它慢慢融化，那是人类共同的食粮
花粉也是雪的一部分，同属上苍的
恩泽，它们所带来的或带走的一切
让人难以释怀
你的困惑：在于时间如此冗长
不该发生的为什么还要发生
不该出现的为什么还会出现
一场爱，那怕再短也不能
虚拟：真实的人，真实的场景
真实的火焰，真实的灵与肉的救赎
“就是这个人，像花一样生活”
有种花其实不是花，成千上万的小虫
相约以花的方式，绽放
夜幕降临之前，这段美妙时光
足够你挥霍：蜜蜂、阳光和风
谁都不可能把一座花园带走
南寺掌从掌故出发。沿途
你能听到它拔节抽穗的声响
天上掉下来的山寨，天上掉下来的
人间烟火。八十户人家
三百八十多口张氏景观
沿着八十度角的山体、水道和风向
朝天上长
它们缠绕，时间穿越空间
它们排斥，生存大于生活
它们巧夺天工，一峰双影
永远以侧面示人
南寺掌的香火
下接地气，上接天光
我在地球表层刻下一刀
简洁的刀法，与我的命运相似
飞鸟留在天空中的体温
只有天空才能感知
风，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
一直往低处走，反而成为高度
我从未超越过别人，只完成了自我
我走了相反的路
我的偏执抑或深刻
羞于后人勘测
1
牙虫，黑喑，残留的粮食
在更狭小的空间里，相依为命
牙虫非禽非兽
靠锲而不舍的破坏力
维持生计
2
乳牙的歌者。牙医与牙虫
志同道合。他们各有各的领土
军队，势力范围和职业操守
如同买卖双方
各有各的算术
3
从事物的薄弱环节下手
牙虫撬开我的牙缝
牙医撬开我的钱包
钻空子的能工巧匠
津津乐道于平生见过的
最大一颗虎牙
4
牙虫动口，牙医动手
生死互利的契约
牙虫说：“这小子门牙内敛
像长城一样盗名欺世
爱嚼自家的舌头。”
毫无疑问
牙医摧毁了这颗自卫的战士
大港之梦
海洋、岛屿与内陆之和
才略等同于天空
天空浩大！天空飞翔着思想的云图
海涛撞击着坚固的陆地
但是海洋的意义
却远大于天空
在人类波澜壮阔的成长史上
曾出现过几次巅覆性的变革
而推动这些变革的
至少有九个世界性大国
大国兴衰构建了历史山川
大国沉浮描绘了人类进程
葡萄牙、西班牙、荷兰
“日不落”大英帝国
法国、德国、俄国、日本和美国
这些一度被我们称之为列强的国家
这些骑着蒸气机满世界乱窜的国家
从他们自己的港口出发
从明德卢、从巴塞罗那
从鹿特丹、从伦敦港
经过艰苦卓绝的远航
最终从海洋上崛起
郑和比列强们早许多
永乐三年，即1405年
永乐五年，永乐七年
永乐十一年，十五年，十九年
宣德六年，即1431年
郑和曾七下西洋
首次从苏州刘家港出发
率领庞大的240多艘海船
27400名船员的队伍
郑和开始了航海家的生涯
再次从苏州刘家港出发
郑和的船队先后到达过
占城、爪哇、真腊
旧港、暹罗、古里
满剌加、渤泥、苏门答剌
阿鲁、柯枝、大葛兰
小葛兰、西洋琐里、琐里
加异勒、阿拨把丹、南巫里
甘把里、锡兰山、喃渤利、彭亨
急兰丹、忽鲁谟斯、比剌、溜山
孙剌、木骨都束、麻林、剌撒
祖法儿、沙里湾泥、竹步、榜葛剌
天方、黎伐、那孤儿等
再次从苏州刘家港出发
郑和甚至到达过红海、麦加
并有可能到达过澳大利亚等
30多个西太平洋
和印度洋的国家和地区
郑和运往所到国家
和地区的是：大明朝的
王威，还有瓷器和茶叶
我们不是掠夺者
今后也不是！我们渴望
与世界分享和平！
航海家与冒险家的区别是
冒险家带回了数不尽的财宝
而郑和返航时，只用珍稀木材
压舱，它们多属红木科
由此催生了宫廷明式家具的风生水起
并深入民间
航海家与冒险家的共同点是
两者都会死在海上，殊途同归
郑和并没有想到这样的结局！
宣德六年，郑和从南京下关
启航
宣德八年，即1433年
郑和返航途中
在印度西海岸古里
病世
曾经的伟大
是不是真正的伟大呢？
我可以肯定地说：是
海洋与海岸都可以作证！
曾经的领先
是不是永远的领先呢？
我可以肯定地说：不是
丧权辱国的清史可以作证！
西汉朝文景之治后，国力大增
刘彻帝两派张骞出使西域
并击溃北方匈奴
开辟了东起长安，经甘肃
宁夏、青海、新疆
跨越帕米尔高原，经巴基斯坦
阿富汗、伊朗、土耳其
哈萨克斯坦、伊拉克、叙利亚等
而到达地中海东岸
全长7000多公里的陆上丝绸之路
极大推动了东西方经济、文化、宗教
和语言的融汇交流
唐朝是中国史上最强盛的朝代
贞观之治， 盛世太平
宋朝是中国史上最富有的朝代
国民收入占世界GDP的80%
我们过去或者现在
在某些方面，曾经远超列强
但是，我们习惯于
把属于个人的勋章
悬挂在国家的旗帜上
我们习惯于把属于个人的荣光
镌刻在国家的纪念碑上
我们一直认为：爱国主义
至高于英雄主义
其实，这是错误的!
无论是时势造英雄
还是英雄造时势
英雄都是人民的领袖
英雄都是人民意志的代表
英雄都属于人民
试想一下：英雄没有了
国家还能剩下什么呢？
咸丰十年，即1860年8月
英法联军从他们自己的港口出发
攻破大清国门，焚烧了圆明园
一个梦想成为帝国的大国
从此梦化灰烬
圆明园的大火在熊熊燃烧
圆明园在炎黄子孙心中
已经燃烧了整整一百四十五年
这是一种仇恨吗
更多的是耻辱
圆明园不懂海洋
因此圆明园不懂世界
仅仅三十四年之后
即 1894年7月25日
为争夺朝鲜半岛控制权
第一次中日战争
以丰岛海战为开端而爆发
这是中国史称的“甲午战争”
双方从各自的港口出发
在黄海遭遇，结果
北洋水师几乎全军覆没
九个月后，中国战败
李鸿章代表清政府
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
中国割让台湾岛及所属各岛屿
澎湖列岛和辽东半岛
中国赔偿日本军费2亿3千万两白银
台湾，中国的台湾省
它荒蛮贫瘠，甚至土著暴力
清政府却无视它的海防意义
难道我们不爱自己的疆土吗
六年后，即1900年
英法德俄美日意奥（匈）
八国联军再次攻入北京
从此，一个梦想成为大国的政权
开始大规模地割让国土
在上海，在天津，在广州
在青岛，在威海，在旅顺等
在这些港口密集的城市
林立着英法德美日俄等
各国国旗、租界和领事馆
港口伸长了他们的脖子
手和脚，还有贪婪
谁能比列强们更懂得港口呢
我们为什么不能
从苏州刘家港出发
从大连港，从天津港
从青岛港，从秦皇岛港
甚至从上海港出发
在海上围歼他们呢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他们出海前
就彻底动摇他们呢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他们
靠岸前，把他们
赶回海洋呢
我们为什么
不能把谈判桌
架设在公海上
我们没有外交和同盟
我们不懂海洋，只认识自己
我们在八仙桌上谈论世界方圆
我们大过
现在小了
鹿特丹港（世界第一大港）
纽约港（美国第一大港）
伦敦港，汉堡港
世界级的大港，我们有吗？
陆地的尽头是海洋
它们共同的上苍是宇宙
但我并不认为：天空
是陆地与海洋之母
海洋之大是历史之大
陆地之大是人类之大
而天空之大，那是
人类未来之远大
机场，哪怕再小
它的意义，在今天
都已经远远超越了
港口
但是，我们会因此放弃一个
大港之梦吗？
我要强调的是
不——会
港口拥抱海洋
宇宙拥抱万物
但是港口何不是在拥抱
陆地与天空呢？
放弃港口，其实就等于放弃了
国土、领海和领空
放弃港口，其实就等于放弃了
大国之梦和民族复兴之旅
港口，还是港口
1941年12月7日清晨
日本山本五十六所指挥的
六艘航空母舰
从港口出发
让装满炸弹的183架战机
从这些移动的机场上
起飞
日本偷袭了美国海军基地
珍珠港。随后
168架飞机再次发动攻击
美军8艘战列舰
3艘巡洋舰、3艘驱逐舰
以及188架战机被摧毁
2403名官兵殉职
这一震惊世界的事件
虽然已经过去七十多年了
但它还不能让我们
懂得港口吗？
这是活生生的历史
这也是活生生的现实
它需要告诉后人
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
先做什么和后做什么
我们的确需要做一些梦
比如大国之梦
比如大港之梦
完成这些美妙的梦境
需要我们躺在波涛起伏的海洋上
我们的确需要放弃一些包袱
比如无知，比如偏见
比如短视，比如私欲
比如胸无大志，比如固步自封
比如急功近利和夜郎自大
我们的确需要放弃一些杂念
比如官本位，比如伪科学
比如小农意识，比如局部利益
比如形式主义，比如
以自我唯中心的历史观
我们唯一不可放弃的是
人类赖以生存的探索精神
人类赖以生存的自强使命
人类赖以生存的纠偏觉悟
还有梦想，还有行动
我是诗人，不是政治家
所以我才要对政治家说：什么是
重要的，什么是必不可少的
什么是雄才大略
什么是当务之急
迟来的重要
更重要！
我们迟了，如果提前两百年
哪怕一百年，哪怕五十年
我们会因海洋而辽阔
我们会因港口而富强
大国之梦，迟了才是梦
大国之大是由港口扩张的
大国需要更多的港口
大国需要更大的港口
正如大国需要更多更大的机场
所有的强国之梦
都有相似的出发点
建设东方大港、深水良港
是孙中山先生的百年之梦
广东中山港，现在还只是一个小港
山东石岛港，现在还只是一个小港
河北曹妃甸港，现在还只是一个小港
福建三都澳港，现在还只是一个小港
广西钦州港，现在还只是一个小港
江苏乍浦港，现在还只是一个小港
江苏射阳港，现在还只是一个小港
河北黄骅港，现在还只是一个小港
……
但是，小港距离大港
到底有多远？
世界上再大的港口
也无法大过人类的雄心
2015年8月12日改定
诗名家栏目主持：宫池
责编：王家铭
本期配图取自Dinu（罗马尼亚，1908-）作品
中国诗歌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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